流光

2024-09-14 02:50:02 作者: 謐野

  流光

  出乎夏魚的意料,她回來沒多久,四點多時候譚千覓就醒了,迷迷糊糊從臥室出來。

  依依見到她熟悉的樣子,比了一下時間,16:15,譚千覓點點頭。

  顯然,這場景應該是經常出現,出現的地方不用莫余霏想也知道,實驗室里她們居住的地方,看來她們之前還住在一起啊。

  「今天還挺早。」夏魚吐槽。

  「夏魚姐,單論這方面你倒不如繼續裝沉默,還能少堵我兩句。」譚千覓也駕輕就熟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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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魚哼笑一聲,不說話了。

  「今天繼續走嗎?」她洗了把臉,在莫余霏旁邊坐下。

  「現在出發到徹底天黑,能越過一片林子到靠北的一塊平原,那邊兒地勢平,估計會有南下的倖存者在那兒休整。」夏魚總是很靠譜,「我來的時候發現多數人是結伴走的,浩浩蕩蕩一大群,鮮少有十個人以下的隊伍。」

  「其中以兩個隊伍最明顯。一個隊伍人數最多,但裡面的進化者不是特別強,另一個人數相對少一點,但實力都不差,而且像是臨時組隊的。我當時看了兩眼,前者應該是早有準備,或者說裡面的人本來就認識,氣氛會比後者好點。」

  「按我的推測,這兩支隊伍到現在應該已經遇到了,並且就在那塊兒平原。我們現在過去還好,他們人數太多了,我們這點兒物資不會吸引他們的注意。而且人多到底方便點兒,打探消息,或者守夜也不太用特別警惕。」

  她都分析得這麼明白了,莫余霏也沒話說,「那就走?」

  下樓後,譚千覓視線從夏魚身上飄到車上,若有若無,她還走在夏魚前面,想不被發現都難。

  夏魚:「……我開車。」

  譚千覓燦然一笑,「我正想說呢,謝謝姐。」夏魚白她一眼,「胳膊肘往外拐。」

  「外」的對象只能是莫余霏,她聞言輕輕哼笑,倒也沒藏著,「那當然是我值得。」

  夏魚懶得理人,加快腳步上了車。

  沒多久,後面傳來對話聲。

  「你往邊上坐坐。」「嗯?好啊。」

  「我想躺下。」「……好啊。」後者的聲音有點兒輕。

  她擡頭看後視鏡,她們的譚小同志已經躺下了,枕著莫余霏的腿,手上舉著一個平板。

  久違到陌生的電影龍標音效出現時,她還懵了下,再聽到譚千覓說「手有點累」,這才回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她瞭然地輕哼一聲,啟動車子。

  要不是說她嬌氣呢。這胳膊肘往外拐也行,拐到外面去坑別人去了。

  「外人」莫余霏顯然不這麼想,她低頭看著自己腿上的人,心跳飛快,耳尖因為聯想而紅了一片。

  她舔舔嘴唇,輕聲說:「我來拿。」

  譚千覓笑得別提多甜了,「好呀。」

  她也不說謝謝,就彎著眼睛把平板往上舉,手指何止是碰到莫余霏,簡直是磨蹭。偏偏你又看不出她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的,畢竟她的姿勢不方便。

  莫余霏的心臟差不多要超負荷了。

  她在上面調整平板的位置,譚千覓在下面動來動去,腦袋蹭著她的腿,也調整姿勢。

  「這樣可以嗎?」她開口時聲音甚至有點乾澀。

  譚千覓就跟聽不出來似的,該怎麼動怎麼動,等她躺舒服了,開開心心說:「嗯嗯,可以了。」

  那聲音輕快的,你多不舒服也不好意思說出來。更何況,莫余霏不是不舒服,只是心裡癢得難受。

  從後視鏡里看到一切的夏魚:活該,早提醒你了。

  她一個當姐姐的,王威一個當哥哥的,都被這小丫頭拿捏得沒轍,更別說這位新來的、似乎心思不太純潔的莫同志了。

  路上變異種只多不少,但是有依依在,伸展的枝條探出車窗,變異種大多還沒靠近就被趕走了,亦或是不敢靠近。畢竟變異種的直覺可是很強的,尤以動植物為甚。

  所以其實也不怪劉毅磐天天罵自己,譚千覓好心情地想。

  夏魚代號02,依依代號05,雖然單論戰鬥力,也許夏魚比不上依依蠻橫的攻擊,但綜合來講夏魚的確是他們之中最強的,十個依依估計也鬥不過她。

  至於她嘛,估計一百個她也比不上依依。

  劉毅磐罵得好,譚千覓其實每次都很認同他的話。

  電影結束了,但她懶得坐起來,既然想到這裡,索性躺著問:「夏魚姐,程知柳和王威哥他們呢?還有劉毅磐。」

  程知柳和她在一個房間住,他們六個則在一個公寓。

  「王威死了,保護倉碎了之後工作人員開始病變,混亂里沒看到劉毅磐的影子,程知柳……」夏魚嗤笑一聲,像是不屑。

  「她跟著工作人員走了。」

  譚千覓愣了下,也就兩秒,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充其量也只是室友吧,各自忙於各自的任務,還要應付實驗,出生入死、朝不保夕,能有什麼交情。

  「王威哥不是三號嗎?程知柳六號都活下來了,他怎麼出事的?」

  摸了摸口袋裡的金屬糖盒,她也許傷心了一秒。

  印象里,最讓人有安全感的其實是王威。和記憶受損前鋒芒畢露的夏魚不同,王威很溫和,時常掛著笑,是她見過最有耐心的人。

  他不愛說話,但並不冷漠,會在劉毅磐受傷時幫他做任務,外出歸來會帶一些小玩意兒,他說那是禮物,等待大人回來的小孩子理應有禮物。

  王威是他們裡面最大的,今年已經三十五了。而她是最小的,今年二十,剛進實驗室時十六,那時候其他人都在二十歲往上,她理所當然成了那個「小孩子」,即便她作為一個不用出任務的關係戶,其實是被討厭的對象。

  王威有時候會給她帶糖,鍾愛草莓味。

  舊曆2020年,他第一次帶回來了一袋軟糖,草莓味的,還有一周過期。那時候譚千覓十七歲,幾年沒見過糖了,作為「小孩子」,她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並洋洋得意地在劉毅磐和程知柳面前炫耀。

  她吃了一塊兒,甜到發膩,但久旱逢甘霖,她還是迫不及待地往嘴裡塞,一口氣吃了半袋,沒人管她。

  王威興許是看她高興,自己作為贈予方也高興,說他喜歡草莓味,問她也喜歡嗎?

  譚千覓當然不是很喜歡,但她理所當然地掛著燦爛的笑,說:「喜歡啊,病變前就很喜歡。」

  之後王威就更樂意給她帶糖果了,基本都是草莓味,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到這種地步還如此開朗。

  他說他有個女兒,五歲了,愛笑,愛吃草莓蛋糕。可惜病變爆發的時候,他趕回家只看到了妻女的屍體。

  他說的時候是笑著的,譚千覓看得出來不是偽裝,他是真的在開心,仿佛只是提到那位女兒,就足夠他忘卻一切煩惱。

  真好。

  如果能把他和他的女兒葬在一起,他會一直開心下去的吧?無論在天堂還是地獄。

  「他的實驗沒扛過去,到底年齡有點兒大了,身體恢復能力跟不上。就是劉毅磐頭幾天跟我們說的那個放射性物質的實驗,你走後的第二天輪到王威。」夏魚垂眸說。

  「啊……嗯。」那連屍體也沒有了。

  她換了個話題,「你願意跟我們回去,是去找劉毅磐嗎?」

  夏魚懵了下,有點不自在地嗯了聲,歇了繼續說話的心思。

  譚千覓眼神放空,生老病死、天災人禍,太正常了。

  目光聚焦後,莫余霏帶著笑的面容出現,她也笑了笑,翻了個身側躺,莫余霏的手嘗試落在她腰上,她沒阻止。

  如夏魚所言,她們在天黑前趕到了平原地帶,那裡地形不錯,有不少人駐紮,一打眼看過去也的確是兩個陣營。

  不過那個人數眾多、實力略弱的陣營似乎淪為了苦力,他們在外圍,內圍則是另一個人數少但強橫的隊伍。

  她們在距離人群五百米的地方下車,腳才剛踏上實地,依依的枝條忽然開始涌動。

  「不用。」莫余霏壓下它,依依怕她,聞聲還真收回去了。

  「……」夏魚敲了敲它的木頭腦袋,「這麼慫呢。」

  前方三米處透明的空氣開始扭曲,最後顯現出一個人形,是個女生,看起來最多二十歲。

  「你們為什麼會從南方來?」她壓著嗓子,冷著臉抱臂問話。

  夏魚哼了一聲,「你們為什麼會從北方來?」

  「……」女生眼神凶了凶,到底沒多說什麼,「如果要在前面過夜,交晶石。」

  說著,她攤開手心,上面有一道疤,還沒癒合,瞧起來頗為猙獰。

  說出來可能還沒人信,自舊曆2018年病變到現在新曆三年,延續舊曆則是2023年,過去了五年,譚千覓一直在實驗室待著,其實沒親眼見過病變後的混亂。

  爭鬥、血腥、暴力,她前五年都沒見過。托莫余霏的福,出了管轄區之後碰是碰到了,但沒讓她看到。

  目前對她來說最大的尺度就是之前那隻鷹,現在有了第二個,就是女生手上的傷。

  她瞥了一眼忙挪開視線,感覺自己手上也隱隱作痛。

  莫余霏目光掃過她,落到女生身上,好脾氣說:「好啊。」

  她從隨身的包里拿出兩塊晶石,笑著反問:「三個人,兩塊五級的夠了吧?」

  晶石,即病變者身上的標誌。病變者,無論人類還是動植物,都有命門,名曰埠。埠之下的整體即為晶石,晶石按照純粹程度分為十級,等級越高,蘊含能量越強。

  別說女生沒想到,夏魚也愣了下,「說給你就給啊。」

  五級的已經足夠強了,女生雖然沒搞懂她們一行什麼毛病,但到手的晶石不要白不要。

  「成交!」她嗓音放開一瞬,反應過來又立刻壓低,「行了,看在交了過路費的面子上,帶你們過去。」

  駐紮的帳篷呈圓形陣型分布,為什麼說還能看出兩個陣營,無他,中間的楚河漢界過於分明,足足隔了五十米。

  女生徑直帶她們去了內部,路過的人最多只是瞟她們一眼,就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兒了。

  極其隨意地指了片空地兒,她就離開了,連招呼也沒招呼。

  夏魚肉痛,「五級晶石打水漂,您是真行。」

  莫余霏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你在這兒看著?我們去把車開到那邊的車隊裡,再拿兩頂帳篷過來。」

  附近有一塊地方停了不少車,集中停放確實能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能避免獨行獸的偷襲。

  她說「我們」,夏魚看向譚千覓,譚千覓笑笑,她便沒說什麼,揮揮手讓她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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