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兄妹

  強烈白光覆蓋之下，玄常、銀原、紅麟與金芒四人均是面色蒼白，鮮血從嘴角流下，浸透了胸前的長袍。天火之威如同泰山壓頂，四人以血肉之軀妄加抵擋，已是勉強，更勿說還要苦苦支撐。因而，四人的身影都在劇烈顫抖，搖搖欲墜，『御龍萬靈陣』眼見就要分崩離析。

  就在此時，遙遠的天邊似乎響起了萬眾僧人的吟唱之聲，如同波濤洶湧的潮水一般，從天邊一圈一圈地滌盪而來。這一陣陣的佛家真言中似乎蘊含著威力強大的上古之力，讓宇軒焦躁的心也隨之安定了下來。那看似不可阻擋的天火，在這佛家真言的吟唱之聲中，似乎正被一點點壓制下去。

  高空傳來麒麟的一聲怒吼，仿佛是對天火之力被神秘力量所縛的一種暴怒回應。只是宇軒明顯感知到，此時麒麟的怒吼，力量已遠不如方才那般可怖。看來伏雲寺的「伏魔頌」之威果然名不虛傳，他心中竊喜，一切正按照他們所計劃的那樣進行。

  「大夥們，就是現在，上！」伴隨著一聲令下，剩下的還活著的御龍谷弟子，奔涌而上，向力量被暫時削弱的麒麟直撲過去。此後，麒麟的怒吼聲、御龍谷弟子所喚靈獸的嘶叫聲不絕於耳，顯然已是斗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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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跟我來！」段芙一聲令道，另外十一人便緊隨她身後，在一片混戰中穿梭而行，直往空山上去。段芙知道，當下，天火之力正被「御龍萬靈陣」與「伏魔頌」所牽制，而麒麟的力量亦被「伏魔頌」削弱，再加上御龍谷弟子的奇襲，麒麟已無暇顧及其他。但「御龍萬靈陣」與「伏魔頌」作為御龍谷與伏雲寺的鎮派陣法，耗能巨大，絕無可持續太久。因此，當下這短暫片刻，便是他們這支分隊強行上山的唯一時機。

  這十二人在重重阻力之中穿隙而過，宇軒緊追著段芙一路狂奔，直到麒麟的嘶吼聲越來越小，直到看見刻有「空山派」三個大字的山門，他才知道，他們已經僥倖逃脫，奔上空山來了。

  「到了，我們成功上來了！」段芙氣喘吁吁，但仍興奮地笑著轉身對他們說道。她知道，這一路兇險萬分，他們能僥倖得以上山，全是因為主隊。正是主隊將他們的性命置於九死一生之地，才為他們搏來了這一絲寶貴的機會。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笑容收起，嚴肅地說道：「不過，這只是開始，進去之後，大家務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們不能讓山下其他人的心血白費！我們要活著上山，活著下山！」

  她的話字字雪亮，擲地有聲，聽得宇軒心悅誠服，不安的心似乎也因此得以安定了下來。

  「阿芙，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厲害的？」前方忽然傳來一名男子的冷笑聲。

  段芙臉上瞬間變得慘白，甚至連身體都有些顫抖，對她來說，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身體此刻這般激動的反應，到底是憤怒、悲傷、失望還是恐懼？這些複雜的情感交織在她心底，讓她一時有些暈眩。

  她緩慢地轉過身來，注視著那名男子的臉。索俊元，那位陪著自己從小長大的師兄，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用冰冷的目光審視著自己。

  索俊元見段芙沒有回話，便又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是了，阿芙，不只是現在，從小到大，你一向都覺得自己挺厲害的吧。事事爭第一，從不甘心只做一個女子的本分，竟然連空山派的掌門之位，也妄圖染指。一直以來，當真是我小瞧了你！」

  段芙聽著索俊元極盡嘲諷之意的言語，看著他雙眼之中的陰毒之色，只覺得恍惚。那個從小照顧自己長大、與自己親密無間的師兄，那個曾經數次救她於水火之中、將她護於身後的師兄，那個曾在月圓之夜、枯木之下與自己表露心意的師兄，那個曾數次要求自己盡女子本分、安分守己的師兄，這些不同的身影與眼前幾乎面目全非的他重疊在一起，讓她不由得恍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而他方才的那些話，顯然揭開了她內心裡最痛的那道疤。過去的無數個夜晚，她曾無數次懷疑他，又一次次在心裡為他開脫與辯解，如今，她終於逼迫自己去面對這個不容置疑、令她心如刀割的事實。

  「師兄，我只問你，那日派人來追殺我和越婉的人，是不是你？」她開口問道，卻發現自己的話音出乎意料的冰冷，冷得連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哈哈哈！」索俊元仰天大笑起來，他眼裡透出隱隱的紅色，大聲叫道：「不錯！是我！只是我還是一如既往地犯了同樣的錯，那就是小瞧了你！我真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親自上場，將你斬於萬寂谷之中！」言畢，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不過，如今你我在山門前對決，倒也不錯。」

  段芙渾身顫抖，在方才自己所有複雜交織的情緒之中，憤怒之火喧囂而上，從她內心深處源源不斷地往外涌，幾乎要將她的靈魂與肉身都焚燒殆盡。「為什麼？為什麼？」她憤怒地大聲問道。

  「為什麼？」索俊元再一次仰天大笑，可這一次的笑卻透出了無盡的淒涼之意，「空山派掌門之位以後是我的！這是你爹親口跟我說的！為此，這麼多年以來，我任勞任怨，為他做牛做馬也毫無怨言。可是，到最後，他居然想要將掌門之位傳給你！」

  索俊元雙目通紅，如同一隻受傷發狂的狼，對著段芙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爹不但背叛了我，他居然還想要你一個女人來做空山派的掌門，還要我聽命於你！這不僅荒謬，更是恥辱！我怎麼能坐視這樣的事發生？」

  「所以你一邊利用越婉對你的愛慕，派越婉來監視我，另一邊派出親信來追殺我，結果到最後你甚至還不惜要除掉越婉，以斷絕後患？」

  「反正她也只是顆可有可無的棋子。哼，她還妄想我之後能娶她，簡直是蠢得可笑！」

  她死命地盯著索俊元臉上令她不寒而慄的嘲諷的冷笑，想到這便是自己多年以來一直愛戴、敬仰和倚靠的師兄，她只覺得自己可笑至極。她忍受著由內到外摧心剖肝的痛，慢慢開口說道：「師兄，謝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的照顧。你我之間的千恩萬怨，就用今天這場生死對決來了結罷。」

  「哈哈哈！好！我們就在此處，讓你爹和空山派的各位列祖列宗好好看看，誰才是當之無愧的掌門人選！」

  索俊元話音剛落，右手便猛然從身後抽出一把長劍。只見劍身清如秋水，同時隱隱泛出金色，方才他只是揮手將劍身抽出，劍刃之上的利氣便往四面八方壓去，逼得人不得不隨之卻步。

  「父親不過才去世數日，你就將父親賜你的青幻劍給棄用了？你。。簡直就是喪盡天良的無恥之輩！」段芙怒不可遏地說道。

  「哼，有了這絕世寶劍絕生劍，區區一個青幻劍還有何用處？」索俊元冷笑一聲，不屑一顧地應道，他右手持著絕生劍，猛然便向段芙揮劍而來。

  聽見索俊元的話，宇軒迅速與安華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看來那位蘇先生，應該還在這空山之上。只是如今索俊元正率著一大批空山派弟子守在山門口，他們無法輕舉妄動。宇軒緊張地看著段芙的背影，眼神中的關切之情滿溢而出。

  段芙一躍而起，索俊元身形未至，數道淺金色的劍芒便已迎面迅猛劈來。她轉身抽出紅影劍，迎著劍芒連連揮動，只見紅色的劍花似落英繽紛，洋洋灑灑而下，將淺金色的劍芒一一消去。

  剎那之間，兩人身影閃動，已在半空之中纏鬥起來。兩人師出同門，步法與劍法如出一轍，絕生劍與紅影劍頻頻舞動，在空中生出一道道金色與紅色的劍芒，它們分別化作一條條金色與紅色的長蛇，在空中首尾交錯，撕咬不止，將兩人的身影逐漸淹沒其中。

  段芙眼見絕生劍在索俊元手中變幻莫測，光閃如虹，配合著出神入化的空山劍法，寒芒吞吐之隙，洶湧澎湃的劍氣橫衝直撞，從四面八方向自己逼迫而來。若非自己用紅影劍的劍芒護住周身盡數，一旦有一點閃失，只怕自己的肉身就會被絕生劍這些霸道無比的劍氣所貫穿，當場一命嗚呼。

  她一面暗自嘆服絕生劍的威力果然名不虛傳，當擔得起魔道四大至寶之名，一面思忖著可能的致勝之機。

  她心有顧慮，索俊元亦是暗自叫苦。他自是知道段芙修為不淺，在同輩之中更是遙遙領先。但直到兩人這一次直接交手，他才知道段芙修為已不在自己之下。紅袖舞動，紅色劍芒似電閃星飛，暗香浮動，銳利劍氣如萬馬奔騰。自己持著絕生劍，竟也只能與她不相上下，旗鼓相當。難道自己當真比不過她？

  索俊元越想越急，羞愧、嫉妒與憤恨之意亦從心底喧囂而上。他眼中的光芒越來越毒，腳上的步伐越來越快，手中的絕生劍亦是越來越猛。此刻，他幾乎是不顧一起地，想要將手中這把絕生劍，狠狠地捅入她的胸膛之中，讓她對著自己跪地求饒，痛苦地嚎叫。

  他越想越急，越急越亂，這時，他忽然見到段芙將紅影劍直立於身前，口中起咒。他心中大喜，他對這一招式實在太過熟悉，這正是空山劍法中的氣劍輪，而他對如何破解這一招式則更加熟悉。

  他心中嘲笑，沒想到段芙竟是一個如此愚蠢的女人，在雙方知己知彼的對決中，竟用上了一個對於雙方來說都如此熟悉的招式，簡直是自尋死路。他冷冷一笑，緊握絕生劍，朝著尚未成形的氣劍輪的「離」方位猛然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