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

  黃雀

  宇軒一面承受著外在四十八絕樂的錐心之痛，一面同時向兩人體內灌入靈力，並同時催動天雷絕靈陣。巨大的靈力在他體內急速周轉，這對於他此刻的身體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無論是肉身還是精神，都已到達崩潰的邊緣。

  他抑制不住地仰天嚎叫，黑色蒼穹深處傳來巨雷的聲響，與他的嚎叫聲相互呼應，仿佛沉睡了千年的上古神明，被驚醒之後發出的怒吼。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巨雷響聲，在眾人的頭頂上方出現了眾多蔓延的光線，它們彼此交錯，彼此連接，最終繪製出一副上古鎮印的圖象。

  柳如曼冷眼看著頭頂上這副圖象，她的眼底流露出隱隱的憂色。以雷神戒為媒而催生出的天雷絕靈陣，它的厲害之處，在上一次他們被元自卓用「萬骨之陣」困住時，柳如曼是領教過的。因此，為了與之相抗衡，她才不惜動用了幻玉宮的無上陣法『四十八絕樂』。

  『四十八絕樂』需由四十八名修為高超的幻玉宮弟子，催動幻玉心書，奏出四十八種曲調，形成一個於肉身上能挫骨揚灰、於心智上可毀神誅魄的無上陣法。『四十八絕樂』威力巨大，但對催陣者的反噬之力也頗為不小，故自古以來幻玉宮對此陣一向謹慎，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施用。

  本來按照她的計劃，倘若自己能趁三人昏迷之時拿到雷神戒和梵冥佩，一走了之，倒也用不著生出這麼多事端。但此時既然東窗事發，為了抗衡天雷絕靈陣，自己才不得不假借宮主之令，擅自催動『四十八絕樂』。此舉固然是大錯，但若能一舉拿下，奪得雷神戒和梵冥佩，想來宮主也能對她寬宥處之。

  這一次，為了最大程度地發揮『四十八絕樂』的威力，她還特地將此陣布在了幻林中的白湖湖畔。她知道幻林與幻玉宮的幻玉心書淵源頗深，而又以幻林中的白湖為甚。

  在此處催動『四十八絕樂』，可以借勢白湖中的充沛靈力，增強陣法之威，有著事半功倍之效。這也是自己為什麼此前要大費周章地將宇軒等人帶到此處的原因。但事到如今，有了白湖地勢加持的『四十八絕樂』，到底能不能與天雷絕靈陣一較高下，柳如曼心裡也還是沒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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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著頭頂上方，無數紫色的閃電從天空中的鎮印上降落，密密麻麻，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朝著她轟炸而來。

  閃電轟然砸至頭頂上方，猛烈地撞擊在『四十八絕樂』形成的陣法結界上，那一剎那，柳如曼仿佛覺得整個天地間都靜止了，耀眼的光芒從撞擊出迸射而出，將目之所及照成白晝，而緊接而來的是驚天動地的「轟隆」聲。

  無形之力灌頂而下，柳如曼頹然倒地，整個地面似乎都在顫抖不已，遠處的湖水更是驟然波濤洶湧，湖底之中甚至傳來隱隱詭異的怒吼聲。整個幻林仿佛都要被這股巨力撕得粉碎。

  那四十八名幻玉宮弟子也都紛紛倒地，她們面色慘白，嘴角似乎還殘留著吐出的血水，足見反噬之力之生猛。而天空中的上古鎮印也早已消失不見，她看見安華與青璃皆已倒地不起，而宇軒雖然還勉強佇立，但看得出來，此刻他也應該已身負重傷，強弩之末罷了。

  柳如曼冷笑一聲，『四十八絕樂』與天雷絕靈陣相衝而兩敗俱傷，雖不及自己預期，但此刻對方三人中，也僅剩宇軒還在茍延殘喘。任憑他修為再強，也必然勝不過自己與四十八名修為高超的幻玉宮弟子。她調整了下氣息，站起身來，抖了抖長裙上的塵沙，正要朝宇軒走去，卻忽然感應到什麼，一面朝那些仍坐臥於地面上的幻玉宮弟子喊道：「小心！」一面揮臂凝神擋於身前。

  她話音未落，一股蕭瑟琴音隨風而至，在她手臂上劃下道道口子，手臂上傳來火辣辣的痛，她猛然抽氣連連。而那些還未來得及閃避的弟子，被這股蕭瑟琴音當面拂過，一陣陰柔之力貫身而過，全身血水仿佛被這詭異之力所催動，竟爭先恐後地從她們口中湧出。她們內心大驚，因為這股詭邪之力，她們再熟悉不過，正是純正的幻玉心書修至至高境界的體現。

  她們連忙調用周身靈力，強行止住外涌的血水，擡眼望去，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出現，來者如月下仙子，風姿綽約，分花約柳，卻是怒視著她們。

  「宮主！」有幻玉宮弟子驚叫道，她既驚又懼，不知道她們為何竟惹得宮主要對他們痛下殺手。

  「她不是宮主！」柳如曼大聲地呵斥道，「她只是形似宮主的一個幻象！」她怒視著這個長相和宮主一模一樣的女子，內心卻對她甚是忌憚。雖然她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個幻象，但從方才她的出手來看，其身負的修為卻完全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更可以與當今宮主相較高低。

  自己此前只知道會有幻象出現，但為何這個幻象竟會出手傷人？而且似乎是對自己這一方有明顯敵意？今晚變數頻出，實在讓她有些手足無措。慌亂之際，卻見另外一個身影出現在韓凝霜的幻象身旁，她怒目一瞪，果然是雲子修的幻象。

  雲子修的幻象同樣怒視著他們，只見他右臂高舉空中，口中起咒，空中再次出現異動，黑雲席捲重來，聲聲巨雷重新響起，這樣的景象和方才宇軒催動天雷絕靈陣時如出一轍，只是此刻的聲勢陣仗卻要比方才強上數倍。

  此刻，宇軒和柳如曼都憂心忡忡地看著空中的異象。兩人都很清楚，依照當下這陣仗，幾乎是要將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宇軒三人，以及柳如曼和四十八名幻玉宮弟子，都毀於一旦。如今宇軒身負重傷，難有轉圜之力。而柳如曼和四十八名幻玉宮弟子，則也受制於韓凝雙的幻象所襲，一時也無反擊之機。

  韓凝雙的幻象將雙手重新放在了浮在她身前的九霄琴之上，就要再次奏起那摧人心肝、傷人肺腑的斷腸曲時，卻聽得半空中傳來一聲疾呼：「護靈手下留情！」

  宇軒擡頭一看，卻見半空中出現一名女子的身影。黑色的夜空之中，女子身覆白紗，風袂挽香，如嫦娥下凡，又似神女入世，那一張讓宇軒讚嘆傾國傾城的熟悉的面容，此刻正神色肅穆，複雜的眼色望向地面上的兩個幻象。

  半空中的韓凝霜真人，相較於地上依據幾十年前她的模樣所幻化出來的幻象，竟分明還過之而無不及。宇軒心裡感嘆道，歲月果然從不敗美人。

  韓凝霜的疾呼似乎引起了兩個幻象的注意，他們毀天滅地的攻勢暫緩了下來。

  只見韓凝霜右手掌心上放置著一塊青色的木柄，她口中起咒，念念有詞，剎那間，從木柄上散發出幽幽的青色光芒，與此同時，一片青色的光芒亦從湖底里穿透湖面飄出，與韓凝霜右手上的木柄所散發出的青色光芒相互呼應，它們一唱一和，仿佛在訴說著什麼。

  此時，幻林里原先風雲變幻、風雨欲來的一切異動都漸漸平息了下來，那兩個此前忽然出現的幻象也隨之消失不見。韓凝霜停止了布咒，青光消失，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韓凝霜回落至眾人身前，柳如曼與一眾幻玉宮弟子連忙躬身行禮道：「參見宮主。」

  「如曼，你可知擅自催動『四十八絕樂』該當何罪？」韓凝霜凝視著站在眾人最前面的柳如曼，神情肅穆地開口問道，她的音色柔軟悅耳，但言語中的不怒自威之色卻讓人不可小覷。

  「擅自催動『四十八絕樂』，當終生囚於宮中，至死不得出。。弟子，願意領罪。」柳如曼聲音沒有一絲慌亂與恐懼，仿佛心中對此早已坦然接受。

  此刻柳如曼在韓凝霜面前畢恭畢敬、處之綽然的神態，與此前她在宇軒等人面前的表現，判若兩人。宇軒暗自搖頭，心中對這名亦敵亦友的奇女子又多敬重了幾分。

  見到柳如曼未有任何的辯解，韓凝霜臉上的肅穆神情有所緩解，「罷了，此乃幻玉宮宮內事，且回宮再議。」緊接著，她將目光轉向宇軒，她深深地凝視著他的臉，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到故人逝去的面容，肅穆的神色中透出隱隱的悲痛。

  「你是。。雲。。宇軒？」韓凝霜輕聲地問道。

  宇軒朝著韓凝霜躬身行禮回道：「雷火殿弟子云宇軒，見過韓宮主。」

  韓凝霜微笑頷首，「你們三人皆受『四十八絕樂』所傷，當下雖仍有性命，但傷勢已根植入體，若不除之，恐怕會腐蝕肉身之本，帶來長久後患。如若公子不棄，可以與我們一同回宮，幻玉宮可助你們療傷。」

  宇軒看著韓凝霜言語中透出的擔憂之色，心裡思忖道，雖然方才柳如曼與這四十八名幻玉宮弟子，一心想要他們的性命，但韓宮主卻對他們並無惡意，且更透出關懷之意。且當下安華和青璃仍不省人事，確實需要療傷。

  於是，他點點頭答應道，「多謝韓宮主。」

  待他們跟隨韓凝霜一行離開之後，過了許久，段千生從湖邊的某個陰影處走了出來。他看著宇軒等一行人離開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本來以為只有雷神戒和梵冥佩，沒想到幻音柄也現世了。當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他雙眼閃爍著狂熱的光芒，腳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