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骨

  續骨

  騎在玄龍上的宇軒向著西北飛行著。方才發生的一切還宛如是場噩夢。

  當他看到安華撤去護身靈體，以本體面對他全力劈來的「聚靈斷水掌」時，他忽然就什麼都明白了。這傻瓜，原來是想要讓宇軒殺了他，來成全他自己。這小子，這麼多年了，還一直都是這麼倔。

  等他再反應過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本能地躍下了玄龍，撞開了安華，「聚靈斷水掌」從自己左邊身側擦身飛過，狠厲的掌風削斷了他左臂內里的骨頭。

  原來自己的「聚靈斷水掌」居然這麼狠，這下，真是搬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宇軒心裡暗罵道，便扶著斷了的左臂，翻身上了玄龍背部，便連身往西北方向逃去。左臂斷裂的劇痛一陣陣襲來，當下之急，他要先尋得一處適宜的落腳之處，將這左臂重新接上。

  安華應該沒事吧？方才自己撞開他以後，只顧著逃跑，卻沒來得及去接住他。不知道安華自己還有沒有餘力護住自己下落，亦或是別人有沒有去接住他？倘若他最後還是因為自己而沒命，那宇軒至死都不會原諒自己。他懊悔不已，但也知道現在回頭，事情會變得更加不可收拾。

  他只得暗自祈禱，並繼續朝著西北方向飛著。直到飛到天快亮時，他才瞅到下方似乎有一處小的縣城，便驅動玄龍向那飛去。

  「平永縣！」當宇軒襯看到縣外的大柱子上的縣名時，高興地叫了出來。此前他在和青璃打聽雷火殿所在時，便有人介紹過，雷火殿，便在一個叫「平永縣」的縣城附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宇軒拖著斷了的左臂，走進平永縣。這時已是清晨，路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他一路打聽，尋到了平永縣唯一醫坊「郁醫坊」所在，接待他的，便是這裡的當家掌事郁大夫。

  「郁大夫，我這手臂昨夜不慎被折斷了，還請您幫我看看。」宇軒忍痛，將斷了的左臂搭在老先生面前的桌子上。如今他的左臂內里骨頭已全斷開，僅靠外層皮肉包裹連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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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大夫小心地用手捏了捏宇軒的左臂，過了一陣，開口問道：「這位公子，你是修道中人吧？」

  宇軒略顯驚訝，「您如何得知？」

  「據老夫所查，公子手臂應是被以靈力所化的力道劈中，該力道兇猛無比，若是常人，只怕早已全身俱廢，又怎如公子般只是斷了左臂？」末了，他又仔細觀察了宇軒手臂的外側，繼續說道，「且公子的手臂外側有力道刮傷的痕跡，依老夫猜測，傷及公子的兇猛之力，應只是從公子左身擦身而過，便已斷了只手臂，若是當面劈中，只怕公子此身早已不在了。如今公子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聽聞大夫此語，宇軒心裡一驚，暗自自嘲道，雲宇軒啊雲宇軒，你差點便要親手殺死你自己了。他欽佩地點了點頭，「大夫您說對了。我確是修道中人，昨夜在打鬥中不慎被仇敵所傷。這才惹上此禍，斷了手臂。」

  「哎，人在江湖中，又怎能避開所有禍端？不過公子無須擔心，老夫會為你重新接骨，包紮傷口。公子身強體健，靈力根基深厚，此後只需稍加調養，便能很快痊癒。」

  「如此，那就多謝大夫費心了。」

  「呵呵，公子不必多禮。公子既是修身中人，敢問公子名諱？又是哪個門派的？」

  「我。。」宇軒猶豫了下，捨去了自己的姓，「我叫宇軒，我什麼門派都不屬於，只是江湖散人，修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功夫。。說了。。只怕有辱尊耳。。」自他從東海出來以後，他便更知道「江湖險惡」這四字的含義。江湖上之人，對正道與魔道之執念與仇恨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東海郡之事後，他只怕自己早已經被所有江湖正道門派所通緝。故而他日後在江湖中的行事只能越發小心，在不確定對方是敵是友之前，他絕不能暴露任何可能帶來殺身之禍的線索。

  「呵呵，公子不必擔憂，老夫僅是這中原黎民普通百姓中的一個，沒有什麼立場之說。」他仿佛從宇軒的回答中聽到什麼，笑著說道：「如今江湖修仙門派，大大小小的也已有兩百多，雖分的所謂正道與魔道，其實啊，對於老夫和許多人來說，卻都是一樣的。你們自詡的正魔立場區分，說到底，背後還不都是一個『利』字？」

  宇軒不禁啞然。這樣的話，此前青璃也同他說過，但那時青璃來到人族尚時日不多，他對她的話自是沒放心上。今天這老大夫也這麼說，但只是寥寥幾句，便叫宇軒如醍醐灌頂。他內心輕嘆了一口氣，如今他被正道所緝，投靠魔道已是他能活下去的唯一途徑。管他正道魔道，能讓他活下去的道，便是他的道。

  宇軒面露微笑，欽佩地說道：「大夫所言確實不錯。實不相瞞，晚輩正想投入一個門派，還希望大夫能夠指點一二。」

  「哦？公子請說。」

  「不知大夫，是否知曉雷火殿？」

  「哈哈，」大夫仰頭一笑，「魔道四大門派之一，老夫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公子想要投入此派，問老夫，這還真是找對人了。」

  「當真？」宇軒面露喜色。

  「公子稍安勿躁。請先容老夫為公子接續斷骨。」說完，他在宇軒左手臂上敷上他取來的「接玉續骨散」，接著，他扶起宇軒的左臂，向宇軒身內稍加用力。一陣劇烈的疼痛忽然襲來，宇軒「啊」地驚叫一聲，當場便昏厥了過去。

  「安華，你好些了麼？」

  段芙向安華走來，臉上儘是擔憂之色。自從昨夜安華被救下來以後，他便渾身高燒不退，陷入昏迷，直到清晨才稍微緩解，並清醒了過來。見到安華甦醒後，段芙連忙走過來。

  此刻正值清晨，溫煦的陽光透過鬱鬱蔥蔥的樹影灑下來。林子間清風拂來，飛鳥歌唱，一旁的野花花瓣上還沾染著未掉落的露珠，清新的花香與青草香混合，瀰漫在林間的空氣里。

  安華甦醒後，慢慢地起身坐起。安陽坡少有人問津，周圍的一切都保留著萬物最真實和自然的姿態。他出神地望著周圍，在這春末夏初的清晨，這裡的一切生靈都充滿生機，卻又美好祥和，仿佛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場激烈的爭鬥，便只是一場夢。而林子不遠處，一片略顯狼藉、草木皆被刮斷、燒毀的一處空地，卻在清楚地提醒他，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一想到此，他又開始悲從心來。

  他看著阿芙走來，眼裡滿溢的關懷之情，回道，「。。我沒事，阿芙，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段芙搖搖頭，「你們都能活下來，對我來說就是萬幸了。」

  安華咽了咽喉，干啞地問道，「我昨夜。。是不是又說胡話了。。」

  「你是做夢魘了吧，一直在喊爹娘。和。。和宇軒的名字。」

  聽到此，安華低下頭，不再說話。段芙看著安華的眼神，知道此時他已不想再談論此事，只得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倆，都是可憐的人。」

  「安華，你醒過來了？」

  他們回過頭，見到索俊元帶著越婉一同走了過來。安華看著段芙和他們臉上都盡顯疲態，便知定是昨晚因照顧自己的緣故，三人都沒怎麼休息好。

  他內心甚是愧疚，連忙站起身來，對著三人作揖說道：「都是我不好，讓你們昨晚操心了，感謝三位昨晚對我的悉心照料。」

  索俊元擺擺手，說道：「安華，快別這麼說。你既然和我們一起同行，保你周全便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而且，你昨晚又大義凜然，重創魔道孽徒，已是大功一件，我們自然更是要好好護住你。回頭，我定會在關蒼真人面前，給你好好記上這一大功！」

  「師兄！」段芙看到安華臉色猛然一變，知道此番話，無疑是在安華傷口上又撒了鹽，便及時打斷道，「安華如今狀態不好，我們不如便在此多待上兩天。。」

  「無妨，阿芙，索大哥，我已無大礙，今日便可繼續啟程。」安華不願自己再拖累別人。

  「也好，那就辛苦安華你再抓緊時間歇歇，等日落後，我們便繼續啟程往玉州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