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雲文千里尋夫(1)
2024-09-14 02:40:49
作者: 沉塵花淵
第137章 雲文千里尋夫(1)
雲文心口猛然抽痛,遂四處張望,喚道:「殷公子——殷公子——」可無人回應。
書院大門依然緊閉著,外頭拍門聲不斷。
他卻無暇顧及,又喚了幾聲,卻依舊無人回應。
他哈出口氣,好像一下子把堵在胸口的氣全哈了出來,頓時心中變得空落落。
雲文微微垂頭,又自責又心痛。
拍門聲不斷,他忽然想著,殷公子搬離聘禮,不是要從大門離開嗎?難道他已然在門外?
於是雲文連忙跑去開門,門外學生眾多,他一眼掃去,卻是沒見殷故身影。
他看著學生們一個個從他身邊走過,一個個跟他問好,他整個人卻像木頭一般定定愣在原地。
待所有學生都已進入學堂,他心徹底落了空。
眼角有淚滑過,他甚是愧疚,卻是怕叫人看見,於是趕忙將那淚擦去,然後大步走回自己房間,抱著書本入學堂。
「無論如何,他也會回來的吧。就像前幾次突然消失又突然回來一樣,他總是這樣的不是嗎?他說過會一直陪我,一直陪我的……」雲文這般想著,故作鎮定的坐入學堂的講台。
這一堂課,他尤其心不在焉,甚至提前下了課,催促著學生們趕緊回家。
閉上書院大門,他大步往殷故房中去,他心想著,也許殷公子已經趁方才早課的時間回房間了呢?
可踏入房間時,眼前場景已然變了模樣。
房門大開著,房內陳設一如過往。一如殷公子來前的過往。
書架空了,上面的幾十張字帖也不見了。衣櫃空了。
床榻上被褥被疊得整整齊齊的安放一旁。
他好像走了,又好像沒有來過。
他把所有來過的痕跡都帶走了,卻沒有帶走雲文的一聲解釋。
「也許晚些時候就會回來了。」
雲文這麼想著,又故作鎮定的輕輕苦笑,轉身回房去。
雲文房間的大門,不知何時已被修繕好,開關自如。
雲文強顏歡笑著,心道:「他還幫我將門修好了,想必是沒有太生我的氣。待他今晚回來,我定要好好同他解釋。我心悅他,戀慕他,非他不可,只是並未有成婚之意,同他說清楚,只要兩人心意一致,也可長相廝守即可……」
申時,雲文做了些菜,拿罩子給蓋上後便回書房繼續看書去了。
天色漸漸暗淡,書卻未看得一半。
雲文房門大敞著,微風輕拂,每次拂動他長發,都會帶著他的思緒一同飄遠。
他望著那緊閉的大門,心道:「殷公子是不是悄悄回來過了?」
於是他到廚房去,掀開罩子時,滿心期待又落空。
雲文微微垂下眉,又將罩子蓋上,轉身離開,喃喃自語道:「……真是的,再不回來就不等你用膳了。」…………
三月後的某日,學堂中,有學生在竊竊私語,向來嚴格的雲文卻是充耳不聞,不管不問。
「最近雲先生感覺消瘦了好多啊……」
「殷公子也不見了。」
雲文漫步上學堂,一如往日雙眸黯淡,坐書案前扶額翻書,幽幽道:「昨晚的背誦,今日檢查,誰來?」
底下學生愣了愣,幽幽道:「雲先生,昨日……您沒有布置背誦啊……?」
雲文一怔,後又皺了皺眉,道:「那就現在背,半柱香後檢查。」
底下瞬間燥亂起來,開始各自背誦,唯有商公子神態自若的翻看著今日要學習的詩篇。
雲文心有旁騖的看了會兒書,又托著腮默默將視線投去了學堂之外,遠遠緊閉的大門。
「三個月,怎走了一整個秋日?」雲文心中想著,心口又抽痛起來,「我並非是要拒絕你……你若此時出現,再攜聘禮來,我便答應你就是了……」
想著,雲文又眼眶濕潤,他眉頭輕顫,將頭垂下,暗暗抹去眼淚。
世上怎會有人,來時無聲,去時無痕。……
不知何時開始,雲文開始期待大雨,凡遇夜幕大雨,他總是挑燈夜讀到深夜,直到雨水淅淅瀝瀝的停了,他才吹滅紅燭。
第四個月開始,每遇夜雨,他便會寫下一封書信。每個雨夜下,他面色平靜,內心卻充滿期待。
可過了很久很久,他已經習慣了期待落空的感覺,有些麻木。
後來,他不再寫信了。
「一定是雨聲太大,我沒有聽見他的敲門聲。」他這麼想著,便在每逢雨夜時,撐著傘到門外去等,無論夜多深,他都會等。
有一日,雨連著下了一夜。
雨停時,他坐在門口台階上,傘在他肩上堪堪搖晃欲倒,衣衫早已濕透。
第二日他發起高燒,恰逢閉院日,他自己沒有叫郎中,也沒有人發現。
他難受的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心痛極了,卻又心甘情願接受病痛折磨,好像在為自己降罰。
雲文本就身子弱,以前生病,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
可偏偏這次卻是神奇,只熬過一夜,第二日便退燒大好了。……
一夜乍暖還涼,雲文夜半夢回,仿佛聽見院中有動靜,於是外袍都來不及披,匆匆跑至庭院,一連喚好幾聲「殷公子」,卻不見有回應。
最後抱憾而歸,側臥床榻緊抱雙臂,潸然淚下至渾然而睡。……
有一夜夢魘,他見常恩承被一群鬼怪生生撥去舌頭,又被下油鍋,又被五馬分屍的,生生將他從夢中嚇醒。
猛然睜眼,還驚魂未定的喘息著,漆黑房屋內,月光從窗台灑落而來,只他一人身影,形單影隻,煢煢孑立。……
一日學堂,商公子送來一紙喜帖,邀雲文參宴。
雲文詫異,在此之前竟沒聽說過半點風聲。
商公子道:「我與她是家中父母指定的婚事,門當戶對,也算良緣。家父說這麼多年一直承蒙先生厚愛,所以叫我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請您到場。」
雲文接過喜帖,怔愣許久,後頷首答應。吉日。
雲文抱喜帖赴宴,坐宴席一角,見旁人交杯換盞,談笑風生,心中越發落寞。
煙花乍起,賀聲陣陣,絢爛在他眸中隱隱散去。
他捧一盞清酒,悶聲獨飲。
可他酒力極差,撐著腦袋又斟幾杯,再悶聲飲酒,醉倒闌珊。
渾然而夢,醒來時卻已在家中。
雲文發蒙,他試圖回憶起自己昨夜到底是怎麼順利回的家,卻如何也想不起來。
宿醉後頭腦悶疼,他坐床榻上捂著腦袋呆了許久,憶起昨夜喜宴,新人雙雙對拜,心頭又泛酸澀。
他輕輕扶額,心念道:「殷公子之前,便是想與我舉此嘉宴嗎?高朋滿座,高宣同心同德之詞,行三拜之禮,攜愛人之手……」
雲文眉頭輕輕皺起,心中悔道:「成婚乃是喜慶之事,殷公子只是想用他的方式與我長相廝守,不請賓客也好,不設喜宴也罷,只要是與殷公子……」
這般想著,雲文鼻頭一酸,淚又奪眶而出。
已去數月,殷公子還不曾回來。
也許他不會再來了。……
定安書院閉院的告示一經貼出,便引出許多議論。有笑著說不用再去上學的,有苦於沒人帶孩子的,唯獨沒人關心雲先生為何突然要閉院。
這幾日,雲先生一直在收拾家中雜物,一些值錢的東西,和保存較好的書籍全被他拿去當賣了。
一連去了好幾天,這日,雲文背著包袱又到當鋪來。
點當鋪的老闆沒忍住提上一嘴:「雲先生,您最近家中是出什麼變故了嗎?這……」
點當鋪的老闆把他送來的翡翠鐲子舉起來看了又看:「我記得這是當年雲夫人的遺物吧?」
雲文點頭:「嗯……是,一直藏於房中,近日想出趟遠門,手頭缺錢,只好來當掉了。」
店鋪老闆面露難色:「這個……這好嗎?先生您以前再怎麼苦都沒想過把這個當掉吧?」
雲文望那手鐲,苦笑道:「母親當年逝世前,曾說過若我有需要,可隨時將其當掉,以前捨不得,也覺我自己可以將那苦果咽下。但眼下,若不將其當掉,山高路遠恐怕難以抵達……哦,對了。」
雲文說著,從袖中掏出一紙地契:「這個可以當嗎?」
當鋪老闆見狀一驚,連忙推手道:「哎喲喂,雲先生,您要將定安書院一同當掉嗎?您這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雲文沉思片刻,還是將地契遞了過去:「相隔數月,我雖不知他心意是否有變,但……我還是想去尋他,就算是一片徒勞,我也想與他把話講清楚。所以,拜託你……」
當鋪老闆為難的接過地契,又疑惑擡眼看他:「她?雲先生這是有心上人了?她是哪裡的姑娘,值得先生將書院抵了去尋她?」
雲文:「……他是照城的。」
將書院抵押後,花費在路上的盤纏總算是夠了。
雲文抱著盤纏去往驛站,約好一輛離開瓊榆的馬車後便挎著包袱出發了。
要去往照城,雲文便要先到瓊榆的港口,乘坐貨船抵達南海的另一端,上陸後,還要再尋馬車往照城去。
照城地域特殊,因為一直有鬼怪傳聞而沒有車夫願意載他。
無奈,雲文只好買些乾糧在路上,自己走著去。
這一路風餐露宿,走了三天三夜才總算能遠遠望見照城的城牆。
雲文駐足於樹下,眺望良久,心又惴惴不安:「他會想要見我嗎?倘若他不在照城呢?可他不來我書院,也一直杳無音訊,除了回家他還會去哪裡?住去他人家中,像那夜敲我院門一般?」
雲文這麼想著,拳頭緊握。
他又心道:「無論如何,我已到此,總要見上他一面,將當時的誤會說清,還有……我心中所想……也一併說與他聽。」
於是,雲文又邁開了腳步,步履沉重的往照城去。
他的鞋子已然走破了洞,衣裳也許久未換了,雲文心中既急切,又擔憂:「若真叫殷公子瞧見我這副狼狽模樣,他還會心戀於我嗎?我是否應該先沐浴更衣,再將頭髮理好了再入城?可也並非一入城便能見到殷公子吧,畢竟照城這般大……」
【作者有話說】
現實中請大家不要學習這種做法,保持理智,珍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