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024-09-14 00:00:30
作者: 食鹿客
第48章
這一拜下去, 到底奏了效果。
水池的大霧再起。
燕徽柔感覺一股奇怪的引力拽住了她的手,她撲通一聲,跪著往前挪了幾寸。
池水亂濺,沾濕了她的衣袖。
在燕徽柔幾乎被拽下岸邊, 江襲黛相當及時地拽住了她的腰帶, 往後一提, 整個人又被活生生拔了過來。
她正撞在江襲黛的身上, 嘴裡還被嗆了一口,咳嗽個沒完沒了。
燕徽柔捂著嘴悶聲咳了半晌,還沒擡起頭來,又感覺自己手上握著的一個冰涼涼的玩意, 還沒捂熱乎, 便被江襲黛拿了過去。
「瞧著還行?」
江襲黛對著些微的光線, 仔細打量著這把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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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說取出來的是什麼貨色,到底還是和女主的心境有關係的。
刃劍薄且亮, 泛著一層淡雅的淺金色光芒。
「果然不錯。」
江襲黛眼底閃過一抹欣賞之色, 她鬆開了燕徽柔, 又擡起一隻手,拿指腹輕輕擦過劍刃。
有點磨手。
江襲黛仔細看了看劍的花紋,也同樣很花哨——她還以為按照燕徽柔的性子, 會抽出一把樸素點的。
總覺得這劍有點眼熟。
她抽出了自己的「軟紅十丈」劍,與這一把淺金色的劍放在一起比較,款式很是相似, 同樣也是軟劍。
不比不知道。
江襲黛劍上繡著人間十里繁華場,另一把劍上銘刻的乃是天上雲紋宮殿。
江襲黛本心道是巧合, 結果再往劍身留名的位置一看——
在和她的本命佩劍同樣的位置,燕徽柔的劍也有自己的名字:「金樓玉闕」。
嗯?這本劍叫做「金樓玉闕」。
甚至連字體都是一樣的風格。
敢情這是一對兒?
但她從來沒聽說過自己的佩劍還有另一半。
江襲黛怔了一下, 雙眸微眯,頗有些不信邪地將兩把劍撞在一起對比。
結果這一撞,兩把寶劍卡得嚴絲合縫,渾然天成。
劍身上的花紋看似獨立,合起來竟是『天上人間』四個繁複大字,這設計簡直是巧奪天工。
「……」
這下不信邪也得信邪了。
「燕徽柔。」
燕徽柔才捂著唇緩過來些許,看江襲黛的表情難以言喻:「怎麼了?這把劍還好嗎?」
「本座倒是好奇了。」江襲黛道:「你拔劍的時候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它在問我對您的看法。」
燕徽柔的話有理有據,簡直無懈可擊:「所以我應該是在想著您的。」
江襲黛被她一口噎住,不自覺輕嘆了一口氣,自己和燕徽柔的緣分還真是莫名地有點長。
只可惜是孽緣。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有好處。
這把「金樓玉闕」與她的本命佩劍是一對,連拿捏在手中的手感都相差無幾。
江襲黛也無需提防著,要去拿走燕徽柔的佩劍了。
畢竟麼,誰還沒個一把了?
她把那把金樓玉闕甩給了燕徽柔,頗有些不忿地想著——憑什麼燕徽柔是「天上」,她是「人間」?
天道的偏愛已經到了這麼光明正大的地步嗎。
真噁心。
燕徽柔接過那劍來瞧了一瞧,神色也一怔,顯然是明白了江襲黛剛才為何那般表情。
她將其仔細地插了回去,整理了一下心情,又問道:「江門主,我們現在回去嗎。」
江襲黛心中記掛著那本「不知名功法」,並沒有輕易地答應燕徽柔回去。
只不過,她在這一方懸洞裡探了個底朝天,又磋磨著燕徽柔與她一起找,結果很顯然女主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還是沒有找到。
江襲黛想起外面還有個李星河,便立馬狠下心來,連任何一絲殘羹都不給他留。
她索性一劍破出,放空了那水池,砍碎了每一根石筍。
在燕徽柔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江襲黛把這裡糟蹋了個遍。
也許是這座山蒙受多年天蔭,也有一點靈智,忍受不了這惡毒女人的肆意妄為。
這座山漸漸張開裂縫,把燕徽柔和江襲黛兩人吐了出去,跟呸瓜子兒一樣——
當然也沒有這麼不講究,只是感覺像是請走了什麼晦氣玩意,硬生生地又將進來時的那道石縫合攏。
合攏得非常迅速。
剛才的景象消失不見,眼前又只立了一塊孤零零的大石頭,聳立在無垢山西側。
天光不再晦澀,均勻地灑在她們二人身上。
江襲黛覺得刺目,於是她撐起了傘,歪著頭打量這石頭少許時候,又轉開了傘柄。
一劍震出,巨石碎成了粉末。
看見這裡平平坦坦,再也尋不見一點「機緣」的可能以後,她與燕徽柔重返原地,看見男主還在草叢裡了無聲息地倒著,睡得不知春夏秋冬。
江襲黛收回目光,勾起唇角。
「燕徽柔?走了。」
*
聞弦音於殺生門迎接江襲黛回來時,發現燕姑娘手中多了一把細長的薄金劍。
她再一瞥那款式,頓時心中有了計較。
還用多問嗎?
這模樣肯定是門主給她打造的。
慣會見風使舵的大師姐,立馬對江襲黛提出建言,燕徽柔有了自己的本命佩劍,這在修仙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事,要不要慶祝一番?
江襲黛自然不覺得有這個必要,倒顯得她對那小丫頭多好似的,只是她想了想,卻吩咐道:「你去把窖藏那些葡萄酒取來。」
燕徽柔一聽,心知肚明。
其實她總覺得是江襲黛估計是看別人喝酒有些饞嘴,於是想喝酒了,所以才那麼主動。
她扭頭看過去,那女人正好也偏過頭。
江襲黛反先沖她輕輕一笑:「你閒著作甚?這殺生門手藝最好的便是你。還不快去做點陪酒的小菜來。」
不過她現在的心情似乎不錯,也沒有為難燕徽柔,去做點什麼工序複雜的美味佳肴,畢竟據燕徽柔所說——她的廚藝是剛學的,還在摸索,只是有時候僥倖做得好了些。
於是命燕徽柔切了點牛肉,淋上醬汁,又鮮炒了一盤小筍。
深紅的酒液,從酒罈里灌入銀色的酒盞中,宛如朱紗遮月光,更是光華朦朧。
那酒盞被託了起來,搖晃一二,與女人手腕間一串兒紅瑪瑙撞著,發出些微清叮的動靜。
「你光瞧著我的手,莫不是真不會喝。」
那隻素手撥上腕間,「還是說你看上這玩意了。嗯?」
那串瑪瑙珠子被褪了下來,斜斜拋向燕徽柔,正好砸在她的雙膝上。
「賞你了。」
「……」燕徽柔回過神來:「我是在想,您今日穿出門的那件衣裳被我扯壞了,但看著還挺華貴的……您不要亂丟了,我有空會把它補好的。」
「不要,有什麼好補的。」江襲黛道:「也不是什麼精貴東西。」
反正在殺生門門主眼裡,除了酒釀圓子楊梅酥山乳糕冰糖雪梨以外,這世界上便沒有什麼精貴物件——反正又不能讓她嘗個鮮,都可以像她甩給門下弟子的珠寶和金銀一樣廉價。
燕徽柔低頭拿起那串瑪瑙,或者說是赤玉,成色好得驚人。她嘆了一聲,開了個玩笑:「……真是敗家呢。」
果不其然。
那女人雙眸一擡,剜她一眼。只是因著飲酒醉醺的意味,恍若劍影撞春水,把凌厲的意味撞得波光粼粼,又柔和了許多。
「今日您瞧著很高興的樣子?」燕徽柔笑道。
「自然高興。」
那酒盞抵在江襲黛唇邊,甚至輕巧滾了個邊兒,她拿舌尖勾了下盞沿的殘酒,擡眉道:「出門一趟,本座把那小子的機緣全截了。自然是該高興的。」
「……您似乎總是曉得些未來會發生的事,好像偏生就知道那個地方有寶劍似的。」燕徽柔問道:「這是什麼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那女人若無其事道:「修道之人,會算算命也不足為奇。」
「您能算算自個的命嗎。」
江襲黛皺了眉,她認真打量了燕徽柔片刻,總感覺這小丫頭在嘲諷自己。但是燕徽柔神情溫和,卻又看不出任何調侃之意。
江襲黛倒沒動怒,可能是帶了三分醉意,她只是小酌一杯,垂下眼睫,輕喃道:「多的是負心人,鏡花水月……有什麼好算的。」
她醉意有些昏沉,難得多回了幾句。看著燕徽柔的嘴唇在面前開合,不免意動。
「燕徽柔。」
酒盞往前一送,正壓在了燕徽柔的嘴上:「我倒是可以說說你的命。」
「張嘴。」
燕徽柔感覺自己的下頷被擡了起來。
「我……?」
燕徽柔茫然擡頭:「會是怎樣的命?」
辛辣甘甜的酒從她嘴裡灌了下去,她一動不動,順從地接納著,兀自嗆出了眼淚。
女人的聲音響在耳畔:「也許以後會有很多人愛你,燕徽柔。就像李星河一樣,明明沒見幾面,卻碰上什麼好事都想著來邀你。」
燕徽柔安靜地、又艱難地咽下最後一點殘酒。她幾乎沒喝過這些東西,嗆得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漫出來。
嘴唇上被一根手指摁住,輕緩地磨蹭著。
太近了。
怎麼會……突然這麼近?
她有些窒息地思考著,卻任由女人靠過來,拿手指撚過她唇瓣上殘留的酒液。
「還會有很多人來助你,就像今日的機緣一樣。」江襲黛繼續慢條斯理地揉過那裡,低聲道:「可能這個世界也是圍繞你轉的,只是你從來不知道罷了,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會活到今天……」
女人的語氣難得溫柔了些許,或者不能說是溫柔,只是平靜——平靜地勾勒出了燕徽柔先苦後甜,功成名就,天下歸心的一輩子好命。
她的言語像是華而不實的鮮花,一束束紮起來,捧在燕徽柔面前,不甚真心地祝賀著燕徽柔以後會得到的幸福。
對自己而言,不敢奢望的幸福。
「啊,也許還會揚名立萬,殺了天下第一魔頭呢。」那女人傾頭湊近,勾起唇角笑了一聲,雙目盈盈地瞧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