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024-09-13 23:59:48 作者: 食鹿客

  第28章

  【滴!恭喜宿主完成「月下仙人照影來」主線任務之一。】

  抽完那小子以後, 江襲黛後來換了個地方窩著,又窩回了瓊華殿。

  畢竟那外頭黑漆漆的,坐在亭子裡吃荔枝,又沒個景瞧。

  她便回瓊華殿繼續吃, 這等好物甜滋滋的, 汁水又足, 每年只有從人間弄來, 麻煩得很,所以一次性吃個痛快。

  

  她後來吃得喉嚨有些疼,似乎是有些上火了,這才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唇角。

  今日推了回主線, 讓燕徽柔和李星河又見面了。

  她等著系統發點兒修為。

  廢話。既然一時也甩不掉, 修為不要白不要, 何況不傷自己。

  果不其然,沒等多久, 便收到了系統冰冷的通知。

  江襲黛等了半晌, 指尖搭在桌面上敲敲點點, 她的耐心並不算很好,有些不悅地問:「報酬?」

  【宿主。此次任務完成度過低,無法發放修為。】

  「為何?」

  系統默默調出了男女主之間的好感度。

  江襲黛看得皺眉, 一下子坐直了腰身。她靜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末了, 忽地一聲嗤笑道:「怎麼?這倒是有趣了。燕徽柔對那個小子到底幹了什麼?」

  系統顯示——

  燕徽柔對李星河的好感度已經降為0。

  而男主對女主的好感度也頗有下滑:變成了5。

  【男女主意見不合,發生了爭吵。】

  「一對狗男女能吵什麼。」

  【……】

  吵你。

  系統滋滋了幾聲, 再無響應。可能是工作這麼多年第一次遇見如此詭異的情形,男女主竟然因為反派角色吵了一架。

  它也開始了自己慎重而艱難的數據分析。

  【接下來的劇情梗概是男女主第三次相遇。關鍵時間點在三年以後的正道人士雲集的竹林寺秘境試煉。】

  「真是奇了怪了。」江襲黛問:「燕徽柔又無修為, 這個情節是怎的寫出來的?」

  【在原劇情中,男主正是被同門欺辱之時,女主平日放在眼裡,擔心不下,於是藏在干坤袋裡一同前往。這一次竹林寺試煉以後,男主重傷,女主誤打誤撞獲得重要機緣,為了拯救男主不惜以身相救,覺醒血脈,開始獲得一定的戰鬥力。】

  【不過劇情已經發生變化,金手指干坤袋已經被宿主銷毀,而女主此時也不在男主身旁。】

  【宿主請繼續推進主要感情線。任務要點如下:1,男女主再次會面。2,共同參加竹林寺試煉。3,覺醒女主血脈】

  救人而去做這種蠢事?聽起來燕徽柔確實是這樣的人。

  真沒意思。

  「知道了。」江襲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男主的機緣已經毀了。

  那女主的機緣又是何物?

  這任務裡頭沒有強調的地方,一向具有一些可操作的空間。

  江襲黛將這個漏洞記下,她對著燈光無趣地擡起了手,虛虛攏著那一點火星子,感受著掌心的暖意。

  等到了時機,試試能不能把女主的機緣拿下來。

  如果能納為自己所用,那便更好了。

  如果不能,還是和男主的那破袋子一般下場。

  夜晚有點涼意,似乎正無孔不入地從窗戶縫裡滲透進來。

  這涼意感覺並非一般的冷,而是燈火與日光皆落下後,一人獨對著大殿,那種從骨頭縫隙里漫上來的孤寂。

  江襲黛下意識想要喚人來取酒。

  只是因為上次的事,還有和燕徽柔同睡一晚的意外以後。

  ——她突然又不想飲了,手改握為扇,輕輕拂了下火苗,看著它飄成一截淡逸的青煙。

  整個瓊華殿裡頭,其實大部分時候是沒有人的。

  江襲黛總覺得那些個人礙眼的很,只在十分無趣的時候才傳喚幾位伴在周圍。也就是因為此處沒有人,她除卻閉關的時候,也鮮少回臥房休憩。

  瓊華殿裡有金玉滿堂,也有奢華的織物毯子,軟椅背靠,總之何處皆能歇個腳,困到適宜的角度,打個坐,或者眯一覺。

  江襲黛正閉目打坐的時候,卻聽見門口傳來幾聲腳步聲。

  「稟報門主。」

  運行的靈力打止。

  江襲黛睜開雙眸:「嗯?」

  「燕姑娘她——」

  聞弦音一臉凝重地出現:「她哭過了。」

  江襲黛挑燃了燈火,詫異道:「哭了?為什麼?」

  聞弦音搖了搖頭。

  片刻後,江襲黛反應過來。她雙眉一蹙,忽地淡淡道:「慢著,如此一件小事,你來擾我作甚?只要不是跑了或是死了,這件事有什麼通報的必要麼。」

  聞弦音連忙跪下,剛想說真心話「弟子以為門主會想要知道」,但仔細一思,念及門主往日的習性,便妥善地改成了:

  「燕姑娘來路不明,又似乎遭人覬覦,弟子瞧見異常,怕又會出亂子,認為事事通報門主,會更省心些。」

  江襲黛一手撐著額頭,兩鬢的髮絲嫵媚地垂了兩縷下來。只是她神情冷了幾分,又瞥過聞弦音一眼。

  良久,一聲輕哼。

  「謹慎雖好,也不用太過頭。」江襲黛隨意訓了她一句。

  「是。」聞弦音眼觀鼻鼻觀心:「門主覺得無礙,那弟子先告退了。」

  江襲黛無事可做,又正出了這麼一件古怪的事。她便想著,莫不是今日燕徽柔和李星河吵架的緣故?

  那個沒點兒脾氣的丫頭,她真的會與人爭論嗎?

  總之,略有些好奇。

  燕徽柔總是在她跟前總是溫溫和和的,難得見到燕徽柔吃癟的時候,此情此景,她見一次才不吃虧。

  聞弦音還沒走遠,就聽見了江門主喚道:「你把她叫過來。」

  殺生門大師姐頓住腳步,心想果然這種事是需要上報的。

  她又輕嘆了一口氣,回眸恭敬道:「是,門主。」

  只是這一次,燕徽柔來時似乎磨蹭了很久。

  正當江門主耐心告罄,卻又懶得動彈,於是閉上眼開始冥思,甚至略有一絲朦朧的困意的時候。

  門外終於傳來了幾聲安靜的腳步聲。

  「江門主。您喚我有事?」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聽得人心裡頭略有回甘:「還是說,又想喝酒了?」

  江襲黛睜開眼時,正逢天上明月輪轉,殿外的台階似乎鋪滿了霜雪。

  而燕徽柔已換了一身荷花白的衣裳,襯得整個人皎潔了不少。

  她邁過瓊華殿的大門,好似一縷微茫銀亮的月光,從朱閣邊上流泄了進來。

  江襲黛垂眸閉目許久,未曾見光,這忽地一睜開,竟覺得燕徽柔站在門口的樣子,瞧得人有些微微的恍惚。

  天穹的月光照得那年輕女子眉目溫柔恬靜,每一根頭髮絲兒都泛著銀光。

  不知為何。

  江襲黛突然想到了系統念叨的「月下仙人照影來」這一章節名。畢竟是這樣的月,這樣的光影,還有這樣襯景的少年女子。

  此情此景,除卻這幾個字,似乎也無甚可形容的。也不知道她照李星河是怎麼個照法,男女主的邂逅,理應該更為天花亂墜才對。

  還能比眼前這樣更好嗎?

  江襲黛有些想像不出來,她微微斂了眉,卻沒有想過自己的思緒已經偏了。

  等到江襲黛想起剛才那件事時。

  燕徽柔已經一頭霧水地在殿門口站了許久。

  晚上風緊,她還含蓄地裹了裹自己單薄的衣裳。這一細小的動作以後,燕徽柔才聽見殿中的女人道:「進來。」

  月光因為人影的晃動而被晃得細碎,燕徽柔側身合攏了門。殿內寬廣,她安靜的腳步聲在其中迴蕩。

  「今日見過李星河了?」

  燕徽柔頓了頓,「嗯」了一聲。

  「你杵那門口做什麼?離近點。」

  燕徽柔依言,她走近了幾步。室內昏暗,只燃著一盞小燈。

  真給氣哭了?

  江襲黛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燕徽柔微紅的雙眸,似乎勾著唇,輕輕笑了一笑:「這麼憔悴。怎麼,你與那個小子交談得不愉快?」

  燕徽柔自從見過李星河以後,本是不甚高興的,但一見江襲黛似乎心情不錯,似乎又回到了去燒攬月閣之前的模樣。

  她也便稍稍鬆了些眉頭,從容答道:「那人是您故意丟到我跟前的,我依附於殺生門,怎敢不與他交談?」

  「燕徽柔,你這話說得古怪。」江襲黛伸手繞著頸側的一縷青絲,雲淡風輕地道:「你不是喜歡救那個小子麼,三番五次壞我的好事。你中意他,我這不正好做個人情順水推舟?」

  「江門主。」燕徽柔的聲音又頓了頓,變得很輕:「……在你心裡,『喜歡』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怎麼了。」

  燕徽柔:「沒有人會喜歡上只有幾面之緣的人,而我從前也沒有救過他。江門主為什麼總會想到這裡?」

  江襲黛並不想理會男女主之間的感情糾葛,反正不關她的事,她倦倦地打了個呵欠:「可別這麼說。小丫頭,年歲還很長,情愛一事,誰說的准?你能嗎?」

  那雙桃花眼上下打量著她,意有所指地從燕徽柔通紅的眼尾描過:「對著一個渾然不在意的人,誰會因為不歡而散便弄成這樣?」

  燕徽柔愈是回絕,江襲黛難免多言,她倒也不是真心勸誡他們二人在一起,只是在一次次提到李星河時,這小丫頭的臉色總是很精彩。

  精彩極了。

  一慣看男女主不爽的江門主,從中收穫著莫大的愉悅。

  「……」

  燕徽柔撫上自己的眼睛,說起這件事還有點丟人,她難得陷入了沉默,也不知如何開口——

  她只是在與李星河爭論的時候,卻想到了江襲黛。

  或者確切地說,是想到了從攬月閣剛回來不久的江襲黛。

  那幾日瓊華殿門閉得很緊,燕徽柔偶爾去送一趟藥,但大多只是晚上。

  有一次送藥時,屋內沒有侍女,酒灑了一地。燕徽柔從擡起來的一角窗沿里,瞧見了蜷縮在毯子上睡著的女人。

  蜷縮得很緊,分明有那麼大塊地方,她卻只睡了一小片,側躺背對著窗戶,鬢髮凌亂地披在身上,躲在了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

  這個場景給燕徽柔的印象很深刻。

  零星回憶與眼前李星河輕蔑貶低的語氣交織著,又與街頭砸過來的鵝卵石,敢怒不敢言的沉默,咒罵著她去死的稚子一起共鳴。

  燕徽柔記得自己說過一定不會所有人都這麼想。

  但是她對上李星河信誓旦旦的眼神,仿佛在說著什麼鐵板釘釘一樣的事實一樣的無所謂語氣……

  這以後,她卻不如先前的堅定了。

  是啊,也許不會是所有人。

  但人總是在大多數人投來的目光中活著的。

  燕徽柔只覺心疼,她難免多想了些許。

  也許江襲黛一輩子都沒有被人祝福過。

  畢竟連她愛著的那個女人,最後留給她的也只是穿心的一劍。

  無怪乎江襲黛這樣性子的人,卻總是對展閣主手下留情,好像是捨不得吹散人生中的最後一絲餘溫似的。

  那麼執著又卑微的挽留。

  「我若說——」燕徽柔沉思良久,緩聲開口,慢慢往前走了幾步,聲音溫和下來:

  「江門主,我是為您在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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