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024-09-13 23:59:47
作者: 食鹿客
第27章
聞弦音來了一趟楓林, 吩咐人將已經累到暈死過去的燕徽柔擡了下去。
聞弦音看向門主,有點疑惑。
江襲黛正拿著一方手帕,沾著額頭上淌下來的冷汗。她倦倦地窩在楓林小亭的美人靠上,神情難得憔悴幾分, 仿佛教燕徽柔一趟也把她自個教碎了似的。
那的確是快碎了。
她還沒有痛過這麼久, 偏生又和燕徽柔斗到了底。
她好想掐死女主。
但不能。
「門主, 你怎麼了?」
聞弦音:「看起來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可否需要休息?」
江襲黛閉上眼睛, 眼睫毛往底下壓了壓,又忽地睜開:「聞弦音。」
「弟子在。」
「你再把李星河捉來一趟。」江襲黛翻了個身:「儘快,我要見人。」她神色淡淡地繞了一下發梢:「或者你將他目前所在給我,本座親去會會。」
「……嗯?」談起李星河, 聞弦音有點緊張:「是, 弟子這就去。」
先前聞弦音不慎讓李星河逃走了, 她本就心懷不安。
這一次正是將功補過的好機會。
李星河是攬月閣弟子,那幾天攬月閣被一把火燒了山, 如今還在修繕, 李星河應該已經去浩然宗投奔他們閣主了。
聞弦音這次運氣好, 所料的也不差。
男主這一路披荊斬棘,好不容易從攬月閣的大火里活了下來,又開始漫長的逃亡路程。
終於, 在他翻山越嶺,終於看見了浩然宗的曙光時——
那小子一棒子被聞弦音打暈,擄回了殺生門。
然後李星河醒來看見了江襲黛。
他兩眼再一黑, 還沒暈過去——
江襲黛豈能准許他暈過去,輕輕揚手, 一掌迅疾如落雷,又及時給他扇醒了。
瞧他那道心崩潰的模樣, 似乎又要破口大罵,聞弦音這次不用江門主開口,直接拿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不錯。」江襲黛對弟子很滿意,如今手腳倒是愈發快了,這次當真一天之內就把這人撈了回來。
江門主心情一好,自然也不是個吝嗇獎賞的人:「聞弦音,上次玩剩了的那箱珠寶,就贈給你了。你自個去庫房領。」
聞師姐釋然了,恭敬道:「謝門主賞。這一次,弟子定不會再讓這人逃走——」
「那倒也不用。」
江襲黛對著聞弦音伸出一隻手:「戒尺。」
聞弦音自納戒摸索了一番,尋出一把戒尺來。那本是她管理門中不聽話的弟子,所用的一些物什,也不知道門主……?
這是想幹什麼?
江襲黛手執戒尺,如同提著劍一般,徑直向李星河走了過去。
「唔!唔唔……」抹布被咬得死緊,李星河對她怒目而視。
許是江襲黛覺得摔個啞炮也沒意思,於是又拿戒尺一下子拍上他的臉頰,把那抹布給催吐了出來:「你想說什麼。」
「妖女,你要殺便殺,作甚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於我?!」
江襲黛輕輕一笑:「本座心腸慈悲,不忍殺人。何況——」
「既打不了她,還打不得你麼?」
李星河沒聽懂,但這也不是很重要。
心腸慈悲的江門主把那戒尺一揚,倒沒用修為,迅疾如電地朝李星河抽來,刷地打得他頃刻間吐出一口血,人也滾了出去,砸斷了一顆楓樹。
江襲黛秀眉微皺,她沒想到自己不用修為還是如此,倒有點可惜自己種的紅楓。
聞弦音看準了眼色,建言道:「您還是把他掛起來抽比較順手。」
為了憐惜草木,這個建議被採納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我若有朝一日……」
「啪!」
「有朝一日」還沒日完,又被江襲黛漫不經心的一戒尺甩了回去,從左臉甩到右臉。
聞弦音安靜地站在一旁,就這樣看著門主打斷了三根戒尺,約莫抽了百來回。她大概明白為何門主要用戒尺了,畢竟用本命法器什麼的,抽個幾百下這人就要死了。
她恭敬地從納戒里掏出來第四根備用的,正打算遞給江襲黛。
江襲黛將那斷了的木片扔在地上,輕輕轉了轉手腕:「罷了。又暈死過去了,果真沒意思。你把他丟出去,莫要污了我的地盤。」
聞弦音張了張嘴:「……是。」
敢情她就是想把這人捉回來抽一頓。
如此發泄了一通以後,江襲黛面對燕徽柔的憋屈一掃而空,心情終於得到了緩釋。
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她決定以後一旦被燕徽柔傷害了,就把李星河捉來抽一頓。反正他也不會反彈那什麼「八福」,只會在嘴上罵些什麼「三十年河東河西」的,江襲黛覺得尺尺到肉,順心順手,異常舒坦,只需注意著給他留一口氣便好。
這些系統也會提示的,她根本無需太擔心。
心情頗好的江門主又窩進了亭子裡,倚在美人靠上,只是手腕略有些酸痛。她握著自個的掌根揉了許久,順便查詢了一下男主的好感度。
好感度果不其然又下降了一截,不過本就是死生之仇了,倒也沒差。
只是每次對著系統問燕徽柔的,她總是謹慎的,畢竟高得江襲黛總覺得有點古怪。
還好,目前沒有變化。
依舊只到「金蘭之契」的程度。
【宿主請注意主線任務的進度。】系統在提醒她,然後盡職盡責地調出了男女主之間「不太熟」的好感度。
江襲黛淡淡嗯了一聲,她閉上眼睛,思忖了片刻,又吩咐聞弦音:「慢著。」
「怎麼了門主?」
聞弦音剛把李星河綁好,準備收拾起來丟出去。
「別丟出去了。」
亭內傳來門主慵懶的聲音:「把這人丟回燕徽柔屋門口。」
「對了,順便拿點荔枝過來,還挺不錯的。」
*
天色已黯,月正天懸。
燕徽柔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如果不是渾身上下痛楚依舊,她會以為就像做了一場夢。
她慢慢下了床,還沒扶上自個的窗子,又突然聽得窗外砰的一聲。
似乎有什麼重物從房檐上砸了下來。
若不是明月軒精緻如新,燕徽柔險些要懷疑是瓦片年久失修滑落了。
她打起帘子,往下一望。
借著鹽一樣的月光,她瞧見了些許鮮血。
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子栽倒到她窗下,姿勢有些詭異。
那臉孔燕徽柔再一看。
嗯?
她認得的。
竟是——李星河?
李星河才剛剛清醒,哆嗦了一下,突然炸魚似的竄起來東張西望,顯然是江襲黛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只是當他警惕又慌張的目光一下子落到燕徽柔身上,慢慢又安靜下來:「怎麼是你?那個妖女呢?」
燕徽柔疑惑道:「你不該在攬月閣嗎?為何會在此處呢?」
「該死。」李星河怒道:「還不是因為那個妖女!」
燕徽柔被他吼得怔住,卻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忍不住將窗簾垂下來了一點。
李星河胸口起伏難平,掙了掙,卻發覺自己身上還被五花大綁著。他便將目光投向了窗前的少年女子,忙道:「姑娘姑娘,你行行好,能不能幫我解開一下這繩子?我的修為在護體時都用掉了,如今實在有些掙不開。」
燕徽柔皺了下眉,沒有動彈。
李星河哀求道:「她若是過來,我怕是再活不成啦。你瞧見了的,那妖女上次對我動了那麼多刀子,這次又把我打了個半死!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實在是——」
那窗簾子墜了下來。
李星河心一沉。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燕徽柔自一旁的側門走了出來,她手中拿著個剪子。
她蹲下身子,把那人背後的繩索剪掉。繩子有些粗,燕徽柔力氣輕,剪得稍微有些緩慢。
李星河松過一口氣:「謝了謝了。」
趁著燕徽柔低頭剪繩子的間隙,李星河大著膽子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貌少女。
借著幾縷微茫的月光,卻也可以見得她生得清純溫和,又有一段楚楚動人的年輕風采。
當日殺生門前第一次見,便很讓人難忘。
後來也不知有意無意,這姑娘還數次解圍於他,李星河心中一暖,難免多想了些許。
「我於你是個陌生女子,你總是盯著我看,是很無禮的舉動。」
冷不丁的,燕徽柔的聲音突然響起。
李星河道:「咳,不好意思。我見姑娘面善,倒是很像一個故人。說起來你我二人甚是有緣,同是淪落到這魔窟……也不知姑娘為何會落在那妖女手上?」
最後一截繩子落下,燕徽柔拿著剪子,理理衣裳站了起來:「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李星河一個翻身站起來,因為傷筋動骨,還有些踉蹌。
他見燕徽柔不言不語,突然冷淡了幾分,又有些疑惑。
只是李星河再打量了燕徽柔幾眼,又不免想起在門外聽信的流言。江襲黛癖好實在不一般。
李星河突然心中一凝,再看燕徽柔生得如此美貌,穿的也是殺生門的綾羅綢緞。
這——
他於是明白了。
「我聽聞那魔教妖女生性殘暴,空有一副皮囊,卻沒男人敢要,後來她性情變了態,又十分喜好女色,常折磨那些侍女為樂……」
李星河瞧見燕徽柔也如此,心中不免泛起憐惜之意:「姑娘,你救了我,我日後必當報答。但擇日不如撞日,要不趁著現在四下無人,你乾脆跟著我一起逃走,省得再受那老妖婆的欺負!」
「你為什麼要空口無憑說這些話?」
李星河還在慷慨陳詞,甚至湊過去了些許,卻不料肩膀被眼前的女子猛地一推。
他瞪大眼睛,往後退了半步。
「聽聞?」燕徽柔突然把聲音拔高了些許,皺眉道:「你見過她如此不曾?你認得她多久?你又曉得多少來龍去脈?為什麼世人都要輕易地人云亦云,用莫須有的髒水來潑另一個人?」
「江門主不是這樣的人。」
燕徽柔:「她救了我數次,還授我修行之法。這樣的人,縱然不是個善人,又怎會像你說的那樣?」
李星河詫異地張了張嘴,似乎不明白為何眼前的少女一下子如此激動:「你莫不是因為怕她才這麼說?姑娘你莫誤會,我卻也沒有造謠,你曉得江襲黛和我們閣主那事兒麼,那可是真的。那妖女就是古怪得很,我李星河絕無半句虛言!」
沒成想,燕徽柔的眼眶卻微潤了,「她和展閣主……我且問你,愛一個人,何錯之有?」
李星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事情好像不是他想像的那般,究竟是眼前的少女古怪一點,還是那個女魔頭更古怪一點,似乎也說不好。
「罷了。」燕徽柔垂下眼睫:「我不想和你多言,救你只是因為不想看她再造下殺孽,枉送了人命。何況江門主將你丟到我這裡,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大抵也是放了你一條性命。」
「你若記得我的救命之恩,把這份恩情算到江門主頭上就好。」
李星河往後退了幾步,險些被繩子絆倒。
要他感謝江襲黛?
太荒謬了。
不可理喻,實在是太荒謬了。
男主踉蹌幾步,轉身向山里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