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024-09-13 23:40:37 作者: 無邊客

  第34章

  變革之策開始推行後, 梧郡熱熱鬧鬧地傳了好一陣。每日能在街頭巷尾中聽到百姓閒談,農忙時分,休息的空隙也聚在樹蔭下議論此事。

  頭幾日百姓們還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漸漸地, 官府放出減免賦稅和糧價制定的告示, 巡街的官兵陸續多了起來。

  哪家攤鋪超過規定的糧價做買賣, 官兵先對其勸服, 若不聽勸, 只能強制執行, 令其關門。

  如若百姓們發現商人哄擡糧食高價,亦可檢舉,經核查情況屬實, 可得半袋米作為揭發的獎勵。

  有些小農小戶,家中無甚背景,對此番舉措只能配合,而有些做大的商賈, 素日裡壟斷慣了, 要他們降低糧價, 簡直無異於割他們的肉放他們的血。

  

  **

  這日唐青帶韓擒和李秀莽出來探查情況,經過西市的梁記鹽鋪,便遇到物價糾紛引起的鬥毆。

  一身著灰色粗布短打的男子上鹽鋪買鹽,發現鹽價並未依照官府放出的告示降低,便冷著臉要求他們改價。

  鹽鋪管事的自然不干,可瞧見男子發黑煞冷的面色,叉腰怒罵幾句後, 揮了揮手,周身便冒出十幾個平日裡搬鹽的幫工來。

  這些幫工時常勞作重活, 偶爾充當打手,渾身肌肉鼓鼓漲漲,教訓一些地痞流氓不在話下。

  唐青他們站在人群外,望著鹽鋪前粗布短打的男子雙拳應對幾十個拳頭,雖落了下風,但周身氣勢更盛。

  俗話說得好:不怕硬的,就怕橫的。不怕橫的,就怕不要命的。

  被圍毆的男子便是那等不要命的人,儘管身上傷著了,可拳頭回擊起來愈加蠻橫,讓圍毆他的打手沒討得太多好,反而對他那股勁發憷。

  唐青道:「好大膽子,居然當街鬧事,最近巡街的官兵不是多了,怎麼不見來管管?」

  旁的百姓道:「誰敢管梁記啊。」

  聽百姓閒談,才知曉梁記在梧郡橫貫了。

  他們幾乎壟斷了郡城的鹽,按理來說,鹽過去由運營鹽司的官方管控,再授權給指定的商家買賣。

  可日子久了,梧郡內得到鹽司授鹽買賣的商鋪只剩三四家,其中屬梁記規模最大。

  梁記壟斷的日子過慣了,做事蠻橫無理,但他們今日對上的,亦是素有「鐵命」一稱的石敢。

  唐青聽著,道:「這石敢,有故事?」

  百姓道:「那可不。」

  經旁人七嘴八舌地插/話,唐青將大致信息拼湊了個完整。

  原來石敢最初在官府里任職,別的官差一向見機行事,遇到不能得罪的,不該得罪的,笑笑就過去了。

  偏生石敢固執,認定的理不會放過,曾經就帶著人去查了好幾家欺詐百姓的豪紳商賈,為此得罪人,時不時招來報復。

  石敢早年喪親,獨身一人,遭遇報復並不畏懼,每回都打得找茬的人落敗而跑,遇到憎惡他的豪紳,也敢直面回擊,橫到大伙兒都怵他的程度。

  石敢一人,就如名字,固執,沒什麼不敢做不敢當的,太過耿直認理,把梧郡里的紳豪門戶得罪大半,官府不敢留他,早年就遣他離開衙門,省得再生事端。

  唐青道:「聽著倒是個難得的硬漢。」

  瞥見石敢讓幾個打手困住手腳,動彈不得之際挨了幾拳。

  唐青皺眉,道:「救他,韓——」

  話音未落,韓擒躍起至人群內,幫被圍毆的石敢解圍。

  梁記管事瞧見來了幫手,怒從心起:「來人啊——」

  伴著怒叫,迎面又包抄來一伙人,目標對準唐青和李秀莽。

  李秀莽拉唐青躲到邊上,迎到前方跟打手糾纏起來。

  暗中護衛的禁軍見唐青身邊有難,立刻現身,幫李秀莽把周圍包抄過來的打手制伏。

  高空忽然拋出一名受傷的打手,對方滾在地上哀嚎,目光瞅見躲在木架後的瘦弱身影,忙拿起腳邊的木棍,欲拿石敢的這個同夥出氣。

  眼看木棍直衝唐青,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

  「先生——」

  「大人——」

  韓擒踩著一人的肩膀縱身高躍,在禁軍趕到前徒手攔住敲下的木棍,用力將打手踹遠。

  帶人趕來救場的郡守望著慘亂的場面頭疼不已,喊道:「大膽,竟對巡察史大人動手,來人啊,把鬧事的人全部抓進牢里!」

  場上動手的人全被帶入大牢,唐青無暇顧及,讓李秀莽暫時去跟進,他拉起韓擒替自己擋下木棍的那隻手,有些六神無主地道:「先去看大夫。」

  木棍帶著許多屑刺,韓擒的掌心除了被擦傷,還扎了不少小木刺。

  韓擒道:「先生,鎮靜些。」

  對上韓擒沉著的目光,唐青微微壓制失控的情緒,道:「先回官驛。」

  *

  驛館內,大夫還在趕來的路上。

  韓擒單手挑出掌心的木刺,他面無改色,唐青卻唇角泛白。

  他想幫忙,望著拔出來後滲血的小木刺,指尖頓在半空。

  韓擒見唐青仍在出神,心中暗嘆,為了轉移他焦慮的心緒,道:「還請先生替我拿出傷藥。」

  唐青怔道:「在哪裡。」

  韓擒道:「懷中。」

  唐青順著衣袍內摸,取出一個瓷瓶。

  瓷瓶的樣式與花紋有些熟悉,像是……

  唐青想起什麼,韓擒清了清嗓子,主動承認,道:「先生送的。」

  藥瓶正是過去唐青從梁王府逃路途中,曾隨手給「元蠡」的傷藥。

  元蠡是韓擒假扮的,藥自然就給了他。

  瓶中的傷藥早就敷完,韓擒未將藥瓶丟棄,而是一直留著,裝了傷藥隨身攜帶。

  唐青:「……」

  他啞聲問:「韓擒,你、你那麼早就喜歡我?」

  看著韓擒沒否認的神情,唐青忽然低頭,在那微抿的唇邊啄了一口。

  韓擒:「!」

  驀然睜大一雙沉黑星目,話剛到嘴邊,大夫趕至門外。

  韓擒:「……」

  看他被迫咽話的模樣,唐青不覺莞爾。

  「你先讓大夫處理傷口,我去辦點事情,一會兒回來。」

  韓擒嗓子啞著:「嗯。」

  *

  書房,唐青平定心緒後,趁著得空,書寫上呈回朝廷的密信。

  來梧郡已有一段時日,如今變革之策正在有序推行,該和皇帝定期報告工作進度了。

  他擬好信,塗了火漆,交由官驛的差吏,急報往鄴都送。

  *

  十日後,遠在千里外的帝王收到密報,不動聲色地展開信紙,看完後,神情平淡。

  李顯義狐疑:莫非唐大人事情進展不順利,未能完成皇命?

  蕭雋淡道:「底下那些官員給孤上奏時,哪個不問候孤的心情如何,龍體可否安康。他倒好,公事公報的口吻。」

  李顯義鬆了口氣,腦子一轉,道:「陛下,唐大人此番竭智盡忠,瀝膽披肝,可見心底把陛下放在至關重要的位置,欲解其憂,對陛下甚為關懷啊。」

  蕭雋:「是嗎。」

  李顯義:「定然是的。」

  蕭雋執了狼毫:「也罷,給他回封密信。」

  落筆首句便是:頃奉惠函,謹悉一切。梧郡此行久遠,卿近來身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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