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024-09-13 23:40:25
作者: 無邊客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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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台明光爍亮, 五日後,寇廣陵派去將軍府的人成功與連曦夫人對接上,按她的指示, 從幾處地方尋到被隱藏起來的密信與證物。
這些證物帶回尚書台, 經寇廣陵親自驗證核查, 確保無誤, 和被審訊的那伙人所交代的口供基本吻合。
除此以外, 寇廣陵派去北境的密探負了幾道箭傷趕回, 帶了重要證物和消息。
之前唐青再度專審帳目時, 於細微之處尋見異常。
他讓寇廣陵派人暗訪公冶侯名下的糧庫,發現公冶侯不但將糧食托商賈之手以幾倍糧價賣給百姓,從中牟利, 更是私下輸運至北方。
至於送到北方何地,密探經過數日高度查訪,已有證物和結果。
這些糧食沒送到大鄴北方邊境幽州的土地,而是越過北, 到了胡族、丹族之地, 以高價賣給異族糧官。
胡族和丹族受環境地貌影響, 能種植的糧物十分有限,如果遇到大雪或旱季,連年顆粒無收。
所以過去三十多年期間,他們陸續侵擾幽州之境,搶掠糧食錢財和當地的百姓。
糧食作為國之根基,更是重要的戰略後勤物資,公冶侯居功自傲, 目無法紀,竟給胡族和丹族運賣糧食, 此行此舉,可論通敵叛國之罪處置。
如此一來,種種人證、物證都對得上,屆時由寇廣陵親自交給廷尉府,讓廷尉府聯合丞相主審,皇上坐鎮,公冶侯縱能狡辯,面對諸多鐵證,也百口難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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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今日今時,尚書台的人都累得有些氣竭恍惚,但他們目光灼亮,顯然為即將來臨的天下公審而興奮。
蘇少游道:「枉我原來還挺崇敬公冶侯,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十惡不赦之徒。」
莫冰評價:「知人知面不知心。」
寇廣陵咧咧嘴:「大伙兒都莫要動怒,等事情告一段落,由我做東,請你們去福瑞樓吃一頓。」
蘇少游搓搓手:「大人此話當真?福瑞樓的烤鴨可是地道,可價錢太貴了,一壺茶水都要收取好幾兩。」
寇廣陵笑著開口:「自然,何時欺騙過你們?」他目光一轉,朝唐青問,「唐侍郎來麼?」
唐青不假思索地答應:「好啊。」
這是他在尚書台任職以來第一次參與「部門聚餐」,意義非凡,且與他共事的領導和同僚品性賢良,斷然沒有缺席的道理。
李秀莽環望同僚們,見他們一臉嚮往之色,雖不忍打擊,但還是開口,說道:「事情還未結束,莫要鬆懈了。」
唐青對其展顏一笑,精力投入手上的案卷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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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大鄴律例,公冶候連犯數條重罪。
其罪一,隱瞞軍情實報,冒領軍功,所犯欺君大罪,理應梟首示眾。
罪狀之二,身為朝廷重臣,卻徇私枉法,私立違律產業,貪污受賄。若不及時懲治,以儆效尤,屆時朝堂貪墨之風盛行,吏治腐敗,國將不國。
公冶候謀取私利尤重,理應剝除爵位,其後三代,也因其罪行惡劣,不能入朝為官。
其罪之三,征戰期間,殺良冒功,殘害同僚,攝取權利。
大鄴立軍功制,重武官,在此罪上量定重罪刑罰,無論平民或王侯出身,若犯此罪,一視同仁,皆以車裂之刑分屍,誅夷三族。
其罪四,殘害至親,麻木不仁,此為大不孝,犯十惡大罪。
罪五,通敵叛國,與常年侵擾大鄴邊境的外族有買賣勾連。
外族侵擾大鄴三十餘年,更趁諸侯割據之亂時,把戰火牽入大鄴境內,殘殺鄴朝無數百姓,國恨難平。
此一罪,為所有帝王都不能容忍對江山社稷存有威脅的人。
此不忠不仁不孝不義喪心病狂泯滅人性之徒,列數一樁樁罪行,足以讓他無可辯證,萬死難抵。
尚書台將全部關於公冶候的罪證收集整齊,事態嚴重,勢必會引起朝堂動盪,這些至關重要的罪證便由寇廣陵親自送去廷尉府,其餘人留下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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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寇廣陵,唐青靠在交椅上忍不住將公冶侯所犯罪行再次羅列一遍,按大鄴律例對應上每條罪狀的處罰後,方才緩了口氣。
他與尚書台的另外幾名同僚一樣,內心始終緊繃著一道弦,盼進展順利,莫讓他們的辛苦白費。
眼前遞來一盞溫茶,李秀莽道:「潤潤嗓子。」
唐青淺笑:「多謝。」
蘇少游累的不想動了,只嘴上動著,嘖嘖稱奇:「怎麼不見尚書郎也給我端杯茶來?」
李秀莽道:「聽少游兄聲洪如鍾,何須飲茶。」
蘇少游一噎,手肘碰了碰莫冰。
「他平日裡不是惜字如金嗎,為何還嗆我?」
聽幾人逗趣,唐青方覺輕鬆幾分。
時辰一過,今日總算得些清閒,所有人都按時散值。
唐青走出尚書台,迎著傍晚的霞光,有種故事落幕之感,可這當真就是結局嗎?
他徐緩沿著管道走,感慨自己果然不適合官場鬥爭。
想起什麼,唐青忽然走到與韓擒相遇的石柱旁邊,未見對方,不知出於何種情緒,兀自笑了笑。
佇立在原地靜候,約莫過一刻,方才準備離去。
此時,卻聽那人喚他:「先生。」
唐青回眸:「統領。」
韓擒有些不確定:「在此地是為了……等我?」
唐青道:「前些日子散值晚,這條路宮燈明亮,往日回殿習慣走此道,方才不知不覺就走來了。」
韓擒:「……嗯。」
漆黑的雙目掩藏些許失落,道:「看先生似有倦色,我送先生回去,今夜早點歇息。」
唐青:「今日不急,晚風甚涼,想去湖邊散散心。」
韓擒目光淺動:「好。」
唐青沒問韓擒跟不跟自己去,兩人有種無需言明的默契。
纖細的身影靈秀如竹,頎長矯健的身影穩如磐石,漸漸的,在夕陽的映照下疊成一道。
**
來到湖邊,斜陽映水,波光霞影,像一面沉靜泛著緋橙光亮的鏡子。
清風浮起唐青垂落的青絲,柔柔掃向一側守護的人,裹帶微香,使得韓擒側目。
唐青認真觀賞夕陽湖景,韓擒則專注望著身邊的他。
「你……總看我做甚?」唐青不由好笑,「我再如何淡定,也做不到若無其事啊。」
韓擒喉結微微滾動,克制地目視湖面……上唐青的倒影。
「先生,是我逾越了。」
唐青只無聲笑笑,下顎微仰,讓柔和的夕輝灑落在臉龐。
溫暖的色澤給他鍍上一層煙火氣息,沖淡幾分渺然之感,韓擒凝望,不禁動容,肅沉的眼底浮起輕輕的弧度。
唐青發現了,道:「很少見你笑。」
繼而輕聲問:「宮門就要落鑰了,還不回去嗎?」
韓擒內斂地收起笑意:「今夜需留在宮裡當值。」
唐青上次送走梁名章,心緒茫然失落,孤身在此湖邊吹風,時至今日,竟與欺騙過他的韓擒在落日的湖岸邊並肩而立,當真世事難料。
**
月上柳梢,韓擒送唐青回去。
兩人分別,將到殿門,唐青忽然回頭,看見韓擒還在。
他擡手揮了揮,韓擒問:「何意?」
唐青解釋:「再見的意思。」
韓擒微微點頭,默認了明日會再與他相見。
*
小滿日,鄴朝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國的大事。
廷尉府聯合左相周廷,皇帝坐鎮,於太廟府前公審定國侯、昭武上將軍,公冶侯。
既為天下公審,文武百官,及鄴都的百姓們,都可前來太廟府前圍觀。
是以這日滿城喧鬧,天沒亮,人都往太廟府的方向擠,實在沒地方站腳了,就跟猴一樣躥到樹上,遠遠地瞧一眼。
宮內,蘭香聽宮人們私下閒聊,跑回瀟湘殿通風報信。
「先生——」
正在喝粥的唐青擡眸,吹了吹粥面的熱氣:「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蘭香立刻端正姿勢,說道:「今日丞相和廷尉府在太廟府前公審定國侯,文武百官和許多百姓都去看了。」
唐青淡定道:「我知道。」
蘭香:「那先生不去看看嗎?」
唐青喝了兩口粥,搖頭:「不去了,想多睡會兒。」
他一頭青絲未束,自肩頭柔順垂落,眉目間還有幾分未能消除的倦色。
這陣子忙碌,思慮過甚,人憔悴了不少,加上腳傷才愈,更需安靜調養一段時日。
此話都是給他探脈的劉執太醫說的,所以唐青遵照醫囑,準備喝完粥後小坐片刻,繼續補眠。
蘭香道:「先生是該好好休息。」
唐青笑道:「若想出去湊這份熱鬧,我可以試試能不能尋份關係,捎你去太廟。」
蘭香搖搖頭:「先生不去,奴婢也不去,就留在宮內伺候先生,改日聽宮人們閒聊也一樣的。」
唐青這一覺時間頗長,醒時人還恍惚,神情有些憂鬱,像被什麼魘住了。
他怔怔地靠在榻上,等蘭香進來,見他清醒,立刻上前為他著上外衣,挽起落髮。
蘭香觀察:「先生面色不好,可是沒睡安穩?」
唐青輕捏眉心:「無甚大礙,外頭……審完了嗎?」
蘭香道:「申時不久,消息就傳回宮裡,已經審完了。」
唐青靜默,詢問:「結果如何?」
蘭香道:「說是念在公冶侯有從龍之功,賜毒酒,留個全屍,免示眾。」
唐青又問:「連曦夫人呢,如何處置?」
蘭香替他挽好落髮:「這就不知曉了,還沒聽到宮人們議論。」
唐青點點頭:「改日我同寇大人問問。」
**
公冶侯一案暫落,唐青得了假期,休息沒兩日,他便發了一場燒。
幾日來看過太醫服了藥,熱症仍陸陸續續,是以,無論幾時,總躺在榻上安養睡覺。
韓擒來過兩次,因身份特殊不便入殿,帶了幾份名貴補品讓蘭香燉了給他喝。
蘭香道:「大統領只能隔著殿門瞧上正廳幾眼,好像要透過牆看到裡頭似的。」
唐青道:「告訴統領,我沒什麼大礙,只是覺沉了些,請他勿要擔心。」
蘭香應下。
傍晚前,頤心殿來了人,是李顯義。
唐青整理儀容,上前迎見。
李顯義笑著把聖旨宣讀了一遍,大概之意為唐青此番有功,皇上特意著人送來滋補珍貴藥物六盒,蜀錦兩匹,白壁一雙,黃金百鎰。
唐青領旨謝恩,送走李顯義後,回頭見蘭香支吾其詞,神色猶豫。
唐青:「怎麼了?」
蘭香把門掩上:「先生,此次有功之臣,我聽宮人說,像寇大人他們都升了官秩,唯獨大人……」
唐青笑著搖頭:「就為此事?」
蘭香:「也不知皇上何意。」
唐青道:「甭想那些,既然賞了不少錢,今後若我什麼時候告老還鄉,出去了,還能帶著這些錢舒閒養老,樂得自在啊。」
蘭香笑道:「那奴婢還能跟著公子嗎?蘭香吃的不多,不費錢。」
唐青道:「到時候可能你已經尋到如意郎君,若嫁可了人,怎麼還能跟著我伺候?」
蘭香:「不嫁不嫁,先生你……」
話未說完,外頭傳來動靜
蘭香前去查看,笑道:「先生,大統領又來看您。」
唐青尋了個地方和韓擒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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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之下,雙人對目。
韓擒道:「你清減了不少。」
唐青道:「忙嘛,時下不忙了,補眠好幾日。你送來的補品我都吃了,過些時候就能養好。」
他看著韓擒,不知怎地,望著那雙沉靜漆黑的眼,忽然問:「私下裡,我可以喚你名字麼。」
韓擒:「……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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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擒。」
只這麼喚了一聲,使得韓擒心臟狠狠跳了幾次。
唐青面容上猶帶些許憔悴,增了讓人憐惜的情愫。
此情此景,韓擒想做點什麼,他好像丟失了素日裡的莊謹嚴肅,低聲道:「要好好照顧自己,莫再生病了。」
擡起的手掌,終是很輕地撫在日光灑落的發梢上,觸碰一瞬,猶如觸摸著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還沒完全放下的手指,停在毫釐之間。
韓擒面耳浮起炙熱,目光卻捨不得從唐青的臉龐移開,在等對方的回應。
只要唐青顰眉,他便會放手。
可唐青沒有絲毫不滿,只略為疑惑地偏了偏視線,看著那隻將落未落的手掌。
唐青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裡還需要生了病就摸摸腦袋安慰的。」
像接受到一種被默許的信號,韓擒不似方才那般輕觸即可,而是沿著髮髻,來回撫了兩下。
這是被唐青允許的,接受的安撫。
他只覺渾身肌肉在此刻都要鼓脹爆裂開,嗓子不住下咽,氣息有些粗。
怕貿然開口的聲音嚇到對方,韓擒收起手掌,像塊猛火燒紅的石頭站外亭子外。
唐青望著他的背影:「再不說話,我就回去了。」
韓擒啞聲擠出一句:「你……皇上封賞的事,不必介懷。」
唐青:「介懷?」
他疑惑:「介懷什麼。」
韓擒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原來只除了唐青之外,尚書台眾人都升了官秩。
寇廣陵從守尚書令正式擢升為尚書令,李秀莽莫冰等人,官位都往上升了一級,而唐青此番理應記頭等功,卻未受官秩進封,幾日來朝中私下有些議論。
「原來指的是這件事。」唐青雲淡風輕的,與韓擒對視,旋即淺淺一笑:「皇上的做法,定有他的意思,而且我得到不少賞賜,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韓擒道:「我知先生並非看重功名利祿的性子。」
可他就是忍不住擔心,只有親眼見到人,問著了,才覺得心安下來。
唐青與韓擒相處片刻,對方還有公務,他便不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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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青回了頤心殿當值。
公冶侯一事過後,丞相趁熱打鐵,肅清了一批官員。
其中削官秩的削官秩,流放的流放,收繳的錢財全部用於災款撥放。
而今朝堂之中,人人風聲鶴唳,諫言如雪花,時時刻刻都尋著機會在帝王面前表決忠誠,聽得蕭雋耳朵都起繭子。
面無表情聽了好幾日,這日的朝會早早散了。
直到在頤心殿看見那抹紫色身影,衣擺上的祥雲仙鶴銀紋隨著青年研墨的舉動,仿佛下一瞬會靈動地飛躍出來。
唐青放下墨條,手指如筍,指尖上沾了點墨黑,甚為惹眼。
蕭雋不著痕跡地望去,道:「卿近來勞累,清瘦了。」
唐青拱手:「為皇上自當鞠躬盡瘁,此等小事不足掛齒」
又道:「謝皇上惦念。」
蕭雋吩咐:「端些點心進來。」
李顯義親自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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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繼續研墨,接受帝王平靜的審視。
須臾後,蕭雋問:「卿可覺委屈。」
唐青心領意會:「皇上的一舉一動自有深意,臣何須妄加揣測聖意?」
蕭雋道:「連卿也同那些大臣們一起,向孤表起決心了?」
唐青淺淺抿唇:「臣本就是皇上的刀,何須再表決心,所言自當都屬真心話。」
他潤了潤狼毫:「皇上請用。」
蕭雋在鋪開的宣紙上落墨,目光未看向唐青,話卻是對他說的。
「如今朝上開始有官員議論卿,便是卿樹立威信的最好時機,方才起步,不宜招搖。」
唐青道:「臣明白。」
這幾日宮內有什麼關於自己的言論,蘭香都如實通報。
唐青借調養身子的時候想了下,現今朝堂借著這股風,有丞相帶領,御使大夫監察肅清各黨的歪風邪氣。
徹查公冶侯,其中推波助瀾的人當中,數他功不可沒。
如果這時候升職,容易引得本就草木皆兵的官員們猜忌或嫉妒,總之,他這刀還是不能一下子斬得太狠。
皇上替他一步步鋪路,讓那群官員有份心理準備,以後好掂量他的份量,便於行事。
只是……
唐青忽然思考另一個問題,皇上跟他說這些,是出於向他解釋原因,還是……安慰?
從來都說一不二的帝王,最近同他說的話好像越來越多了。
沒等唐青琢磨透徹,李顯義送來點心。
蕭雋道:「放著吧。」
眼神朝唐青示意,讓他去案前坐下。
李顯義在御案前布置好茶水和點心,皇上不喜甜,幾份小食味道很淡,另外兩份正常甜味的,則是分給唐青吃的。
正午前唐青從頤心殿散值,午後皇上要去獵郊騎馬,他便回了尚書台。
寇廣陵帶領餘下幾人,都在忙著整理官員名冊。
寇廣陵打量他:怎麼休息幾日,侍郎反而清減了。」
蘇少游端來幾盤酥點:「快來嘗嘗。」
他指了指李秀莽:「今日太陽打西邊升起,他居然帶了親手做的點心過來。」
唐青打量一如既往地同僚,淺笑著嘗了一塊酥點,有梨子的味道。
之後,他隨寇廣陵單獨上了二樓。
趁整改朝堂之風正熱,寇廣陵讓他說了裁剪冗員的具體方案。
當時他在御前,從經濟變革談到整改官秩晉升的制度,皇上許是和寇廣陵提起,這才有了今日的進展。
具體措施一時半刻寫不完,唐青長話短說。
「相信大人也從公冶候此案瞧見了,大鄴重武,著重以軍功制加爵。放在過去的特殊環境下,固然成效很好。為了獲取軍功,其舉措很好的鼓舞將士們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但……弊端亦有之,人心難測,誰知下一個貪功冒領,將刀刃揮向戰友的是何人,所以需得調整。」
唐青從過去的政策上做了大致的總結,他在案前坐下,以墨潤筆,慢慢寫著官吏改革的方案。
結合大鄴國情,官員冗雜,需要裁減,其中子繼父位,成丁後需降爵級。
若三代之後無軍功,則取消爵位。
至於無能、無用、不急的虛閒官位,全部淘汰,少部分經考核通過可繼續留任,但需削減祿秩。
節省下來的俸祿,可以用來選練賢才。
至於朝堂官員之間,嚴禁結黨營私,不正之風,禁私門請託,防止口舌生事,破壞風氣。
這部分措施光是詳細描述,就寫了唐青足足半日。
寇廣陵翻著他一紙一紙的落下的卷書,嘆道:「此一番舉措,定能引得朝中動盪,在因公冶侯郭常牽動的變革沒穩定前,需往後延遲啊。」
唐青抽空擡頭,道:「自然,吏治在於長久實施,從長計議吧。」
他忽然問:「大人,不知連曦夫人如何?」
寇廣陵道:「侍郎放心,皇上仁慈,念連曦夫人一家蒙受冤情,且她此次協助有功,不但沒有為難她,還按連膺將軍所立下的功勳追封賞賜,答應把尋回的連將軍的遺物歸還給夫人。」
又道:「只是太廟公審結束後,聽聞連曦夫人有些憂鬱,還病了,以病為由不見朝堂派去的人。她待你有些不同,願意同你敞開心扉,明日正午後,你且代尚書台出宮一趟,親手把連將軍遺物送還她手裡。」
唐青答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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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唐青出宮。
他去了金水街,連曦夫人從將軍府搬出來後,皇上追封連將軍功勞,特意賜下這座府邸,連曦夫人帶著兩個孩子住了進來。
看門的護衛一聽是他,直接放行,道:「夫人交代,若公子來了,可去見她。」
唐青笑問:「不怕我是冒充的?」
護衛臉紅:「夫人說公子貌似謫仙……」
放眼鄴都,能有幾人可擔得起這樣的稱呼。護衛本來不明白,可見到來人第一眼,就什麼都明白了。
唐青順利見到養病中的連曦夫人,精神還不錯,就是經受打擊太重,連續生病。好在有兩個孩子陪伴,不至於垂淚神傷。
順利歸還連膺將軍的遺物後,唐青走在大街上,步行愈發緩慢。
正好得了空閒,他覺得自己似乎把什麼重要的事情忘了。
原地駐足片刻,望見鄴都林立的酒樓,想起自己欠韓擒一頓飯。
他走到一間水果攤旁邊,向賣果子的攤主詢問了統領府邸所在,接著拎了袋新鮮的果子,去往韓擒的府邸拜訪。
韓府位於鄴都朱雀街西側,是整條街最為僻靜的一處方向。
管家沒見過唐青。
觀唐青衣著雖然素簡,可氣質脫俗,容貌驚絕,連忙把人請入大廳。
韓擒以軍風治理府內所有僕人,其中一條,便是不能以貌待人,縱使有乞丐上門討飯,亦不能對其動武,給些飯菜,稍加驅趕便是。
管家請了唐青入內,道:「將軍一早就去了宮裡,這個時辰,約莫也快回來了,老奴給公子送杯茶水來。」
唐青笑笑:「有勞了,那我在此靜候。」
半時辰後,韓擒剛踏進府邸大門,聽管家說有位容貌出絕、神仙似的公子在廳內等他,心臟不由一緊,跳動劇烈。
他越走越快,甚至動用了輕功。
會是他吧……直覺告訴自己,就是……
唐青迎出大廳,望著明顯愣住的人,笑問:「怎麼,大統領不歡迎?」
他做出一副那我走的姿勢,方才轉個身,肩膀便被韓擒輕輕一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