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2024-09-13 22:30:18
作者: 不為舟
第 87 章
客房的門是在下一刻被打開的。
門外沒有謝無舟的身影, 樓下燭火倒是亮著,鹿臨溪走到護欄邊上,一眼就望見了坐在樓下的謝無舟。
她甚至還沒想好怎麼開口, 謝無舟便已察覺了她的目光, 擡眼向她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 鹿臨溪下意識緊張了一下。
她在謝無舟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驚異, 不過只一瞬,他的眼底便已揚起一絲笑意, 起身向樓上走來。
鹿臨溪不自覺做了兩個深呼吸, 努力想要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點, 奈何雙手卻不知該往哪裡擱, 一個不留神, 十指已在身前打起了結。
謝無舟走至她的身旁,雙眼含笑地將她靜靜凝視。
她回望著他,好一陣沉默後微微抿了抿唇, 眨眼問道:「怎麼這樣看我?認不出來了?」
謝無舟:「認得,化成灰都認得。」
鹿臨溪:「……你這話說的, 我是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謝無舟搖了搖頭。
鹿臨溪想了想,再次問道:「你會覺得奇怪嗎?」
「為什麼要奇怪?」謝無舟反問。
「我變了一副模樣。」鹿臨溪再次問道,「你會覺得陌生嗎?」
謝無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輕聲問了一句:「這是你?」
「無相草只有一次捏塑形狀的機會,我把它捏成了一隻鵝, 它就只是一隻鵝……」鹿臨溪小聲說著,「其實在今天之前,這副身子幻化出來的人形會是什麼樣子, 我是完全不知道的,只是猜測過, 它大概會幻化成我靈魂的模樣,也就是我本來的樣貌。」
她說著,望著謝無舟的眼睛,認真道:「我也只是隨便一猜,沒想到猜對了,這確實是我本來的樣子,你……」
「我喜歡。」謝無舟打斷了她的顧慮。
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鹿臨溪微微怔了一下,不禁笑道:「你看仔細了嗎?這就喜歡了?」
「看仔細了,很喜歡。」謝無舟認真道,「這是真正的你,我終於見到了……知道你不是雲杪的那一刻起,我總是會想,如果有一天你要走,我能去哪裡找你,我連你是什麼模樣都沒見過,我……」
「我不走!」鹿臨溪打斷了謝無舟的話語,笑著牽起了他的雙手,「你這小孔雀,別這麼患得患失的嘛,剛才不還說我化成灰你都認得嗎?」
「是,是我患得患失,是我想得太多,你是什麼樣子從來都不重要。」謝無舟凝視著她的眼睛,甚至沒有糾結那個他並不喜歡的稱呼,只是溫柔而又堅定地對她說道,「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你。」
「這詞怎麼聽著有點耳熟呢?」鹿臨溪笑著打趣道,「你從浮雲那學的?」
「不是……我是說真的。」謝無舟搖了搖頭,似有幾分委屈地為自己辯解了起來。
他說,換一副樣貌再次相見,也許會有一瞬的錯愕,一瞬的陌生與茫然。
可是只要她看著他,他就能第一時間感覺到。
她看向他的目光總是那麼特殊,無論是喜怒哀樂,無論嫌惡還是喜愛,都與旁人是不一樣的。他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同,可他就是感覺得到,她是那麼的獨一無二,無論藏在怎樣的軀殼裡,他都可以將她一眼認出。
鹿臨溪見他解釋得分外認真,認真得都有些執拗了,一時忍不住擡起手來,輕輕捂住了他的嘴。
謝無舟顯然愣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茫然。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我在哪裡,是人是鵝,還是什麼花花草草,只要我看著你,你總能發現我。」鹿臨溪說著,笑著伸出雙手,輕輕勾上他的後頸,歪頭問道,「那我以後可就都這副模樣了?」
「好。」謝無舟輕聲應著,語氣是平靜的,眼神卻是緊張了幾分。
在被勾住後頸的那一刻,他明顯有些不知所措,非但身子僵硬了不少,一雙手也不知該往何處擺放了。
這隻純情小孔雀向來如此,摟著她飛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其他時候卻總是稍微逗逗就開始面紅心跳。
他這個樣子,真的讓人很想欺負。
可她也不是什麼很壞的人,不能總是欺負一隻小孔雀。
思來想去,她只向前靠了些許,輕笑著踮起腳尖,於他臉頰輕輕落下一吻。
「你……」
「蓋個口水章咯!」鹿臨溪理直氣壯地問道,「你不樂意啊?」
「沒有……」
鹿臨溪還想說點什麼,便聽見隔壁傳出了一聲響動。
那種響動,似是貼在門邊,強忍了很久,最後還是沒能忍住的一聲笑意,急促而又短暫。
鹿臨溪愣了一下,默默鬆開了謝無舟的後頸,萬分尷尬地向後退了兩步,目光朝浮雲的房間望了過去。
房門虛掩著,屋內無光也無聲。
可她怎麼會聽錯呢,剛才分明就是有人在笑!
「浮雲?!」她試探著問了一聲。
下一秒,只見那虛掩的房門瞬間關上了,浮雲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
「真不是我故意偷聽的,你們站門口說這些也不開個結界,這麼近,想不聽到都很難啊!」
似是為了幫她證明,隔壁的隔壁也傳出了一聲:「確實很難。」
要死了,怎麼連沈遺墨都聽到了……
什麼叫風水輪流轉啊?
前一秒還在調戲孔雀呢,後一秒自己就沒臉見人了!
鹿臨溪一臉想死地沖回了自己的房間,化作大鵝飛回床上,閉上雙眼縮成了一團。
謝無舟跟在後面回了屋,房門輕輕關上的那一刻,屋內的燭火也被熄滅了。
她聽見了他靠近的腳步聲,聽見他從柜子里取出被褥鋪在地上,靜靜躺下的聲音。
她深吸了一口長氣,告訴自己睡一覺就好了,不過就是談情說愛被人聽見了而已,和馬上就要面對的天魔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一件事嘛,一覺醒來什麼尷尬都會消散無蹤的!
鹿臨溪這般想著,閉眼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清晨,她剛睡醒沒多久,便被浮雲叫出了房門。
浮雲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很是欣喜地牽起了她的雙手:「小溪,這就是你原本的樣子啊?」
鹿臨溪點了點頭。
浮雲盯著她看了許久,忽而彎眉笑道:「真好。」
鹿臨溪好奇問道:「怎麼就真好了?」
「能夠遇見小溪,哪裡都好。」浮雲說著,向前兩步,輕聲說道,「當我還是一隻小鵝妖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小溪要是幻化人形,會是怎麼一副模樣?」
「你把提升修為的靈藥給我了,我都等不到你幻化人形的樣子……後來我見到了,可那也不是你。」浮雲說著,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如今,我終於見到你了,真真切切站在我的眼前,真好!」
她說著,張開雙手,輕輕抱了鹿臨溪一下。
末了,她將她緩緩鬆開,萬分珍重地對她說道:「到了無啟,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逞強,無論發生什麼,都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浮雲你放心,我不會逞強的!」鹿臨溪說著,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們每個人都比我更愛逞強好吧?我該擔心你們才對!」
浮雲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反駁,愣了好半天才失笑著搖了搖頭。
早飯過後,一行四人離開了蒼都。
鹿臨溪又一次回到了原本的身子裡,大鵝被它抱在懷裡,一路帶去了南城,又在短暫歇息一天後,去到了那座遠在大海深處的孤島。
沒了魔骨的影響,此處漫天的怨氣已然散去不少。
那些算不上活著的無啟人仍舊「活」在這座孤島之上,一如他們第一次到來時那樣,對外來之人視若無睹。
沈遺墨尋了一處無人的空曠之地,雙手結印之時,靈光緩緩而起,天地之景隨之變幻。
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皆為靈光牽引,去向該去之地,成為了這個陣法的一部分。
他所修術法與天帝同源,幾乎只在轉瞬之間,天光便已聚攏於他掌心,藍天白雲頃刻化作無邊黑夜。
法印結成之時,天光自他手中散開,化作漫天星辰。
繁星現,陣法起。
那寂靜無光的夜空,忽而亮起如夢般璀璨的星雲,星雲灑下萬千星輝,悄無聲息地籠罩了整座孤島。
下一秒,沈遺墨再次結下一印,第一層結界悄然落於陣法之中。
與此同時,第二層結界騰空而起,如焰的靈光籠罩了整片天地,漫天星雲皆似被火燒作了紅色。
浮雲指尖靈力注入紫色靈石,用以阻絕怨氣的結界落於四人身側。
一隻大鵝靜靜睡在浮雲的腳邊,鹿臨溪望著它深吸了一口長氣,擡手之時,一盞靈燈現於她的掌心。
她集中精神,以靈力催動了那盞冥魂燈。
冥魂燈緩緩懸於半空,青色的冥火幽幽燃起,似是那冥河之上引渡亡魂的青光。
「我準備好了!」鹿臨溪說著,向謝無舟與沈遺墨二人點了點頭。
只見二人對視一眼,皆於原地盤腿而坐,運轉周身靈力,強行衝擊起了體內那一道禁錮殘魂的封印。
封印動搖那一刻,魔氣自二人體內散發而出,天地間怨氣皆向此處聚攏而來。
忽然之間,狂風驟起。
無邊怨氣反覆聚成暗色血雲,又被那漫天星輝反覆撕裂。
它們殘破著,卻又近似瘋狂地隨那呼嘯的狂風,烏泱泱地向下沉沉壓來,似是受到了天魔的召喚,唯有一顆小小靈石撐起的結界能夠將它們攔阻在外。
那一瞬的壓迫感,強得讓人幾乎快要忘記呼吸。
天魔會在失去封印的第一時間與他們意識相爭,誰也不知如今天魔的意識究竟能有多強,面對失了禁錮的天魔,任何一絲動搖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兩縷青光落在二人身上,鹿臨溪半點不敢懈怠,只等封印破除的那一瞬強制引魂入體。
她第一次覺得時間竟然可以每分每秒都難熬得令人心緒不寧。
好在這樣的等待沒有持續太久。
兩道封印先後碎裂,兩縷天魔殘魂瞬間便被冥魂燈釋出的靈光牢牢鎖定。
浮云:「就是現在!」
鹿臨溪想也不想,當即催動全身靈力,試圖將那兩縷殘魂從二人體內抽離。
奈何兩縷殘魂不斷掙扎,冥魂燈的靈光一時忽明忽暗。
「我,我好像……做不到……」鹿臨溪不禁咬緊牙關,釋出的靈力對那殘魂緊拽不放。
「別怕!」浮雲連忙空出一隻手來,將自身靈力注入冥魂燈中。
兩縷殘魂終於一點一點向外抽離,向冥魂燈緩緩靠近。
可不能讓天魔殘魂順著冥魂燈去了浮雲體內!
鹿臨溪:「浮雲,你先鬆手!」
浮雲聞言,連忙撤回靈力。
只見那一盞青燈在吸入天魔殘魂的瞬間化作了暗紅的血色。
忽然之間,似有陰森可怖的笑聲迴蕩於整片天地。
愈發濃烈的怨氣如狂風、似潮水,只一瞬便壓得那靈石撐起的結界瞬間出現了無數縫隙。
沈遺墨站起身來,將自身靈力注入靈石,這才穩住了那搖搖欲墜的結界。
電光火石之間,燈芯燃盡、燈罩開裂,殘魂順著鹿臨溪掌心靈光的牽引,一下躥入了她的體內。
她本想用大家教她的法子,將它強行封入體內的,但偏偏殘魂入體那一瞬的寒涼,讓她好似墜入了無邊怨海。
那個瞬間,三魂七魄、四肢百骸,都似被那比血漿更為粘稠的怨氣死死糾纏,再不受她半分控制。
所有靈力消散於她的指尖,原本清醒的意識,竟也一點一點模糊起來。
她好像還是高估自己了,她根本沒有辦法抵禦天魔的意識……
只是下一秒,一道紅光自她體內綻開,瞬間驚醒了她幾乎快要消散的意識。
恍惚間,她似聽見有人焦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那纏繞著自己的痛苦似是淡了許多,她拼盡全力掙脫束縛,再次睜眼之時,只見殘破的冥魂燈已然摔落在地。
「小溪!」浮雲一臉擔憂地望著腳下大鵝。
鹿臨溪連忙撲扇了一下翅膀,大聲喊道:「我沒事!」
她下意識朝前方望去,隨著一團紅色靈光漸漸消散,那副曾經屬於她的身子已被血色的黑霧徹底裹挾。
天魔只一瞬便占據了那副身子,甚至差點吞噬了她的三魂七魄!
萬幸她逃了出來,這一副小小的鵝身,給予了她大大的安穩!
在確定她已逃離的那一瞬,兩層結界瞬間向內坍縮,所有靈力聚於一處,化作兩道封印,將那副被魔氣侵蝕的身軀與天魔殘魂牢牢束縛在了一起。
沈遺墨神色凝重,全力催動滅魔陣法,操縱漫天星雲化作耀眼的靈光向「她」落去,強大的陣法之力衝散無邊怨氣。
然而下一秒,一朵黑色的靈花於空綻放,分外輕易地將其盡數化解。
靈花之上縈著血氣與森冷的黑霧,卻又隱隱殘留著幾分神力,詭異得讓鹿臨溪險些忘記了如何呼吸。
兩道封印似受靈花影響,瞬間生出縫隙。
「來不及了,必須趕緊殺了它!」浮雲皺眉喊著。
鹿臨溪:「毀了母草!」
她話音落時,一株血色邪草瞬間湮滅於謝無舟的指尖。
肉身的快速潰爛,讓「她」一時再難與沈遺墨操縱的滅魔之陣抗衡。
滅魔的星輝再次籠罩「她」的全身,似要將那魔氣盡數驅散。
與此同時,謝無舟結下一印,天地間紅色靈光盡數幻作萬千羽刃,帶著最深的殺意向「她」飛去。
天魔不禁發出了痛苦的低鳴,被衝散的怨氣又一次向此處湧來。
浮雲幾乎用盡全力,才堪堪撐住了那一道結界。
忽然之間,似有一雙赤色的雙瞳透過魔氣,透過星輝,透過萬千羽刃,冷冷落向了地上的大鵝。
「她」咧開一絲笑意,聲音嘶啞道:「這麼好的身子……你還真是……狠得下心……」
無盡的寒意,似又一次將她徹底淹沒。
待她回神之時,只聽得有什麼東西接連碎裂,一團仿佛足以吞噬一切的黑霧便瞬間襲到了她的面前。
她甚至來不及閃躲,便見三道靈光於她周遭亮起,只一瞬便將那黑霧徹底擊散。
那一刻,她的腦子裡除了害怕,只剩下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我去,這全方位的保護,未免也太有排面了吧?
等她回過神時,「她」的身子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徹底沒了一絲呼吸,僅餘絲絲縷縷的魔氣殘留在那副將要消散的殘軀之上。
天魔是得離開那副身子的,那身子失去了抵抗能力,如果捨不得離開,就會被封印在裡頭,兩縷殘魂相融之時,只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必定能將它徹底斬殺。
所以剛才那一團是天魔嗎?
多不道德啊,這麼一個令人聞聲喪膽的魔,柿子竟還要挑軟的捏!
鹿臨溪這般想著,搖身幻化成人,皺眉問道:「天魔呢?」
總不能死了吧?
這個天真的念頭剛在她腦中待了一秒,就見天地間所有的怨氣都開始朝著一處匯聚而去。
一團黑霧漸漸顯現於暗紅的怨氣之中。
「不好!」浮雲撤下結界,換了一種方式全力催動靈石,似想鎖住天邊怨氣,不讓天魔與之相融。
可一縷魔氣卻於頃刻之間將那靈石輕易擊碎,連帶著浮雲也受到了靈力的反噬。
鹿臨溪連忙上前將她扶住。
剎那之間,兩道靈光已與那團黑霧碰撞數次。
遠方忽有雷聲震耳,似有什么正在朝著此處靠近。
天地間又一次迴蕩起那森冷可怖的笑聲。
「我如今……乃無形之軀……若真想逃……你這陣法可困不住我……」
天魔詭異而又嘶啞得難以入耳的聲音似是迴響在每個人的耳畔。
「若非我想要一個身子……又何必在此與你們糾纏……」
它的聲音要死不活的,語氣卻似有幾分玩味。
「既然援兵到了……那我先走了……」
話音落下之時,黑霧瞬間飛出陣法之外,於怨氣遮蔽之下消散不見。
鹿臨溪不由詫異:「竟連一會兒都拖不住嗎?」
沈遺墨正欲追上前去,卻是又一次聽見了天魔的聲音。
「黃毛小兒……趁人之危可不對……你若繼續追來……我可要將魔氣灑向人間了……」
「天魔,你!」
「若是不願生靈塗炭……待我休養十日之後……再與你的同伴前來尋我吧……」
「……」沈遺墨不禁攥緊了拳頭。
「在那之前……我會遵守承諾……不損人間分毫……」
天魔的聲音漸漸消散無終。
遮天的陣法散去,星雲不見,天光重回世間,沒能攔阻下天魔的結界也化作靈光緩緩消散。
四周之景重新顯現的那一刻,鹿臨溪才知此處早已化作一片荒蕪之地。
這就是神魔之力嗎……
人間是真的無法承受這樣的力量。
鹿臨溪怔怔望著眼前的一切,忍不住輕聲問道:「是因為我沒能封印住它,才讓它逃掉了嗎?」
「不是你的錯!」浮雲搖頭道,「那可是完整的天魔命魂,換做是誰都很難抵禦……」
「不錯,封印破除之時,連我也險些被它吞噬,你能沒事已是萬幸。」沈遺墨不由皺眉,語氣沉重道,「真要怪,也怪我們沒能在封印破除之前將它斬殺……兩道封印忽然碎了一道,讓它在最後一刻逃出那副身子了……分明只差一點!」
鹿臨溪忍不住問道:「如果剛才追上去,真會生靈塗炭嗎?」
沈遺墨深吸了一口氣,閉目嘆道:「它太快了,就算它已十分虛弱,我仍然沒有把握在它侵擾人間之前將它斬殺。」
鹿臨溪:「如果真的給它十日,它會恢復到什麼程度?」
沈遺墨:「不知道,但是絕對無法凝出肉身。」
鹿臨溪:「為什麼是十日?」
沈遺墨:「時日久了,它會恢復到我們難以抗衡的地步,到時別說人間,整個三界都將為魔禍所擾。它太清楚了,我們不可能給它更多的時間……」
原來如此,天魔是在做交易。
它如今確實不是謝無舟與沈遺墨二人的對手,也完全無法應對即將趕來的天界增援。
它需要一點時間,但它也清楚,就算以人間作為要挾,所能爭取到的時間也是十分有限的。
天界中人再怎麼憐惜人間,也不是什麼腦子有病的大冤種,願意給它足夠多的時間等它慢慢療傷。
若是條件不合理,那麼沈遺墨就算拼著血流成河、生靈塗炭,也是一定會將它徹底扼殺在搖籃之中的。
浮雲忍不住問道:「僅僅十日,並不足以讓它恢復多少,它要這十日做什麼呢?」
沈遺墨:「我也想不明白。」
鹿臨溪還想說點什麼,忽見謝無舟身子似是搖晃了一下,一時慌忙伸手將他扶住。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他面色已經十分蒼白。
「餵……你,你怎麼了?」
「無礙。」謝無舟搖了搖頭,緩緩坐下身來,紅色靈光緩緩縈至全身。
浮雲驚得沒了聲音,眼底滿是擔憂。
沈遺墨上前數步,運起靈力探看片刻,不由詫異:「這是何時受的內傷?怎會如此嚴重?」
鹿臨溪站在一旁呆愣了好一會兒,眼底的慌亂一點一點化作了自責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