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沈御京擦頭髮的動作, 因她這話忽然停了下來，似乎很意外她會問起這事。

  停了幾秒。

  他無聲勾了勾唇，而後俯下身, 垂眸在她臉上看了好一會兒，溫聲開口：「舒小苒, 今晚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舒苒仰頭回視他，語氣淡然：「很早就想問了。」

  起初她是以鴕鳥的心態, 不敢當面問他, 只默默吃醋去尋找更多的蛛絲馬跡。

  

  後來發現痕跡太多，最終讓自己悶得喘不過氣來。

  沈御京微挑了挑眉, 沒回答，只笑著反問：「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麼。」

  「是。」

  本來就是要找他問清楚的, 舒苒覺得沒必要再隱瞞：「樂彤他們來家裡吃飯那晚, 我無意聽到周瞻和商總在露台的對話。」

  沈御京漫不經心地直起身，把手裡毛巾丟在一旁，拉著她落坐在沙發上：「嗯, 他們都說什麼了。」

  舒苒有點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 神色自然，沒有半點被揭穿的緊張, 她頓了下，繼續把話說完：「說你打架是為了……」

  她抿抿唇：「為了你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之後商總也證實了他這話, 並且還在你電腦里看過那個女孩的照片。」

  話畢，舒苒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沈御京, 似乎不想錯過, 他臉上閃過的任何一絲表情。

  「所以，他們說得對嗎？」

  沈御京沒想到這姑娘都得知了這些, 嘴角淺淺勾起，耐心問：「然後呢，你還知道些什麼？」

  憑他對舒苒的了解，這姑娘能忍那麼久沒問，今晚卻突然過來找他對質，知道的肯定不是一星半點。

  舒苒視線定住，直直盯著他幾秒，索性把昨天遇到秋靜語的事也說了出來：「她說你親口承認，素描畫上的女孩就是你喜歡的人。」

  沈御京雙手懶散地微搭在膝蓋上，偏頭看到她這副因吃醋而悶悶不樂的樣子，心底竟冒出幾分愉悅。

  他唇角虛勾，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舒小苒，你是不是在吃醋？」

  舒苒微擰了下眉，越發不解他臉上露出的表情，莫名沒了耐心：「所以素描畫是真的，打架是真的，保存她的照片也是真的。」

  她深吸口氣，艱難問出後面這句：「你心裡真住著一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沈御京靜靜地盯著她，黑眸閃過不明顯的星光，嘴角一點點扯起：「對，是有個白月光。」

  舒苒呼吸微緊，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現在聽他親口說出，那股滯悶更堵得慌。

  沈御京瞥到她的模樣，伸手輕掐了下她的臉，笑著補充：「但不是求而不得，已經到——」

  他「手」字還沒說完，就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

  在這靜謐的夜晚，格外引人注目。

  舒苒遲緩地聞聲看去，桌上亮屏的手機正是她的。

  沈御京擡眸瞥了眼舒苒，見她遲遲不伸手，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見是大伯兩字，眉梢微擡：「是大伯打來的電話。」

  聞言，舒苒神色驟變，心底也緊跟著咯噔一下。

  平時大伯很少給她打電話，除非是關奶奶他才會打來通知她，而上次奶奶生病住院的情形，她還記憶猶新。

  沈御京斂起神色，彎腰把手機拿了過來，轉遞給她：「接吧，一切都有我在。」

  舒苒看著眼前還在響個不停的手機，她動了動唇，拿起來接通：「喂，大伯。」

  「苒苒，你奶奶突然暈倒在衛生間，現在人已經送醫院了，醫生說情況很嚴重，需要馬上手術。」

  舒春生嚇得六神無主：「你跟御京趕回來看看，有什麼事大家好一起商量。」

  聽到是奶奶摔倒，舒苒忽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們這就過去。」

  「是奶奶出事了嗎？」

  沈御京見舒苒臉色不好，忙站起身扶住她：「別擔心，我們現在就開車回鄔桐。」

  舒苒擡頭看他時，眼角已泛紅，攥住他的手就往外走：「奶奶摔倒住院，情況很危險。」

  聞言，沈御京也顧不上去換衣服，隨手拿過床尾的外套，給舒苒披上，兩人急匆匆去了地下車庫。

  -

  「怎麼樣，他們趕過來了嗎？」

  陳淑群見他結束通話，急忙從重症監護室門口跑了過來：「媽這次看著情況挺嚴重的，普通病房都不敢接收，直接進了重症監護室，這裡住一天可不便宜。」

  舒春生回頭看她，語氣很沖：「不便宜也得要媽住，在醫生沒下任何結論前，你少說兩句。」

  他們送過來的時候，他母親身體肌肉僵硬，身體屬於完全癱瘓的狀態，醫生初步診斷是腦梗死，需要拍腦部CT來做進一步檢查。

  「舒春生，你跟我凶什麼，我只是說這裡貴，又沒不讓媽住！」

  陳淑群擡手扯過他手裡的繳費單，看了眼，又塞回他手裡：「行啊，剛才不是很硬氣嗎，自己去把費用交了。」

  舒春生見狀，語氣又軟了下來：「老婆，我哪有這些錢，咱們家錢不是你管嗎。」

  「現在出事知道來找我了，我跟老太太說房子那事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話！」

  陳淑群狠狠瞪了眼舒春生，再度把單據扯了過來，憤憤轉身：「等苒苒他們來了，你記得這錢要找他們報銷。」

  舒春生看著她下樓的背影，又擡頭看了眼監護室，輕嘆了口氣。

  另一邊。

  車子緩緩駛出地下車庫，借著窗外灑入的燈光，舒苒才看清沈御京穿著睡衣就出門了，他來不及去換衣服，反倒給她拿了件防風外套。

  她垂眸看了眼身上的外套，轉而說道：「你要不回去換身衣服。」

  「不用。」

  沈御京看她神色凝重，伸手握住她膝蓋上的手，用力收緊：「舒小苒，你信我嗎？」

  舒苒偏頭去看他。

  「我說奶奶沒事，就不會出事。」

  沈御京轉向前方，目光格外堅定：「你不是說我是你的福星嗎，我照耀的不光是你，同樣還有奶奶。」

  舒苒仰頭定定地望著他，燈光照亮他眉心沁了墨色，叫人無端安心。

  她垂下眸，回握住被他包裹的手：「嗯，我信你。」

  這一路，舒苒都沒敢閉眼，目光緊盯著窗外，心裡的擔憂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加重。

  大伯只說醫生拍了腦部CT，結果還沒那麼快出來，奶奶因呼吸急促，現在重症監護室里吸氧，並進行溶栓治療。

  他們這次車速明顯加快，不到兩個小時，兩人就抵達醫院門口。

  舒苒對這邊比較熟，很快就找到重症監護室的樓層。

  疾步走出電梯，大伯一家都在門口等著，似是聽到聲音，幾人紛紛扭頭看了過來。

  「御京，苒苒，你們來了。」

  陳淑群最先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到沈御京身上穿的是睡衣，表情微愣了下，隨即又露出幾分擔憂之色：「剛剛護士過來說，媽還需要在這裡觀察一晚，身體各方面體徵正常了，明日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舒苒輕點了下頭，掠過幾人來到重症室門前，透過玻璃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奶奶。

  上次見面原本還神采奕奕的人，此刻萎靡不振地躺在病床上，消瘦的臉上帶著氧氣罩，前後都插滿了管子，模樣看著讓人心疼。

  僅看了一眼，舒苒便紅了眼眶，快速別過頭，輕吸了吸泛酸的鼻尖。

  沈御京上前將人擁入懷裡，手掌在她後背輕撫，柔聲安慰：「我們先去找醫生了解情況好不好？」

  舒苒擡手擦了擦眼角，帶著鼻音開口：「好。」

  奶奶的主治醫生還是上次的秦醫生，看到舒苒他們進來，他拿出李靜芳的腦部CT，詳細解說：「你奶奶這幾次過來複查，腦部CT和肢體肌肉收縮力還算正常，而這次意外摔倒，顯然腦部血液循環不暢，組織急性缺血和缺氧所致。」

  舒苒聽完這些，整個人愣了下，呼吸微屏：「那這次的腦部片子情況如何？」

  秦醫生遲疑了會兒，側身指了指身後的腦部CT圖：「李奶奶出現局限性腦組織缺血性壞死和軟化的情況，包括顱內及頸部大動脈粥樣硬化，心源性栓塞等。」

  他微停頓了下，又補充：「她還伴有腦水腫的存在，我們通常把這種症狀叫做，急性腦梗死。」

  聽到這個醫學名稱，舒苒腦子嗡一聲，放在膝蓋的手忽地攥起，奶奶病情似乎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

  腦梗死，光聽著都讓人膽戰心驚。

  沈御京餘光瞥見她的這舉動，側身一點點掰開她的指尖，與她十指緊握，擡頭去問醫生：「目前有什麼好的救治方法？」

  「這種情況，只能做開顱減壓手術。」

  秦醫生看了眼兩人，低聲道：「國內這項技術雖然已經很成熟，但也需要在三甲醫院才能完成，如果你們有夠好的條件，我建議把李奶奶儘快轉到國外去治療，成功率高，副作用小。」

  從辦公室出來，舒苒情緒明顯低落很多，目光緊盯著監護室里的奶奶，不說話，也不眨眼，整個人魂不守舍的。

  沈御京看到這樣的舒苒，心仿佛被人揪了下，心疼不已。

  「醫生說現在開顱技術風險越來越低，術後也不會出現太嚴重的副作用。」

  沈御京與她並肩站在玻璃前，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奶奶，輕聲道：「奶奶治療比較及時，術後注重恢復期的治療，一般都能恢復到正常。」

  沈御京擡手攬住舒苒，詢問她的意見：「我們把奶奶送出國治療好不好？」

  今晚他的語氣極盡溫柔，多半都是耐心詢問她的意見。

  舒苒視線從監護室收回，徐徐擡頭看向他，開口時，聲音有些乾澀：「你會陪我跟奶奶一起去嗎？」

  此刻的她，心底莫名冒出幾分慌張跟無措，似乎不敢一個人面對奶奶病情，以及那間冰冷的手術室。

  沈御京用力把人揉進懷裡，緊緊抱著：「會，直到奶奶身體徹底康復，我們再回來。」

  「那你的工作怎麼安排？」

  舒苒側臉貼在他胸口上，想到他剛回國接手公司，現在就要離開，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去調整。

  「比起工作，你跟奶奶更重要。」沈御京側臉緊貼著她，又說：「何況公司還有旭舟呢，我們還跟以前那樣，工作上的事情電話視頻溝通就行。」

  舒苒抿了抿唇，閉上眼將他抱緊：「沈御京，我很幸運，身邊有你。」

  -

  到後半夜時，大伯他們一家都回去了，此時監護室外，只剩下舒苒和沈御京。

  「我送你去酒店睡一覺，再回來這裡守著。」

  沈御京捏了捏她的手，柔聲哄道：「明天奶奶醒來看你憔悴了，准得擔心你。」

  舒苒搖頭：「不用，就算去了我也睡不著。」

  說著，她偏頭看了眼他身上的真絲睡衣，忙把外套脫下來：「你這樣會冷吧，將就穿一下我的外套。」

  沈御京止住她脫衣服的動作，好笑道：「不冷，別老把我想得那麼嬌弱。」

  他又重新幫她穿好：「晚點王特助會把我們的換洗衣服送過來，到時候轉院手續也都交給他來辦，等奶奶身體允許了，我們直接飛國外。」

  舒苒聽到他的安排，扭頭問：「國外的醫院你都安排好了嗎？」

  「嗯，就在我之前待的城市，伯明罕。」

  沈御京讓她腦袋枕在自己肩上：「順便帶你去看看我生活過的地方。」

  舒苒側頭靠著他的肩膀，目光望著亮燈的監護室，那顆彷徨不安的心，因為身邊有他陪著，逐漸落定：「好。」

  夜深人靜的醫院，過道靜謐明亮。

  兩人彼此依靠著，誰都沒提去睡覺的事，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過了多久，說話聲漸漸停歇。

  幾秒後，徹底陷入安靜。

  沈御京偏頭看了眼，已經靠在他肩頭睡著的舒苒，輕輕擡起她的腦袋，放躺在自己腿上。

  見人睡踏實了，他這才擡頭去看監護室里的奶奶。

  舒苒這覺睡得其實並不安穩，就算身邊有沈御京陪著，噩夢還是一個接著一個，就如進入夢魘中，她拼命想從夢中出來，用盡各種辦法都無果。

  最後還是奶奶牽著她的手，她才踏出那個夢境。

  舒苒忽而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乾淨明亮的房間。

  她偏頭環視一圈，格局看著是醫院的病房，還是VIP帶套間的那種。

  耳邊逐漸有聲音傳來，舒苒隱約聽到了奶奶虛弱的聲音，她忙不疊從床上坐了起來，胡亂穿上鞋子，開門跑了出去。

  沈御京聽到動靜，轉身看到她，笑著朝她招手：「過來，奶奶醒了。」

  他身上的睡衣已變成挺闊的黑色西服，外套微敞著，袖口推疊在手肘處，清雋的面容，又恢復到矜貴隨性的模樣，只是再細看下，他眼瞼復上了一層淡淡的烏青。

  李靜芳聽到這話，緩慢地扭過頭，嘴角笑意揚起，出口的聲音有些沙啞：「多大了，還哭鼻子呢。」

  舒苒吸了吸鼻尖，彎唇走了過去：「沒哭，看到你醒來，我高興。」

  「我就是摔了一跤，能有多大事。」

  李靜芳見舒苒俯下身，艱難地擡起手摸了摸她的臉：「嗯，御京沒哄我，你是胖了點。」

  聽到這話，舒苒擡頭去看沈御京，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兩秒後，她視線又落在奶奶身上：「可奶奶你卻瘦了。」

  她眉骨凹陷不少，臉色也沒了之前的紅潤，嘴唇慘白，病態的模樣極其憔悴。

  舒苒抿了抿唇，極力把心底湧現的情緒壓了下去。

  「太胖容易得三高。」

  李靜芳瞧出舒苒眼底的擔憂，轉移話題笑道：「快去洗漱吃早飯。」

  舒苒緩緩直起身，轉頭看向身旁的沈御京：「你吃了嗎？」

  「吃了。」

  沈御京笑著幫她把臉頰那縷髮絲別耳後，隨即輕捏著她指尖：「乖，先去吃飯，這裡有我陪奶奶。」

  近距離看，他眼下的烏青更加明顯，肯定是一晚都沒睡。

  舒苒乖巧點頭：「好，我吃完回來，你就去睡一覺。」

  沈御京揉揉她的頭：「嗯，去吧。」

  等舒苒出去後，李靜芳就要沈御京把房門關上，落坐在她床邊，目光沉沉地望著他：「小御，這次我恐怕是挺不過去，以後苒苒我就交給你了。」

  沈御京眸光微斂，垂頭咽了咽乾澀的喉，隨即扯起嘴角：「奶奶你別亂想，我跟小苒的婚禮還得你來操辦呢，我們好好配合治療，就能痊癒。」

  「你不用安慰我，昨晚我摔倒在洗手間就知道這病的嚴重性，全身沒勁，呼吸還上不來，跟上次的症狀完全不一樣。」

  李靜芳嘴角依舊帶著笑，像是看開了：「人老了，早晚會有那一天，我倒是不怕死，就是不放心苒苒。」

  「不過，她現在有你了，我就算去跟她爸媽團聚，也算有了交代。」

  李靜芳緩緩伸手握住他，像是在做最後的懇求：「苒苒很小沒了爸媽，就算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頭兩年被人追債東躲西藏的，沒個安定的住所，更沒吃過幾頓消停飯，好不容易穩定了，還要為生計發愁，她前半生過得太苦，奶奶就希望她往後的生活能有你護著。」

  不等沈御京開口，她又說起舒苒小時候的事。

  舒苒從小就聽話懂事，從不在她面前喊苦喊累，就算在學校被同學嘲笑沒有爸媽，還買不起新衣服，她也從來不在她面前提過一句。

  只記得有一年春節，她興匆匆從外面拿回來兩袋湯圓，說是隔壁王嬸給她的，那晚舒苒無論如何都要她給煮了。

  當時她飯菜都已經做好，但看她執意要煮，便拆開一袋。

  等熱騰騰的湯圓端上桌，舒苒其他菜都沒動，就低頭一個勁吃碗中的湯圓。

  李靜芳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以為她是餓壞了，笑著幫她擦嘴：「怎麼今晚非要吃湯圓。」

  舒苒放下筷子，笑盈盈地看著她：「老師說，新年是合家團圓的日子，吃湯圓就是代表著團團圓圓。」

  隨即，她仰頭指著繁星點點的天空，興奮喊道：「奶奶你看，爸爸媽媽回來了！」

  她順著舒苒的視線望去，眼眶泛紅，才明白她想爸爸媽媽了。

  事後看到她起泡的手，李靜芳去問了才知道，王嬸給舒苒的那兩袋湯圓，是她幫忙幹了一下午的活，作為工錢，補償給她的。

  「所以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對於苒苒來說，她既珍視又渴望。」

  李靜芳低頭擦了擦微紅的眼角，又笑著看向沈御京：「我不求她大富大貴，只願你們能幸福美滿地過完這一生。」

  沈御京回握住奶奶的手，任何承諾在這刻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能笑著安慰：「奶奶，這家有你才算完整，我跟小苒會等您康復出院，接您一起回家。」

  -

  吃完早飯回來，秦醫生正好檢查完奶奶的身體情況，說她今晚上飛機沒問題。

  舒苒誠意感謝，並與沈御京一同送秦醫生出門，是想順便問問其他注意事項。

  當著奶奶的面，有些細節不好明說，再就是不想讓她有任何心理負擔。

  幾分鐘過後，兩人回病房途中，舒苒晃了晃沈御京的手，仰頭看他：「你昨晚是不是一宿沒睡？」

  怕她擔心，沈御京沒說實話：「淺迷了一會兒，在你睡著之後。」

  舒苒微垂下頭：「我明明說要守著奶奶的，可不知不覺睡著了。」

  說到這，她才想起在病房守著奶奶的王特助：「那王特助什麼時候過來的？」

  「凌晨四點，各方面手續他都辦好了，今晚我們就帶奶奶出國。」

  沈御京牽著她往病房走，又道：「你工作上的事我已經跟羅永駐打了招呼，火星也有人盯著，那邊你不用擔心。」

  他要不提這事，舒苒還忘跟羅永駐請假的事，既然這些事他都幫忙搞定了，她也就不用去操心：「嗯，回頭我再跟羅總監打電話，說明我這邊的情——」

  後面話沒說完，舒苒就聽到病房傳來爭執聲，兩人對看一眼，急忙推門走了進去。

  「媽，你不聲不響就把房子過戶給苒苒了，那我們家晉陽呢，他可是你的親孫子，你不能那麼偏心吧！」

  陳淑群今早從親戚嘴裡得知這事時，差點沒被氣死，她忙裡忙外為他們舒家操碎了心，又任勞任怨伺候老太太這些年，現在倒好，房子沒分著，老太太要飛國外治療，還打算跟孫女孫女婿過，那到頭來，她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撈著。

  所以她要趁他們離開前，必須把房子的事落實了。

  「房子是我的，怎麼處理，還不用你來安排。」李靜芳沉著臉，極其虛弱地說完這段話。

  「媽，我是沒權力做主，但你摸摸良心想想，這些年你住我們哪裡，是我沒把你伺候好，還是晉陽捨不得給你吃穿了，舒春生也是你的親兒子，你也得為他的後代考慮呀。」

  陳淑群這會兒是氣紅了眼，完全沒去顧慮老太太還在生病的事：「你住重症監護室的錢還是我出的呢，怎麼就沒見你——」

  舒春生看到舒苒他們推門進來，忙扯了扯她胳膊，輕聲提醒：「你別說了，苒苒他們來啦。」

  陳淑群順勢回頭，看到他們兩人，嘴角輕勾：「苒苒來了正好啊，那我們今天就把房子的事說開了。」

  舒苒疾步上前，看了眼床上的奶奶，見她情緒還不算激動，這才側身去看對面的陳淑群，面無表情道：「大伯母是不知道奶奶生病了嗎，有些事非要今天說。」

  「我要不說就沒機會了，你們今晚就飛國外，我到時候上哪裡找你們去。」

  陳淑群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不管沈御京在場，直言：「那房子的事，你就說說是怎麼打算吧！」

  舒苒唇角拉直，餘光掃了眼不吱聲的大伯以及堂哥，他們這般態度像是放任大伯母在這裡大喊大叫，完全不顧奶奶死活，讓她徹底寒了心：「沒打算，奶奶既然給我了，我便理所當然地收著。」

  房子過戶給她的事，舒苒並不知情，如果奶奶要找她商量，她可能不會要。

  但如今大伯母這麼一鬧，不顧奶奶的病情在這裡跟她爭吵，她還偏不給了。

  聽到她這麼說，陳淑群瞬間就不干，怒聲喊道：「苒苒，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你大伯還在世呢，這房子哪裡輪得到你！」

  舒苒忙瞥了眼眉頭緊皺，表情看似已經傷心欲絕的奶奶，垂在腿邊的手攥緊。

  她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身旁的沈御京淡淡出聲：「我若要強行收回借款，對方無力償還的情況下，那套抵押的房產，是不是就歸我所有。」

  王特助愣了下，見沈御京是在跟自己說話，忙不疊開口：「沈總，從合同上來看，確實如此。」

  陳淑群眼眸微睜，霎時慌張了起來。

  舒晉陽聞言身形也晃了下，目光在沈御京臉上掃了幾眼，連忙去拽她媽衣服：「媽，奶奶把房子過戶給苒苒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壓根就沒想要。」

  他債務好不容易還清，現在住的這套房子若再被沈御京收走，那他老婆孩子就徹底沒了。

  陳淑群忽地回頭看他一眼，立馬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一改先前的態度：「哦，那你不要，我就不用在這跟你奶奶說這事了。」

  房子沒了他們無家可歸不說，老城區那套房子根本住不了人，最近還不斷有土地局的人過來查房屋產權人的事，到時候他們私自辦手續的事，估計會藏不住。

  「苒苒啊，大伯母就是一時心急，你別見怪啊。」

  說著，她立馬扭頭去看床上的李靜芳，低聲下氣道：「媽，我剛才是氣糊塗了才跟你吵，你趕緊跟御京說說情，錢我們會慢慢還的。」

  李靜芳緩緩閉上眼，無力嘆了口長氣：「這事，我管不了，也不想再管了。」

  他們事情做得太絕，她半截身體入土的人，當年她睜隻眼閉隻眼，也是為了保護舒苒。

  如今她已經強大，事情該如何處理，讓她自己去定奪。

  舒苒垂眸看了眼腕錶，態度強硬地攆人：「奶奶需要休息，大伯你們回去吧。」

  她停了下，又道：「下午也不用再來了，奶奶術後，我會接奶奶去林淮，跟我們同住。」

  離開前，陳淑群急忙詢問：「御京，那房子抵押的事怎麼——」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沈御京毫無表情打斷，扭頭去看陳淑群：「若是還不上，大伯母就準備好搬家吧。」

  他眼神冷冷清清地掃過幾人，眼底不見半點溫度：「以後，舒苒和奶奶跟你們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