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電話掛斷後。

  舒苒態度強硬地給大伯母回去信息：【事情大伯母自己去衡量吧, 我這邊無能為力。】

  信息發送成功，舒苒退出界面，快速起身出了辦公室。

  乘坐專梯來到地下停車場, 舒苒小跑上前，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你是剛回來了嗎？」

  透過前車窗, 她看到沈御京身上穿的還是早上出門那套西服，襯衣領帶也原封不動系在頂端。

  「嗯, 早上去見了個客戶。」

  

  沈御京說著, 彎腰把后座的餐盒拿了過來，擺放在扶手盒上：「給你帶的午餐。」

  舒苒低頭看了眼包裝袋, 又擡眸看他：「杭幫菜？」

  「鼻子還挺靈。」

  沈御京好笑地捏了捏她鼻尖，而後低頭把餐盒打開, 將飯菜一一拿了出來：「吃飯的旁邊正好有家杭幫菜, 就叫王特助去給你打包了一份，趁熱吃。」

  舒苒垂眸，看著餐盒裡營養豐富的龍井蝦仁, 肥而不膩的東坡肉, 以及味道鮮美的八寶豆腐，她彎唇笑了起來：「這麼多, 我一個人怎麼吃得完。」

  「能吃多少是多少。」

  沈御京盯著她，嘴角噙著笑：「我在奶奶面前承諾的事還沒完成, 不敢鬆懈。」

  他說的, 是要將她養得白白胖胖的事。

  舒苒接過他遞過來的筷子，低頭笑道：「同事都說我胖了。」

  「是誰在造謠？」

  沈御京挑眉, 偏頭在她身上打量幾秒, 隨即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肉，一本正經地評價：「舒小苒, 我發現最近你吃得也不少，肉都漲到哪去了，身上仍是沒二兩肉。」

  「哪有，你看我臉都圓了。」

  舒苒嘴裡含著一塊東坡肉，仰頭看他時，含糊不清地反駁：「我在家稱過了，重量足足胖了四斤。」

  沈御京低哂：「我細心照料了那麼久，才四斤，太挫敗了。」

  舒苒見沈御京故作傷神的樣子，抿嘴笑了起來：「沒有，你已經很厲害了，我試過一個月胡吃海喝，才漲兩斤。」

  她就不是易胖體質，長肉真的很難。

  沈御京見她小臉鼓鼓的，好笑地捏了捏：「你這姑娘可真難養。」

  舒苒仰著頭，靜靜望著眼前的男人，好像有他陪著，所有的不愉快都被驅逐在外，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麼老喜歡盯著我看？」

  沈御京坐姿懶散地靠著椅背，偏頭睨著她，嘴角勾起抹不正經地笑：「我就那麼好看，能讓你移不開眼。」

  舒苒唇角拉直，又沒忍住笑了笑，順著他的話說：「嗯，移不開眼，時時刻刻都想看到你。」

  「行。」

  沈御京稍稍側身對著她，頗有種賣藝不賣身的架勢，全方位展示自己好看的部位，唇角淺勾著：「晚上記得要付費。」

  「……」

  舒苒頓時臉紅，不敢去看他灼熱的眼神，忙低下頭去吃飯。

  沈御京單手懶洋洋地撐著下巴，看著埋頭吃飯的舒苒，嘴角笑意未散：「下午有個商務活動，我儘量趕過來接你下班。」

  得知他是特意趕回來給她送飯，待會兒還得著急回去，舒苒恍然明白，他為什麼要在車裡吃飯，而不是上樓。

  她停下吃飯的動作，擡頭看他：「不用的，我下班自己回家就行。」

  「不麻煩，也沒耽誤我工作。」

  沈御京似是知道她在考慮什麼，直接把這些話說了出來，擡手抽出紙巾幫她擦拭嘴角，臉上儘是寵溺地笑。

  「而且，我也想跟你一起回家。」

  -

  或許是被沈御京最後那句話愉悅到，舒苒一整個下午心情都還不錯。

  新的營銷方案剛做好，她就第一時間拿到總監辦公室，與羅永駐商討。

  「這次的方案很詳細，而且多個推廣方式獨特性強，我看著還挺新穎。」

  羅永駐擡頭看了眼舒苒，又提醒：「對了，第三方的應用商店，你們需要準備大量的素材，並測試好各類應用市場對接系統，規則不同的情況下，與應用市場負責人溝通，經驗跟技巧至關重要。」

  舒苒點頭：「這個知道，我已經要技術部做好各種埠，目前在測試中。」

  羅永駐翻到最後一頁簽上字，轉交給她：「資金充足的情況下，可以投放一些GG和推薦。」

  舒苒彎腰接過文案抱在懷裡，低頭思考了片刻：「應該是可以留出一部分資金來做這方面的推廣，具體費用的安排，等會兒我回去重新計劃一下。」

  「需要我出面應酬的場合，提前告訴我一聲就行。」

  舒苒微愣，稍稍有些驚訝他這話，以往他們跟合作商見面，都是助理陪同，很少有總監帶領。

  正當她不解羅永駐這般做法時，又聽他問：「如果我沒猜錯，你跟沈總應該是認識吧？」

  舒苒微擡了下眉，像是不意外他會這麼問，畢竟上次在電梯間就已經瞧出來了。

  她沉默了會兒，實話實說：「我跟沈總是高中同學。」

  這是她早想好的藉口，其他人或許能瞞住，但羅永駐糊弄不了，他能做到如今這個位置，靠的不僅僅是能力和頭腦，還有他細微的洞察力。

  就比如現在，他能主動陪她出席各種應酬，或許是早看出來她和沈御京之間，有著不尋常的關係。

  「不過，我們只同班過一年半，我跟沈總不是很熟。」

  舒苒怕羅永駐會多想，提前把他的某些心思打斷。

  羅永駐自然聽出舒苒話里的意思，扯唇笑了起來：「放心吧，我可沒想要你跟沈總徇私的意思。」

  他目光落在舒苒身上幾秒，眉梢微挑：「你能坦白告訴我，你跟沈總是同學關係，那我也會幫你保密不跟其他人說。」

  舒苒沒到他還挺仁義，彎唇感謝：「謝謝羅總監。」

  出門前，羅永駐要她把APP的名字想好，月中上線，能率先打響名號。

  舒苒之前已經想了幾個，只是遲遲沒確定下來：「好，選好名字，我會拿過來給您看看。」

  從總監室出來，聶楚楚就拿著一張名單朝她走來：「舒苒姐，這些是各類應用市場負責人的聯繫電話，我全打過了，都是有效的。」

  舒苒拿過名單低頭看了眼，之後又擡頭看她：「你有自報家門嗎？」

  「說了是京舟科技。」

  聶楚楚明白舒苒想問什麼，咧嘴笑著說：「他們聽到要與京舟合作，多數態度都好。」

  大公司就是有優勢，換成小公司直接找對方負責人，早被罵了。

  舒苒也跟著彎唇：「行，我這邊安排一下時間，有可能都要與他們見一面，談談推廣的事。」

  這款產品從頭到尾聶楚楚都是全程參與，聽到要去談推廣，忙問：「舒苒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舒苒瞧見她眼底冒出的亮光，好笑道：「想去？」

  聶楚楚忙不疊點頭：「想。」

  舒苒拿著名單轉身時，丟下一句：「那你把每個對接的埠素材準備好，出發前我叫你。」

  聶楚楚笑：「好嘞。」

  -

  忙到七點二十，舒苒才接到沈御京打來的電話，說是在公司前面的十字路口等她。

  剛蹭他車那會兒，舒苒就是在那個路口下車，具體位置她清楚。

  收拾好東西，就直奔公司門口，今天不知怎麼的，格外想早點看到他。

  夜幕降臨，高樓大廈的燈光照耀在街道上，人來人往的人群，將這座城市充滿了生機活力。

  過了下班高峰期，公司樓下的人不多，舒苒拐了兩個彎，就看到不遠處那輛熟悉的庫利南。

  她彎唇笑了下，正打算小跑過去，恰好握在掌心的手機響了起來。

  還以為是沈御京打來的，她拿起來查看，見來電顯示大伯母，嘴角笑意微斂。

  上午沒回信息，大伯母又接著打了兩個電話，她怕影響到工作沒接。

  舒苒斂唇沉默了會兒，直接按下關機鍵，擡步繼續往前走。

  剛拉開門上車，就看到沈御京側身拿著手機正在跟人通話，似是瞧見她上車，這才扭頭看了過來。

  舒苒放輕關門的動作，彎唇示意他先打電話。

  沈御京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目光轉向前方時，嘴角笑意微斂：「嗯，大伯母，您有事？」

  聽著這句話，舒苒系安全帶的動作頓住，下意識扭頭看他，眉心頓時擰了起來。

  「御京啊，是這樣的，我打苒苒電話沒打通，就想問問她跟沒跟你在一起。」

  沈御京拿著電話偏頭，正好對上舒苒緊蹙了眉頭，停了片刻，低聲問：「大伯母找小苒有事？」

  「……」

  舒苒輕眨著眼睫，目不轉睛地望著沈御京，系安全帶的手不自覺攥緊。

  「哦，也沒什麼大事。」

  陳淑群記得舒苒的警告，剛想客套兩句就掛斷，可又想到舒苒故意不接電話，還不打算管她兒子這事，忙改口：「其實是有點事，現在打不通苒苒電話，我跟你說說也行。」

  車內隔音效果好，就算窗外有不停有車輛經過，舒苒仍舊能聽到電話里的內容。

  擔心大伯母找沈御京借錢，她下意識擡手想拿過電話。

  沈御京敏捷地偏頭錯開，對著電話那頭沒什麼情緒地開口：「說吧，什麼事？」

  說話間，他目光緊盯著舒苒，似乎也想知道，她這幾天心情不好，到底是因為什麼。

  舒苒心虛地收回手，低頭默不作聲坐在副駕駛上。

  這種情況，估計是瞞不住。

  「就是你堂哥賭博，輸了不少錢，最後還跟人家借高利貸，現在人都上門來鬧了。」

  陳淑群絮絮叨叨在那頭說了一堆，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她的氣憤。

  直到她開口說要借一百六十萬時，舒苒沒選擇沉默下去，忽地擡頭去看沈御京，執意要他把電話給她。

  事情的來龍去脈，沈御京大概已了解清楚，見舒苒再次朝他伸手，沉吟片刻，把手機遞給她。

  舒苒接過，強硬出聲：「我是不是說過，這事不要找沈御京！」

  陳淑群聽到是舒苒的聲音，愣了會兒，脾氣瞬間沖了上來：「我給你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這才找的御京，苒苒，你這是什麼態度！」

  舒苒腦袋氣得嗡嗡作響，也不顧上沈御京還在旁邊，冷聲道：「堂哥借高利貸是他自願的，沒人逼迫他，如今有人上門追責，你們想幫忙還，可以自己去想辦法，為什麼來找沈御京，我都答應給你們四十萬了，還不滿足嗎？」

  「舒苒，你真是個白眼狼，你上大學後，我跟你大伯就把你奶奶接過來撫養，讓你安心讀書，現在你出息了，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

  陳淑群察覺舒苒想撂攤子不管，這會兒什麼理智都丟失了：「還有你堂哥，小時候對你不好嗎，手裡有好吃的，那次沒想到你！」

  舒苒氣笑：「你們接奶奶回去確定不是為了她名下那套房子，而讓堂哥給我吃的，不也是為了討好我爸媽，好讓他把城西那套老房子給你住？」

  她別過頭，吸了吸鼻尖：「可我爸媽去世的第二年，我跟奶奶連飯都吃不上，還被人上門追責，你們不僅躲得遠遠的，還揚言要跟我們斷絕關係，就算現在奶奶跟你住一起，我每個月還要給你打生活費，如今堂哥賭博輸了，你卻來怪我，說是我借他錢才會如此。」

  舒苒深吸了口氣，嗓音透著難過：「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手背突然被一隻大手復上，掌心暖融融地，瞬間將她落入冰窟心靈拉了回來。

  舒苒緩緩擡眸，就對上沈御京那張擔憂的臉龐，失去的理智驟然回歸。

  沈御京極力壓下心疼她的各種情緒，安撫般握了握她的手，柔聲哄道：「乖，把電話給我。」

  舒苒輕眨著眼睫，咬唇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把手機遞還給他。

  沈御京拿過手機，沒去理會陳淑群在那邊的憤憤反駁，極其冷漠地掛掉電話。

  舒苒眼眸微睜，還沒看明白他這番操作，下一秒，手臂就被男人握住，往他懷裡扯。

  熟悉的氣息以及他安定的懷抱，讓舒苒起伏不定的心，瞬間找到停靠的港灣。

  她愣了會兒，順從地趴到他身上，擡手回抱住。

  「舒小苒。」

  頭頂忽而傳來沈御京的輕呼聲，舒苒把臉頰埋在他胸口處，溫聲回應：「嗯？」

  「別去在意你大伯母說的那些屁話，你也不是什麼白眼狼。」

  沈御京下巴在她發頂輕蹭著，望向窗外的眼眸漆黑：「你很厲害，照顧好了你跟奶奶。」

  舒苒怔住，抿唇沒說話。

  「還有，你比我勇敢，在那么小的年紀沒被生活打倒，反而更加強大。」

  沈御京收緊擁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將人壓入懷裡，語氣鄭重：「以後，換我來守護你跟奶奶吧。」

  -

  或許是沈御京那天掛斷電話的氣勢，有震懾到大伯母，舒苒這兩天都沒接到她打來的電話，生活仿若又恢復到原本的樣子。

  這天，她從沈御京辦公室吃完飯下樓，剛走出電梯，就碰到從對面電梯出來的聶楚楚。

  「唉，舒苒姐，你也出去了嗎？」

  聶楚楚笑著走上前，擡手挽住她胳膊，展示袋子裡面的零食：「我買好多零嘴，來挑你喜歡的。」

  舒苒輕扯了下嘴角，平時不愛吃這些，但看她如此熱情邀請，低頭從袋裡拿出一根棒棒糖：「這個吧，謝謝。」

  「哎呀，你跟我還客氣。」

  兩人同時往辦公室走，聶楚楚餘光瞥見舒苒打開棒棒糖放嘴裡，好笑道：「舒苒姐，我感覺自從你談戀愛後，整個人變了不少。」

  舒苒吃糖的動作微停，偏頭看她：「…有嗎？」

  「有，而且很明顯。」聶楚楚舉例子：「你比以前更加隨和了，臉上的笑容多了不說，而且還很容易害羞。」

  聶楚楚朝她擠眉弄眼，而後彎唇笑：「搞得我很好奇，特想見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能把你變成小女生的樣子。」

  舒苒這種狀態仿若跟初談戀愛的懵懂少女，她平時只是隨便開開玩笑，她都能羞紅臉，跟翟穆遠在一起的時候完全不同。

  舒苒咬著棒棒糖，心虛垂眸：「有機會，你會見到的。」

  回到辦公室，舒苒拉開椅子坐下時，電腦屏幕倒映出她嘴角那抹上揚的笑，腦中不由想到聶楚楚說的話。

  ——「是什麼樣的男人，能把你變成小女生的樣子。」

  回想在沈御京辦公室，他幫她端茶倒水，夾菜剝蝦的情景，抿唇低笑了起來。

  舒苒把嘴裡最後一點糖吃完，準備打開電腦工作，放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

  她偏頭看了眼，瞧見是大伯母打來的電話，臉上笑意瞬間斂沒。

  盯著閃動的屏幕許久，舒苒深吸一口氣，拿過接通。

  「苒苒啊，沒打擾你上班吧。」李淑群語氣和善，率先出聲問好。

  「……」

  舒苒神色微愣，確定來電人沒錯，疑惑地蹙起眉頭。

  大伯母能一改先前的強勢，好聲好氣跟她打這通電話，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沉默了幾秒，她才出聲：「大伯母有事？」

  「就那天是我語氣不好，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大伯母其實一直都記得你的好，所以苒苒，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舒苒皺眉，或許這期間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就憑她大伯母的了解，不可能會無緣無故跑來跟她道歉。

  她試探問：「堂哥的事解決了？」

  「哎呦，這事還得謝謝御京呢，如果沒有他出錢幫忙搞定，這些人不知要鬧到什麼時候。」

  陳淑群仍心有餘悸道：「你是不知道，隔壁鄰居這陣子都跟躲瘟疫似的躲著我們，如今這事能完美解決，大伯母也得好好謝謝你呢。」

  舒苒唇瓣緊抿，此刻腦子亂鬨鬨的，大伯母在那頭又說了什麼，她完全聽不進去，最後只問了句：「也就是說，沈御京幫堂哥把所有錢都還了？」

  「可不嗎，他這人——」

  剩下的話舒苒沒耐心去聽，直接把電話掛斷。

  直到下班點，舒苒坐上沈御京的車，偏過頭，默不作聲地看著他，似乎想等他主動提及借錢的事。

  沈御京沒察覺到她眼神里的含義，側目看她一眼後，看向前方時，嘴角微勾：「舒小苒，幹嘛一上車就盯著我看。」

  舒苒動了動唇角，極力壓住心底的情緒，心平氣和地問：「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聽到這話，沈御京嘴角笑意微僵，終於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又偏頭看她：「怎麼了？」

  見他還不打算坦白，舒苒深吸了口氣，壓抑一下午的情緒，瞬間爆發：「你借錢給大伯母的事，為什麼要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