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望著近在眼前的男人, 舒苒眼底的那抹恍惚被徹底解除。

  此時不是夢幻，沈御京真真實實出現在她面前。

  

  下一秒，她目光便著急地在他身上打量, 從頭到腳，細細察看。

  所幸沒找到任何受傷的痕跡, 只是他身上那套黑色西裝，沒了平日那般的平整和挺括。

  可連著幾個小時的失聯, 並不代表他就沒事。

  「幹嘛不說話？」沈御京微垂下頭看她, 嘴角淺勾著。

  舒苒猛然回神，盯著他的那雙眼睛, 布滿了擔心和著急：「沈御京，你有沒有事？」

  沈御京稍愣, 嘴角的笑意也隨之收斂, 如此神色不安的舒苒，除了在她奶奶的事情上能瞧見，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 她這樣的表情也會用在他身上。

  聯想她跑到南橋來尋找自己, 現在又這般惴惴不安，沈御京嘴角笑意重新展開, 語氣似開玩笑又似在認真詢問。

  「舒小苒，你是在擔心我嗎？」

  舒苒仰頭望著他, 從得知他失聯的那一瞬, 自己在辦公室坐立不安，心裡夾雜著各種擔心和害怕。

  沉默了瞬, 舒苒點頭：「嗯, 打不通你電話，而且我在南橋的車禍現場看到了你的手, 所以我就跑——」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她手腕突然就被沈御京用力握住，之後輕輕一拽，整個人撲進男人懷裡。

  聽著耳邊砰砰作響的心跳，舒苒表情有些懵，不明白沈御京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是因為什麼。

  直至她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裡，緊緊抱住，連把下巴都抵在她肩頸處時，她呼吸微收，身體也逐漸僵硬起來。

  這是……什麼情況？

  同時，舒苒餘光也不經意瞥見站在一旁，看似不自在，正準備默默走開的交警，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們這是在外面，周邊還有很多人看著。

  她稍稍活動了下擠壓的手腕，只是剛有所行動，耳邊就有熱氣傳來。

  「別動。」

  沈御京說著又將人收緊，下巴在她肩頸上輕蹭了下，聲音帶著疲倦：「好累。」

  這話落下，舒苒轉動的手腕頓時停了下來，也不去管周圍人的目光，老實站著不動，讓他繼續抱著。

  安靜地過了好幾秒，她才接著去問，他之前沒回答的話：「那你，有沒有受傷？」

  目前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事。

  「舒小苒。」

  沈御京沒正面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而說道：「我很高興。」

  「……」

  舒苒眉心微蹙，不明白他怎麼就高興起來了。

  她輕眨了下眼睫，小心詢問：「為什麼？」

  「你在擔心我，只因打不通我電話就不管不顧跑來南橋找我，單憑這點……」

  沈御京停頓了下，再出口的話能從嗓音里聽出幾分愉悅：「不值得高興嗎？」

  聽完他的分析，舒苒嘴角莫名地彎了彎，原來他高興的點，是因為自己。

  「那你到底有沒有受傷，我打你電話一直打不通，而且你人還真在車禍現場。」

  有些情緒跟行動已經顯露，舒苒也不打算再去隱藏內心的想法，直言道：「如果你還想抱——」

  感受到腰間力道收緊，舒苒頓了下，還是認真說完：「回家再抱。」

  意思是要他先鬆開手，把目前的情況說清楚。

  像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沈御京抱著舒苒的手漸漸放鬆，而後直起身，眼眸含笑地望著她：「舒小苒，說話要算數的。」

  男主摟住她腰間的手仍沒鬆開，頗有種她不答應，就不放手的架勢。

  舒苒唇角微抿，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嗯，算數。」

  _

  之後，舒苒聽完沈御京的敘述才知道，出車禍時，他正好坐在後面幾輛車裡，因他的司機反應靈敏，及時剎車調轉方向，這才避免了碰撞。

  而這次慘烈的車禍，他目睹了全過程，當看到有被困住在車內的人，他毫不猶豫下車，拉動大家一起幫忙拽出受阻的人群。

  他手機也是在救助的過程中摔壞，才會一直打不通。

  舒苒聽著沈御京描述這驚心動魄的場面，垂在腿邊的手不自覺收緊，指尖也止不住在發顫。

  她這樣的狀態完全控制不住，就像經歷過車禍的人，會出現應激障礙那般，她目光只是隨意掃了眼馬路上留下的那些血跡，就會心慌頭暈。

  沈御京瞧她臉色逐漸蒼白，額間也能肉眼可見地出了細汗，忙擡手扶住她：「舒小苒，我們先走吧。」

  舒苒緩緩擡頭，不確定地問：「你可以走了嗎？」

  橋頭那邊還有很多滯留人員，她不清楚沈御京還要不要留下來。

  「嗯，王特助已經把車開到橋下了。」

  沈御京扶著她轉身，似是瞧出她臉上的疑惑，耐心解釋：「那邊的滯留人員都是些車主，車禍事情沒處理完之前，道路不能通行，他們只能在這裡等著。」

  舒苒瞭然點頭，原來是這樣。

  沈御京扶著她往下走了一段路，舒苒忽然想到什麼，腳步頓住：「不行，我們這樣要是被王特助看到，關係就曝光了。」

  說著，她忙把胳膊從他手裡掙脫出來，怕這樣還不能避嫌，又順勢往旁邊挪了挪，與他拉開距離。

  沈御京懶懶垂眸，好整以暇地望著舒苒熟練做完這一序列動作，嘴角揚起抹無奈地笑。

  兩秒後，又把人拉了回來：「放心吧，他不敢。」

  舒苒狐疑瞥他，下意識冒出一句：「你想以勢壓人？」

  「……」

  沈御京眉心微跳，幾秒後，抓住她手腕上的指尖下滑，直接與她十指相扣。

  舒苒眼眸微睜。

  沈御京無視她的目光，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繼續往前，出口的話很拽：「對，誰叫我有這個權利呢。」

  這姑娘莫非不清楚特助的含義，老闆的事若敢亂傳，除非他是不想幹了。

  舒苒沒想到這人如此囂張，擡眸往他的方向看了眼，目光下移，又落在被他大掌握住的手上。

  幾秒後，唇角彎了彎。

  車內等待的王特助看到這一幕，驚訝地睜大眼睛。

  舒經理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還跟沈總手牽著手，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何會——

  他好奇的心思剛起，便急忙壓了下去。

  老闆的私事，還是當作視而不見的為好。

  所以當兩人上車後，王特助禮貌打了聲招呼，就老老實實轉身去開車，努力讓自己成為隱形人。

  舒苒彎腰上車時，下意識瞥了眼駕駛座上的王特助，見他沒多說什麼，內心的緊張漸漸消除。

  等沈御京從另一頭上車後，她偏頭與他對視一眼，意思在說，權利真是個好東西。

  沈御京瞧出她眼底的含義，無聲勾唇，拿過王特助準備好的手機換上後，叮囑他開回公司。

  舒苒餘光瞥了沈御京，似是看出他有電話要打，安靜坐在一旁不出聲，扭頭去看窗外風景。

  這期間他一直在打電話，聽著都是關於工作上的事情。

  他語氣認真，說話也簡約，跟平時的狀態完全不同，嚴肅正經的態度，有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行程過半，沈御京才結束工作電話，只是收手時，不小心觸碰到刮傷的地方，很輕地皺了下眉。

  明明很不起眼的動作，卻被舒苒看個正著：「你是哪裡受傷了嗎？」

  她緩過神才想明白，沈御京好像從最開始就在迴避這個問題。

  發覺瞞不過去，沈御京輕鬆笑道：「沒事，就不小心被車門颳了下。」

  「刮哪了？」

  舒苒像完全忘了駕駛座上的王特助，身子往沈御京那邊移，想去檢查他的傷勢：「是胳膊嗎？」

  「但沒流血，只是點皮外傷。」

  沈御京懶洋洋靠著椅背，並沒有要起身給她查看的意思，只是扭頭看她時，見她眉頭緊鎖，指尖在眉心處點了點：「舒小苒，別老皺眉，好醜。」

  舒苒下意識眨了眨眼，被他指尖觸碰過的眉心緩緩鬆開，不相信地反問：「那你給我看看。」

  沈御京微挑了下眉，目光先瞥了眼駕駛座上的王特助，之後又好笑地望向舒苒：「不方便吧？」

  「……」

  看個手臂有什麼不方便的，就算有王特助在也沒必要避諱吧。

  只是舒苒內心還未吐槽完，下一秒，車廂中間忽然升起了一道擋板，徹徹底底把前後位置隔出兩個獨立的空間。

  舒苒愣了一下，擡眸看了看眼前的白色擋板，靜靜打量幾秒後，又機械般扭頭望向身旁的沈御京。

  此時他嘴角含笑，眼底的意味很明顯。

  舒苒鎮定地咳了聲，淡然道：「王特助是不是誤會了？」

  她只是看沈御京胳膊上的擦傷，他這樣，反而有點欲蓋彌彰了。

  沈御京沒忍住低低笑了起來，或許覺得太好笑，肩膀都在顫：「沒誤會，因為你要看我胳膊，我需要把襯衣脫了才行。」

  「還要脫襯——」

  舒苒及時把後面的話止住，目光掃過他身上的西服外套，以及裡面那件白襯衣，臉頰忽地紅了起來，忙不疊扭頭去看窗外：「…那回去再看吧。」

  他需要全部脫掉是挺麻煩的，而且場地也不合適。

  -

  一路沉默到了公司，即將進入地下車庫時，舒苒急忙要王特助在路口前停了下來。

  之前沈御京見舒苒臉頰越來越紅，中途就叫王特助把隔板收了起來。

  這會兒聽到她這話，不解問：「你要在這下車？」

  「不是，你們等我一會兒。」

  舒苒來不及解釋，推開門，就往旁邊街鋪跑去。

  十幾分鐘後，她手裡拎著個袋子又跑了回來。

  剛上車，舒苒氣還沒喘勻，就扭頭跟沈御京叮囑：「這些是管擦傷的藥，你得先消毒，再把藥膏塗抹上去，等幹了之後，才能接觸衣服。」

  沈御京看了眼坐墊上的醫藥袋，等瞧清楚裡面裝的東西，又擡眸去看舒苒，見她頭髮被風吹亂，下意識擡手幫她把碎發別到耳後：「急急忙忙，就是要去買這個？」

  「早塗早好。」

  舒苒看著他，語氣認真：「回辦公室你就塗。」

  私人空間，塗藥總方便了吧。

  沈御京瞧她這副嚴肅認真的模樣，嘴角彎了起來：「好。」

  在地下車庫與沈御京分開，舒苒剛回到辦公室，聶楚楚抱著文件走了進來。

  「舒苒姐，你朋友沒事吧？」

  看著舒苒慌張跑出辦公室，只簡單交代要她請假，聶楚楚聯想到中午她所說的事，多少能猜到幾分。

  舒苒彎唇：「沒事，就是手機摔壞了，虛驚一場。」

  「那就好，我當時看你臉色不對，表情也跟上次你奶奶突然住院那般慌張，真嚇到我了。」

  舒苒嘴角笑意微斂，當時情況緊急，她並未注意到自己的面部表情。

  原來在她心裡，早把沈御京當作跟奶奶一樣重要的親人。

  聶楚楚出去後，舒苒又把心思投入工作中，似乎想儘快完成手上的工作，今晚爭取不用加班，能回去看看沈御京的傷勢。

  臨下班前，她就收到沈御京發來的信息：【沈司機已經正式上崗，歡迎乘坐。】

  舒苒壓住嘴角笑意，回覆：【好，下班後我儘快趕過去。】

  不想讓沈御京等太久，放下手機舒苒就在趕進度，直到過了下班點，才開始收拾桌上的私人物品。

  她特意等了幾分鐘，錯開人流後，才偷偷摸摸進了專屬電梯。

  出來就直奔停車的方向跑去，很自然地拉開後車門，打算往裡坐。

  「坐哪呢，到前面來。」

  舒苒聞聲擡頭，發現駕駛座上的人是沈御京，嘴角輕揚，關上車門，重新落坐副駕駛：「不是王特助開車了嗎？」

  「他又不是我的司機，老麻煩人家不好。」

  沈御京靠著椅背看著她，嘴角含笑：「再說，我才是你的專屬司機，不能讓他把專屬給我搶了。」

  舒苒偷瞥了他一眼，扭頭看向窗外時，嘴角很淺地笑了笑。

  此時雀躍的心情有點沒法形容。

  明明說的是「司機」，她卻仿若聽到什麼情話般，心裡甜滋滋的。

  回去經過清湖市場，舒苒特意要沈御京在路邊停下，跑進去買了些食材。

  出來時，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眼看沈御京要下車幫忙，她出聲制止：「你不用動，我可以的。」

  舒苒把菜隨意放后座上，返回副駕駛。

  只是等車子重新啟動後，她才反應過來沈御京這是幾百萬的豪車，她那袋大骨放在坐墊上，若灑出來准得弄髒他的車。

  又不好叫他停下，舒苒餘光偷瞥了他兩眼，默不作聲地解開安全帶，側著身子就要去夠那袋大骨。

  沈御京轉彎時，餘光瞧見舒苒如此彆扭的姿勢，緩緩踩下剎車，等把車子停好，這才偏頭看向她：「舒小苒，你在幹嘛？」

  舒苒是真沒察覺他把車停了下來，順手把袋子口系上後，翻身坐直，小聲解釋：「怕骨頭把你坐墊弄髒了，我繫緊一點。」

  沈御京回頭看了眼，隨即又扭頭盯著舒苒，似是很無奈地捏了捏她臉頰：「車髒了可以洗，你亂解安全帶，要是出意外怎麼辦？」

  舒苒抿了抿嘴，覺得臉頰被他捏得有點癢，稍稍往後仰了仰：「不會的，你開得又不快。」

  「早上才發生的車禍，現在就給忘了？」

  沈御京沒放開她，指尖反倒用了些力氣：「你要出事，我怎麼辦。」

  聽到這話，舒苒心臟倏然一緊，擡頭望著他，心跳越發快了起來。

  臉頰就算被他捏著，也毫無感覺。

  她目光所及之處，均是他那雙烏黑認真的眸子。

  「不會。」

  舒苒眼睫顫了顫，盯著他鄭重承諾：「我不會讓你守寡的。」

  「……」

  沈御京被她這話氣笑：「在說什麼？」

  舒苒察覺這話說反了，忙改口：「不對，是不會讓你變成鰥夫的。」

  「……」

  沈御京一把解開安全帶，身子越過中控台，整個人朝舒苒倏然壓了下去。

  舒苒呼吸滯住，以為沈御京是要吻她，緊張地捏住腿邊的墊子：「怎，怎麼了？」

  沈御京垂眼看她，嘴角噙著笑：「舒小苒，你平時說話……」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唇瓣上：「就那麼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