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2024-09-13 22:08:47
作者: 蜉蝣何事
068
阿冉走到柜子前,顫抖著手取下那方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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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摸上那盒子時,便能感覺到被一種溫暖熟悉的氣息縈繞。
——是菱湘。
阿冉能感知到她的神魂氣息,可惜也只是遺留在鮫珠里的破碎幻影。
阿冉打開盒子,摸上那枚光澤瑩潤的鮫珠,眼眶紅了一片。
崔岐冷眼看著這一幕。
菱湘的鮫珠能夠得以倖存,只是因為當初他與閔文諭試圖煉化而未成,終究只能以鮫珠形式留存,才給了阿冉找回的機會。
阿冉拭淨眼淚,他再度瞥向崔岐,眼底已是冷寒,對著崔岐道:「你今日就該命絕於此!」
說罷,阿冉便擡手凝出一團水波,毫不留情地往崔岐襲去。
一直龜縮著的閔文諭忽然起身,以身替崔岐擋住了這一擊。
恰逢此時,門突然被推開,外間風聲獵獵,吹起來人的衣袍。
謝灼擡眼望去。
崔霽步伐紊亂地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今夜本想來給父皇請安,卻在窗外聽見裡頭不同尋常的響動,便一時間擔心父皇安危,連禮數也顧不得,只一味闖了進來。
眼前的這一幕更是叫崔霽瞠目結舌。
國師倒在地上,旁邊流著刺目的鮮血。
那位眼熟貌美的樂伎,似乎是頗得父皇寵幸的一位少年,則是變出了頎長的鮫尾,上面的鱗片殘缺不全。
而他招攬來的門客謝灼,則是一副看戲的神情,好整以暇地站在窗口。
父皇捂著胸口,衣衫凌亂,神色驚慌的靠著壁角。
這是崔霽第一次見到無所不能,英明神武的父皇露出這樣不知所措,好似落水狗一般的神情。
崔霽幾乎不敢多想,率先喊了一聲:「父皇!」
崔岐看向一臉憂色的崔霽。
謝灼清楚地注意到,崔岐看向崔霽的眼神,和他看阿冉的眼神,幾乎都沒有什麼分別,仿佛在看一個與他勢同水火的仇族。
謝灼心道,這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殿內靜了半晌,崔岐不肯回應崔霽。
崔霽也拿他毫無辦法,即便到了這步田地,崔霽也不負他的仁慈之名,對著謝灼開口詢問道:「謝公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崔霽看向阿冉:「他……是鮫人?」
到了此時,崔霽才發覺自己真有幾分葉公好龍的意味,先前遍尋古籍書畫,只為一睹鮫人風采,然而真等到如今親眼得見,卻發覺自己並沒有那麼想見到鮫人……
謝灼仍舊淡定得過分,對眼前的一片亂象視而不見,也按著門客的身份,十足入戲地對崔霽道:「太子殿下,此事說來話長,我就盡力長話短說吧。」
「你父皇,也就是聖上,他一直在苦苦追尋長生不死之秘法,卻可惜毫無頭緒。直到某一日,國師大人忽然告訴他,傳聞鮫珠煉成九轉丹,能使凡人長生不老,他便決心一試。」
「去歲聖上遇刺,落難菱海,被一位好心的鮫人姑娘撿了,帶進水宮悉心照料,而後將聖上送回宮中。」
「聖上一合計,以為那位鮫人姑娘心地善良純真,定然肯助他年壽永駐,是以便向那姑娘討要了她的鮫珠。」
謝灼指向了阿冉,彎著眼笑道:「正是阿冉手中的這枚。他是那位姑娘的兄長。」
雖然謝灼沒有提一個詆毀崔岐的字,但話外之音已經顯而易見。
崔岐是利用了一位鮫人姑娘的善心,欺騙得了鮫珠,才被尋仇尋上門的。
崔霽不敢相信,即便這些時日裡他都對謝灼禮敬有加,但他卻難得動了怒:「我父皇不是那樣的人!謝公子,無論如何,你都不應當污衊父皇!」
崔霽不管不顧地維護崔岐,然而這質問卻只是對著謝灼,顯然他自己也信了三分,卻不願面對罷了。
崔岐很有骨氣地開口了:「他說的話,全是真的。」
崔霽攏在袖子裡的手不住顫抖,謝灼覺得,有那麼一瞬,崔霽似乎要昏過去了。
崔霽嘴唇翕動,聲音也顫抖著:「父皇?您莫不是為這些賊子所脅迫?」
一定是的。
崔霽接著道:「對不住,父皇,是我識人不清,我不該將謝灼納入東宮,不該讓他得入宮闈……」
崔岐聽得很不耐煩,打斷了崔霽的長篇大論,冷笑道:「霽兒,你知道朕為何不喜歡你麼?」
崔霽一下子沉默下來。
「因為你與朕一點也不像,我看著你時,就像在看我那個軟弱無能的哥哥,只知道滿口仁義,仁義能做成什麼事?天下的一切,只能依靠武力征服。」
謝灼覺得,崔岐還有半截話沒說出口。
他如此不喜,甚至稱得上是厭惡崔霽了。背後恐怕還有一個緣由。
崔岐既然想要壽與天齊,統治大昭萬萬年,那在他眼裡,崔霽不過是一個擋路的石子,為了平息朝中悠悠眾口,不得不立的儲君,對他而言,只有威脅而已。
崔霽抿唇,他低著頭,拳頭攥得死緊,甚至有血珠低落,可他好似沒有痛覺,死死扣著自己的手。
崔岐最後又道:「這江山,即便交到你手中,你也坐不穩帝位。想我戎馬一生,卻偏偏沒一個成器的兒子。」
阿冉將菱湘的鮫珠珍而重之地藏了起來,而後便要繼續對崔岐動手。
但沒想到奄奄一息的閔文諭居然還攢著一口氣,硬是攔住了他。
謝灼終於一掃慵懶閒散的態度,準備幫阿冉攔下閔文諭。
他施了一道結界,將閔文諭困在其中,便想去扶一把腳步踉蹌的阿冉。
崔霽則是抓住崔岐的手,聽了崔岐的冷言冷語,這位年輕的仁善太子卻依舊對自己的父親忠心不二,他對著崔岐道:「父皇,您應當立刻離開此地,叫外頭的侍衛來拿下這些亂臣賊子……」
然而,崔岐並不領他的情。
到了這種時間,崔岐也終於不屑再做表面功夫,而是冷冰冰地拂開他的手,搖頭道:「你看,你永遠都學不會,以德報怨?這就是你十幾年來學會的所有了。」
崔岐的語氣里滿是嘲諷,終於讓崔霽難堪得無言沉默下來。
謝灼沒料到,閔文諭竟然並非是個花拳繡腿,還是有幾分真功夫的。
約摸是被逼進了絕境,閔文諭關鍵時刻不惜嘗試動用禁術,以燃燒性命為代價,增強片刻的修為,他拼盡全力地往謝灼身上一擊,謝灼頭一次有被獵物鎖定的感覺,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壓制著,被迫承受了這一擊。
阿冉也顧不上崔岐了,轉而往謝灼身邊趕,矮下身對著謝灼道:「你怎麼樣了?」
謝灼雲淡風輕地抹了下嘴角的血痕,這種時刻也照樣笑得明媚:「失策了,被暗算了一招。」
阿冉眉目擰成個八字,心情壞得透頂:「你有沒有把握對付得了現在的閔文諭?」
謝灼搖搖頭:「恐怕不行。」
閔文諭催動了禁術,恐怕也是提前算好了的,絕不做無用的犧牲,他能夠利用這禁術的力量,幫崔岐解決掉謝灼,自然能替他度過這一劫。
不得不說,閔文諭對崔岐倒是意外的忠心。
也不知是看中了崔岐什麼。
阿冉急得冒汗,他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可卻不甘再次敗於崔岐手中,他還沒有替阿湘報仇雪恨,更不想牽連進無辜之人。
他垂頭喪氣,沮喪萬分道:「若早知如此……」
話音未落,又有一人闖入殿中。
謝灼早有預料,對著息懷聆甜甜一笑,權當是打招呼了。
阿冉的淚珠要掉不掉地懸在眼尾,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他還以為自己和謝灼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卻不曾想,還有一人被他給忘在腦後了。
息懷聆先是與閔文諭對打數招,完全不留情面,直接將其擊潰。
閔文諭的血大口大口吐出,他已經動用了傳聞中的秘法,卻到底還是不敵,修仙者果然是凌駕於他們凡人之上的存在,他不認也得認了……
謝灼休息了一陣,擡眼時就看見近在咫尺的息懷聆。
息懷聆的心魔故態復萌,又再次趁虛而入,如影般縈繞在他周身。
「你可真是沒用。竟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受傷,一而再再而三,他都被傷成什麼樣了,你才姍姍來遲。」
「你覺得他會喜歡這樣的你嗎?」
心魔的聲音愈來愈大,一時間蓋過了息懷聆身旁其餘所有的聲音。
「你怎麼忍心看著他受這樣的委屈?所有傷害他的人都應該付出代價,你難道要讓那些惡人繼續活在世上嗎?」
息懷聆心中的殺意一時無比高漲,如同火山蔓延,不斷衝擊著他的理智。
謝灼無奈,他喊了息懷聆好幾聲了,但息懷聆卻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半天沒有回應,只好幽幽地嘆了口氣。
息懷聆終於被引回了現實,率先為謝灼注入靈氣,勉強維持謝灼的力氣。
那股靈氣如同溫柔流淌的水流,靜靜地為謝灼的經脈注入活力,謝灼的傷勢飛速癒合,只有外界的血污還殘留著,看著傷勢頗重。
謝灼看著認真為他療傷的息懷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