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2024-09-13 22:08:45 作者: 蜉蝣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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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謝灼經歷得多了,心情便也平復許多,再不是從前愣頭青的模樣了。

  老婦人的怪病終於被治好,兩位宮女對著謝灼千恩萬謝,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尊活菩薩,殊不知這都是阿冉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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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冉費了這樣一番力氣,也終於鬆口撤回了撒在宮裡的鮫毒,底氣十足地和謝灼開口:「你們要我救的人我已經救了,現在,也該談談我的事了罷。」

  他憋著這番話已經很久了,思忖著自己與崔岐的恩怨,仍舊恨得難以入睡。夜裡輾轉反側,想的都是菱湘無辜受難的事兒。

  息懷聆顯然早已做足了功課,問道:「菱湘姑娘的鮫珠,仍在皇宮之內嗎?」

  阿冉的臉色灰敗下去,仿佛霜打了的茄子,他垂頭喪氣地道:「我亦不知。」

  當初菱湘被崔岐哄騙,跟著崔岐一路進了皇宮,為了幫人幫到底,不惜奉獻上自己的鮫珠。

  而崔岐卻肆意踐踏她的善意,夥同閔文諭將她困住,之後便拿她的鮫珠試圖煉製出來傳聞中的長生丹。

  但想想也知,凡人怎麼可能長生不死,若真要延長壽元,也只有求仙問道這一條路可走,可貪婪的崔岐不願受修煉之苦,寧可相信荒誕不經的傳聞,非要將所有的鮫人都趕盡殺絕不可。

  阿冉於是低著頭,聲音仿佛被淋濕了一般:「鮫珠在崔岐手中,是否仍在皇宮之中,我卻不知。但鮫珠不能被煉化,阿湘的鮫珠,定然還在世間的某個角落。」

  謝灼聽得出阿冉語氣里的悲痛。

  但再如何傷心,也不該下 藥殃及無辜的凡人。

  謝灼道:「你接下來有何打算,繼續在這宮中扮演樂伎嗎?」

  阿冉點點頭,不像在大殿時的溫順,而是露出了尖銳的鋒芒:「若非為了尋到阿湘的鮫珠,我也不必與那個恩將仇報的狗皇帝虛與委蛇,為了得到他的信任,混進他的寢殿,我才不得不做戲。」

  謝灼奇道:「你大可直接施個隱身訣溜進去 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息懷聆主動為謝灼解答疑惑:「鮫族也屬妖族,崔岐的周身自帶真龍氣運,尋常妖物都不得近身,否則會被氣運反噬。」

  阿冉忙不疊點頭,一臉贊同之色:「正是如此,是以,我唯一的法子便是叫崔岐卸下心防,只有他親自將我帶進寢殿,我才能進得去。」

  謝灼於是問:「那你現今成功了嗎?」

  阿冉臉色一僵,頗有幾分憤憤不平道:「若非你將我硬攔下來,又帶到此地,我早已成功混進去了,何須在此與你長篇大論!」

  謝灼理不直氣也壯地道:「左右現在也不晚,你雖然進不去,但我與息懷聆可以。我們現在正巧還掛著個太子賓客的金頭銜呢,依借這個身份,面見崔岐一回應當也不是太難。」

  然而謝灼話音甫落,門外便響起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隨之而來的,則是一位太監尖厲變調的嗓音:「阿冉,你可在裡頭?」

  謝灼與息懷聆對視一眼,默契地閃身退避,乾脆了當地施了隱身術,任由太監推門而入。

  阿冉對他們的驟然消失適應良好,臉色如常,走進來的太監是個上了年紀的,兼之年老體衰,也沒能第一時間察覺這屋子裡曾經有三個人。

  褐色衣衫的太監轉向阿冉,幾乎是俯視的角度,對著阿冉頤指氣使道:「聖上今夜指明要你獻舞,好生準備著吧。」

  阿冉知情識趣地點頭應是,在這宮人們的眼中,活脫脫就是一個飽受苦難卻依舊善良淳樸的絕色少年。

  褐衣太監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們看著阿冉竊竊私語,話里話外都是嘲諷,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年,卻以色侍人,即便對象是他們英明神武的陛下,也依舊令人鄙棄。

  待這一行人走後,謝灼與息懷聆也簡單與阿冉話別,約定待阿冉獻舞之時再聚。

  .

  興許是謝灼與息懷聆這兩個白身,平白無故住進宮裡,還得了崔霽的青眼,一時招來不少臉紅眼熱的人。

  此間宴席,阿冉在台上翩翩起舞,今夜大約便是阿冉混進去的時候了。

  謝灼滿心等著阿冉一舞畢,但還未結束,便有一位青衫士人來他席前敬酒。

  士人有幾分面熟,應當也是太子門生,謝灼曾經撞上過幾回,但並無什麼交情。

  焉知這位仁兄一開口便是:「謝公子,在下有一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灼莫名,他思忖了一下,並不很想應付,於是便答道:「若是不當講的話,最後就不要出口了,免得攪擾旁人。」

  葉泫被氣得不輕。

  大昭的尋常士人都將君子禮儀看得比天還重,誰能料到這位太子新招的門客卻是如此落拓不羈的性子。

  分明能讀懂別人的心思,卻偏偏要與旁人對著幹。

  這姓謝的,果真來者不善。

  葉泫看不順眼謝灼與息懷聆已很久了,尤其是謝灼。

  他只當這兩人謊稱雲遊道士,誆騙太子,才博得了如今的門客之位,且還是備受太子寵信,幾乎到哪裡都要帶著。

  但葉泫打心眼裡覺得謝灼沒有絲毫真才實學,更別提什麼道術之類的了,純屬江湖騙子。他不願坐視太子殿下受欺,決心來找謝灼一試深淺。

  既然謝灼不接他的話,那他便索性揭過這一茬,只當自己方才什麼也沒問。

  於是葉泫深吸了一口氣道:「敢問謝公子,你們道士素常修習什麼術法?」

  葉泫對自己的提問勝券在握,這位假道士定然會被自己的問題弄得啞口無言,且看看他還能說出些什麼廢話來。

  謝灼往口裡送糕點的手頓住,他嚼著嘴裡香香軟軟的白糖糕,又喝了一口茶水潤潤嗓子。

  他記起來眼前這人的名字了,似乎是叫……葉泫。

  崔霽的手下裡頭一個並不起眼的門客。

  謝灼很認真地思索了一陣,葉泫找上自己,所為何事。

  總不能是他們與阿冉密謀要誅殺當朝天子的事東窗事發了吧。

  但仔細想想,若是這件事情當真敗露,來的也不會是太子府一個籍籍無名的門客。等著他們的,至少也該是百萬雄軍。

  但若除去這個緣由,謝灼不明白自己與這位仁兄還有什麼交情。

  但看著葉泫隱隱不忿的神情,謝灼仿佛一瞬間撥雲見月,弄明白了其中關竅。

  合著竟然是因為自己的門客身份,礙了旁人的眼?

  謝灼哭笑不得,不過謝灼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一事實。

  左右他也只是為了鮫珠而來,至於這些凡人之間的汲汲營營,實則與他並無關涉。

  但出於好意,謝灼還是答了:「我們道士嘛……」

  「平素也就學些拳腳功夫,畫符布陣之類的,總之都是些雕蟲小技了,上不得台面,實際上也枯燥乏味得很。」

  葉泫緊緊盯著謝灼的眼,心裡直冷笑。

  這行騙之人吹牛皮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真是好意思大放厥詞,什麼「畫符布陣」,若真有這等通天的功夫,又何苦做一個小小的門客,賺那點微薄的俸祿。

  葉泫全然不信,但依舊禮數周全地笑道:「謝兄的符咒功夫,不知道在下可否見識一二。」

  他打定了主意要為難謝灼,不讓謝灼親口承認自己是在裝腔作勢,他是決不會得饒人處且饒人的。

  謝灼狀似為難,心中好似天人交戰:「但……我們師傅叮囑過我們,不能在尋常凡人面前施展靈訣。」

  謝灼這樣說,葉泫心中的嘲諷便愈深。

  他幾乎可以認定,這就是謝灼的託詞,但還是雲淡風輕地笑著:「謝兄何必如此見外,這樣好的功夫何必藏著掖著,在下也著實想見識一二。」

  謝灼便順著台階下了,正色道:「葉公子,既然你執意要看,那我便之後恭敬不如從命了。」

  語落,謝灼手裡的驚雨俯便倏忽一下飛到桃樹枝頭。

  葉泫只能看見一道流星般的殘影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快得壓根看不分明。

  接著便是一根虬壯的樹枝上,顫巍巍地掛著一張粗糙黃紙,上面有黑墨畫出的奇怪符文。

  謝灼手指微動,葉泫便看見滿樹桃花無風而動,莫名地滿樹振動,搖落一地桃花雨,撲簌簌落滿青石台階,美得如夢似幻。

  葉泫一時看呆住了,驚詫於這神奇的景象,久久不能回神。

  謝灼撐著下顎,慵懶地像是睡眼惺忪的小貓,姿態鬆弛地道:「現在你該信了吧。」

  葉泫一下被重新拉回人間,方才親眼見到謝灼將一張黃符甩出去,他才算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術法。

  果真不愧是太子殿下看中的人,當真是有真才實學在身的。

  葉泫開始為自己的先入為主而感到歉疚。

  他認識到錯誤,便也不曾扭捏,當即大大方方地道:「在下才疏學淺,如今方知昔日坐井觀天,實實不知天高地厚,只以常理度之,卻不知世間竟有謝兄這等神仙人物。在下實在粗鄙不堪,望謝兄勿怪。」

  謝灼自是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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