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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冉嘲諷地置以一笑，臉上是不帶掩飾的嘲諷之色：「自然不能，我們的鮫珠並非是傳聞中神乎其神的物什，對凡人的壽命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謝灼面露困惑。

  既然如此，崔岐為何非要得到那位菱湘姑娘的鮫珠不可？

  阿冉壓著胸腔里熊熊燃燒的怒火，勉強說道：「不過是狗皇帝身邊那個裝神弄鬼的國師，為了得到皇帝的寵幸，不惜捏造出這樣荒謬絕倫的謊言，來騙崔岐，他有長生不死的機會。」

  

  謝灼弄明白了前因後果，原來是國師的授意。

  大昭國的國師也是聲名遠播，謝灼在宮中這些時日，也大略有所耳聞。

  國師名喚閔文諭，而今年芳三十，據說是精通占星問卦之術，而且占卜技術高超，每逢戰前便會為大昭的將士占卜吉凶，而且幾乎從無錯漏，百姓將其視為神人。也因此，國師還有個諢名，叫閔半仙。

  閔文諭自二十歲入仕，便一路被拔擢，高升至如今尊位，可謂簡在帝心，民眾也十分愛戴這位國師。

  阿冉若所言非虛，那崔岐與閔文諭這十年都是在狼狽為奸，肆意抓捕鮫人嗎？

  阿冉總算將過去的事給交代清楚，也算是一吐心中鬱氣，沒好氣地看著謝灼：「我什麼都告訴你了，狗皇帝才是罪魁禍首，他是害得我妹妹屍骨無存，不能魂歸故土的幕後黑手！若是你們修士真要伸張正義，就該現在提著七尺劍，去大殿裡斬殺了崔岐！」

  謝灼眸光流轉，看著阿冉，笑道：「你說的故事的確十分悽慘，可我怎知你說得是真是假，再者，我又怎知你究竟是不是一個……一條好魚。若是你蓄意挑撥，實則只是為了動搖大昭江山呢？」

  阿冉被倒打一耙的謝灼氣得不輕，他牙齒打顫，忍氣吞聲地緩和語氣，破天荒地問道：「那你想要如何？我要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

  謝灼狡黠一笑：「你先跟我走，去把鮫毒給解了。」

  阿冉滿眼戒備地盯著謝灼，支支吾吾道：「那毒對他們沒什麼大壞處，只不過是長點魚鱗而已……」

  阿冉的確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魚鱗而已，他自己也會長。從一開始，他這樣做的目的，便就是給崔岐一個下馬威，要叫他們為這不斷蔓延，且無藥可治的鮫毒焦頭爛額，那樣才好呢！

  況且，為了製作鮫毒，阿冉也是犧牲了自己美麗的魚鱗，忍著心疼剝下來的……

  但謝灼顯然沒有同他商量的意思，似笑非笑地道：「你既說你們鮫人一族是苦主，卻又不願去救無辜之人，我如何信你的話？」

  「若是你能證明你本性不壞，我們再與你談扳倒崔岐一事。」

  阿冉的眼神驟然亮起，卻依舊狐疑道：「果真？你沒有誆我吧。」

  謝灼道：「你不是我們的對手，不值得我來騙。」

  阿冉憤憤，到底鬆口答應了。

  謝灼擡手揭開了貼在阿冉額頭的黃紙，阿冉終於從那種不好受的僵硬中恢復過來，他和謝灼一前一後地往兩位侍女的院落走。

  .

  幽靜的小樓里，息懷聆正在為臉色愈發蒼白貧血的老婦人輸送靈力，勉強維持她的一線生機。

  兩位相貌相似、年紀相仿的侍女緊張兮兮地守在床邊，只能幹看著。

  謝灼推門進來，身後綴著個尾巴似的阿冉，侍女見到陌生的面孔立刻警覺起來，高度戒備地看著阿冉。

  直到謝灼說了一句：「他有法子解鮫毒。」

  侍女們的臉色緩和下來，對阿冉的態度好了許多，年長的那位問道：「這位醫師，您有什麼法子治我們阿娘的病？」

  阿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質問似地看向謝灼，而謝灼則是一臉置身事外的模樣。

  阿冉明白過來，謝灼並不打算告訴這兩個姑娘，自己就是害得她們阿娘深陷險境的罪魁禍首。

  於是阿冉便順著侍女的話道：「我行醫時不喜旁人在場。」

  話說的直白，侍女們聞弦歌而知雅意，識趣地退出了房間。

  房內只餘下四人。

  謝灼率先開口道：「你不是說你的鮫毒不會危及凡人性命嗎？那她又是怎麼回事？」

  阿冉有幾分心虛地別開了眼，訕訕地嘀咕道：「我也沒想到，凡人的膽子這樣小，不過是長點鱗片而已，就能自己嚇自己，養出來一身大病小病。」

  謝灼：……

  原來老婦人命懸一線的主要緣由是太過恐懼？

  息懷聆提醒他們回到正題：「冉公子，你可有什麼法子解毒？」

  阿冉上前，有模有樣地察看了一遍，而後道：「她中毒不深，只是年事已高，我也不是什麼大夫，只能試試看了。」

  謝灼催促道：「人命關天，你別再廢話了，趕緊試試吧。」

  阿冉手掌合起，手勢複雜地結印，掌心凝出海水般幽藍的靈光。

  老婦人手臂上的魚鱗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道牽扯著，魚鱗化作點點螢光，像沙粒一樣散在了空中。

  老婦人的手臂重新恢復了光潔，而阿冉已是出了一身的汗。

  他三下五除二地抹了下額頭，對著謝灼道：「這樣總成了吧。」

  息懷聆道：「你們商議好了什麼？」

  謝灼將方才阿冉的話簡單說了一遍，息懷聆微微頷首。

  息懷聆又看向阿冉：「你準備如何對崔岐？」

  提到這個名字，阿冉臉上的少年稚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眸子裡是難以掩藏的恨意：「他做了那麼多惡事，若是可以，我自然要將他剝皮抽筋！」

  息懷聆又慢條斯理地道：「那麼崔岐死後，大昭無有國君，又該當如何？」

  阿冉皺眉，聲音冷漠：「那又與我何干。我本就與凡人扯不上任何關係，若非阿湘一意孤行地救了這頭白眼狼，也不會……」

  息懷聆道：「你可以無所顧忌，我們卻不能。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如果要取崔岐的命，就該為他找好替代品。」

  阿冉滿心的憤怒漸漸平息，越發意識到，息懷聆這是在點撥自己？

  若是自己能順利答上來，興許他們就會願意助自己一臂之力？

  阿冉絞盡腦汁地想了一陣，終於想起來這皇宮裡還有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太子，便道：「崔岐不是有一個好兒子麼？自然是讓太子繼承他的位置，人間的規矩，不就是由太子承繼皇位？」

  如此便算說定了。

  .

  自從與息懷聆告白之後，並且還得到了息懷聆的回應，謝灼便一直恍恍惚惚，猶在夢中。

  更要緊的是，自從上次與息懷聆親近一回，謝灼便自此食髓知味，十分喜歡黏在息懷聆身邊。

  息懷聆通常時候都很沉默，顯得話並不是很多，但謝灼若要閒談，息懷聆自是有問必答。

  自從謝灼發現這個規律，便打起來十二分的興致，恨不能將息懷聆的各種事情都問詢個清楚明白。

  好比此刻，謝灼倚坐在牆邊，惺忪地伸了個懶腰，便揪著息懷聆的袖子道：「你究竟是何時開始喜歡我的？」

  這個問題困擾謝灼很久了，他自認才喜歡上息懷聆，便一頭熱血地告白了，絲毫不管自己會不會撞南牆，又會不會撞得頭破血流。

  息懷聆有問必答的美德沒能充分發揮出來。

  他罕見地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息懷聆自己也說不準。

  也許是在謝家時，那位漂亮得過分眨眼卻又龜毛嬌氣的小少爺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而且還讓人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又或許是一同落入蒼穹界，成了此界唯二的孤魂野鬼，只得相互倚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息懷聆弄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只好誠實道：「我也不知。」

  謝灼失望了一瞬，但也沒在過多糾結此事。

  他無聊時就會下意識地看向息懷聆，這一看，就又注意道息懷聆那道完美唇線，忍不住心裡痒痒。

  他俯下身，湊到息懷聆臉頰邊，出其不意地親了一口。

  這一吻十分純情，不帶任何情慾意味。

  這是謝灼表達喜愛的本能反應。

  有時候謝灼真的很像一隻貓，會忍不住在喜歡的人面前袒露出柔軟的肚皮，好像在說：摸一摸吧。很好摸的呀。

  謝灼只是想親一下就好了，親完就覺得精神振奮，準備好接著去查鮫人的事了。

  息懷聆卻扣住謝灼的手腕，力道不重卻也不容抗拒地將他拉了回來。

  謝灼一時不察，沒能掌控好力道，身子一歪，被息懷聆順理成章地摟入懷中。

  謝灼就這樣坐在了息懷聆的腿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還放在他腰間，存在感十足。

  謝灼其實是覺得有些癢的，想要叫息懷聆鬆開些，卻又不免覺得自己這個念頭太過煞風景，於是出於理智，將這個念頭憋了回去。

  但很快，謝灼的腦袋便無心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息懷聆親吻了他的嘴唇。

  而且從最開始的試探，到後面細細密密地啄吻。

  謝灼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塊巧克力蛋糕，被反覆品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