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我亦是俗人
2024-09-13 22:07:49
作者: 蜉蝣何事
028.我亦是俗人
待應靈琢走後,謝灼才忽而一拍腦袋,想起什麼來:「那枚丹丸似乎有點貓膩。」
息懷聆與他對視一眼:「有一股血腥氣味,或許是以血做了藥引。」
丹修煉丹以血做藥引也非罕事,只是不知道緣何會有那樣濃烈的血氣。
謝灼只暫且按下不表,決定待晚些時候再問問應靈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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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往前走,路邊恰經過一家麵館,正擺桌在鬧巷之中。麵館生意紅火,客人絡繹不絕,其中兩道身影氣質斐然,光瞧見半邊身子便已叫人眼前一亮,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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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許久不見的徐念慈與祝攬星。
這一對師徒一如既往地非同凡響,分明早已辟穀脫塵,端的是仙風道骨,卻偏偏心戀紅塵,要來長街上吃一碗尋常湯麵。
謝灼自然要上前去寒暄一二。
待走近了些,便聽得祝攬星道:「師尊你還挑食?連青菜也不食,難怪個子還不如我。」
謝灼心道,這人是有點尖酸刻薄在身上的。
祝攬星頻頻挑刺,而徐念慈則是溫順應是,謝灼越看越覺得,他們二人分明像是一位老父親帶著他叛逆的兒子,還被訓斥得吶吶應是。
但雖然仍舊是那般熟悉的相處模式,論理來說,謝灼早該見怪不怪了。
但是,他總覺得,這兩人似乎有什麼地方很不對勁。不過,他又始終想不出來是何處不對。
他吸取了上回嚼舌根被當場戳穿的教訓,拿新學會的傳音符去問息懷聆:「你有沒有覺得,他們之間有幾分奇怪的暗流涌動?」
息懷聆沉吟片刻,反問他道:「有何非常之處?」
謝灼被問住了,很為難地思索了半晌,似乎又覺得天下師徒何其之多,有一對關係匪淺的師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但是,他還是沒壓住心底的困惑,忍不住問:「難道蒼穹界的師徒都是如此相處?」
謝灼傳音方落,徐念慈便又垂眉斂目地執了一枚剝了殼的雞蛋到祝攬星碗中。
……這會不會太過曖昧了?
息懷聆面不改色道:「徐前輩的性子寬和,從不對後生擺架子,想來對祝公子也是出於長輩的慈愛吧。」
謝灼將信將疑地又多看了一眼兩人,難道真是他多想了?
不過,以謝灼的心思,他也沒覺得師徒之間能有什麼旁的情愫,就好比他與息懷聆,那便是再純潔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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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座簡陋古樸的茅屋,雖然一應裝潢透露出清貧意味,但堂前乾淨整潔,還栽了幾株白玉蘭,可見有一位詩情畫意的主人。
謝灼推門入內,隔著影影綽綽的門帘,看見屋內坐著一位白衣修士,旁邊綴著一個束髮小童,正殷勤地為他打扇。
謝灼的視線掃過,認出來這是那位他僅有一面之緣的天機閣主,師鶴與。
沒有料到會在此處看見天機閣的人,謝灼的腳步頓住,險些疑心是自己走錯了地。
但息懷聆不可能領錯路,他沒急著往裡走,而是隔著屏風先問道:「師閣主怎麼會在此地?」
不用想,師鶴與當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雖然他本人並沒有那種意思,但是謝灼時常覺得這人有種自命不凡,爾等凡人不配與他交談的氣質。
換言之,長了一張很欠揍的臉蛋。
果不其然,那名束髮的小仙童代師鶴與開口:「閣主請二位入內一敘。」
謝灼繼續腹誹,這位閣主真是好大的排場,還自帶一個人形讀心專家,專門替他發聲。
謝灼再一次隔著層層疊疊的簾幕看了眼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也不知仙童是如何從這張無悲無喜的臉上讀出其心意的。
息懷聆也與謝灼一併入內,姿態舒展地端坐在案前一側。
仙童為他們擺上了兩盞清茶,冒著汩汩熱氣。
謝灼又問了一遍。
仙童小心地看了眼師鶴與的神色,而後才轉向謝灼道:「不知二位為何前來此地?」
謝灼實事求是地道:「我們巧遇上了阿鳶姑娘的魂靈,不過她已然失了神智,成了作惡的地縛靈,我們為免後患便誅殺了那發狂的地縛靈,這是她遺留下來的白骨鈴。」
那枚骷髏形狀的骨鈴靜靜躺在謝灼掌心,見到了師鶴與時便又驟然發出亮光,看來阿鳶姑娘果真是天機閣的人,與師鶴與也曾熟識。
仙童看見骨鈴時,眸光閃過一抹痛惜,這是修士死後執念所化,所以鳶姑娘,是千真萬確地不在人世了。
他伸手便想要取走骨鈴,謝灼眼疾手快地向後一縮,讓仙童撲了個空。
仙童略微振作了精神,對謝灼道:「謝公子,我知道二位也是為了鳶姑娘的事情而來的,不過這畢竟是我們天機閣的私事,二位倒不必再插手此事了。至於鳶姑娘的骨鈴,也理當交還我們。」
仙童話音落下,息懷聆便沉靜地望他一眼。仙童打了個寒噤,方才意識到自己沉浸於悲痛之中,言辭失度。
謝灼哦了一聲,又虛心求教地問:「可你們還未告訴我,阿鳶姑娘到底同你們有何關係?我們只知道她死後怨念不散,你這樣含糊其辭,我也可以懷疑你們是幕後黑手,只為了誆走這枚骨鈴呢?」
仙童原本也是跟在師鶴與身邊多年,養出了一身波瀾不驚的從容氣度,但碰上謝灼這樣的胡攪蠻纏,頓時心頭躥起一股怒火,連克制也忘了:「你竟然這樣揣度我們?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天機閣的事務,樁樁件件都關乎天機,豈能輕易為外人道?」
息懷聆適時開口:「縱然如此,但為查明真相,天機閣與我們合作一番又有何不可?」
他這席話可謂石破天驚,天機閣在蒼穹界多年來地位超然,因為修行的功法特殊,即便是閣中小弟子也有本事窺看天機,向來是持中立態度,不插手蒼穹界各派爭端的。
而息懷聆,則是遞出了讓師鶴與無法拒絕的橄欖枝。
仙童所言雖然是怒火攻心的快言快語,但師鶴與卻也自始至終冷眼旁觀,並無半點要責備的意思,顯然與仙童看法如出一轍。
謝灼趁熱打鐵,也跟著道:「正是此理。師閣主,做人怎能如此迂腐,您貴為一閣之主,執掌天機閣,能推算天下大勢,不是更應該勘透紅塵嗎?怎能像天底下的俗人一樣,恪守那些死板而無用的規矩法度,如何不做變通?您也不想阿鳶姑娘不能沉冤昭雪吧?」
仙童與師鶴與又是對視一眼,待仙童理解了師鶴與的意思,不由得錯愕怔忪一下。
他反應了半拍,才對謝灼硬邦邦地道歉,滿臉的不情不願:「方才是我失禮,望謝公子見諒。」
他雖然嘴上認罪,但心裡確然是不服氣的,不過他也不能忤逆閣主的心意,才拉下臉來道歉。
在他心中,閣主是至高無上的,與天道最為接近的存在,無論做何決定都不會有錯。
即便他打心眼裡不喜歡謝灼,也還是耐著性子道:「我家閣主說:謝公子謬讚了,我亦是一介俗人,既不能勘破紅塵,也未能超然物外。天道無常,人與之交涉稍有不慎便會迷失本心,是以不敢輕率行事。」
師鶴與的話該是極度自謙的,不過經由對他崇拜的五體投地的仙童說出口,便混合出一種奇怪的腔調來。
謝灼覺得這位閣主說話真是有高人之感,就是讓人云里霧裡,如同隔水看花,聽不出真切意味,但姑且還算能忍。且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廢話來。
仙童又道:「總之,我家閣主答應與你們合作了。」
原來先前那長篇大論都只是客套的說辭啊,能當上閣主的果然也不是一般人。
仙童這話才算說到了謝灼的心坎上,他道:「那阿鳶姑娘與你們天機閣究竟有何關係,現在總能告知我們了吧?」
仙童這才將事情娓娓道來。
阿鳶姑娘本名師其鳶,乃是天機閣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與師鶴與系出同門,師兄妹相稱,頗有幾分同門之誼。
雖然仙童話語平淡,但謝灼也隱約聽出了幾分弦外之音。
師其鳶當年約摸是天賦驚世,也是位修行一日千里的奇才,不比她的師兄遜色,若無意外,接任天機閣衣缽的人合該是她。
但是不出意外地,她還是遇上了一道岔子。她沒能順利等到繼任之日,卻率先等來了一位紅塵故人的來訪。
故人對她曾有救命之恩,她要償還這樁恩情,就相當於是違背天機閣的法度。畢竟他們一向不干涉世事,而師其鳶執意要去幫那人一回,付出的代價即是叛出師門,從此與天機閣劃清界限。
她離開天機閣,遁入滾滾紅塵之中,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直到這一次,他們發現師其鳶的魂燈熄滅,才特意尋來她的住處查訪。
謝灼聽完,忙不疊追問道:「照你們如此說,那位前來向阿鳶姑娘求助的故人,怎麼看怎麼可疑,為什麼不先去找那人查問?」
仙童痛心搖首:「這便是我們為難之處了,當初鳶姑娘為了幫那人不惜叛逃師門,我們卻也不知那人名姓。他與鳶姑娘始終是書信往來,只知道他身在不系城,大約身份不低。」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不過謝灼還是留心問了一句:「那阿鳶姑娘,要幫的究竟是什麼忙?」
能勞動她一位天機閣直系弟子,絕非等閒難題,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她為之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