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工分!
2024-09-13 21:05:54
作者: 童三時
五個工分!
金粒粒在幹什麼,所有人都在納悶,但沒有人知道。
只見她站的離牆面老遠,一手握住長笤帚疙瘩的柄端,胡亂地劃了幾下。
一點都不仔細,一點都不認真,一點都不...嚴肅!!!
這是在幹嘛啊,亂彈琴嘛!
曲小慧帶頭切了一聲,意思是你使了這麼大勁,就這?
沈云云瞪圓的眼睛柔和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金粒粒這是跟小慧置氣鬧著玩呢?
方青卓有些緊張,但還是一眼不眨地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她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就連一直老神在在的廖村長都不由瞪圓了眼,老子這麼多年看人的眼光不會在這丫頭這兒翻車了吧!
唯有金粒粒,站姿如松,懸腕而動,周圍的質疑聲她半點都沒聽見,只專注於自己的手眼。
她劃得範圍大,幾乎涵蓋了半面牆,這樣一來,襯得剛才其他人寫的字更是小的不行。
不過別人的好歹能看出是字啊,她這...就是一些橫橫豎豎的道道嘛!
「道道」都劃完,金粒粒深出一口氣,放下笤帚疙瘩,使勁甩了甩手,胳膊好酸!
曲小慧譏笑一聲,「這是啥啊?這就是你要給咱們看的大作?」
金粒粒沖她眨巴眨巴眼,作驚訝狀,
「看不懂呀?不認字?嘖嘖...」
一副好惋惜的樣子,」聽說咱這村里也有掃盲班,你也去上上課嘛!「
說完就轉過頭去不理她,氣的曲小慧想尖叫,說誰不認字呢?
其他也想質疑的人立馬閉上了嘴,他們可是識字的!
金粒粒沒管別人,而是彎下腰去拿被她放到一邊的毛刷子。
別人是一早就用了毛刷子,而她現在才想起來用。
毛刷子進油漆桶蘸滿紅色油漆,又反反覆覆在桶邊刷來刷去,將多餘的油漆刷回到桶里,做到不淌油漆,又足夠濕潤飽滿,然後才拿了起來,向牆上刷去。
刷子沿著剛才胡亂畫下的道道刷著,手很穩,力道很足。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金粒粒這與其說是寫字,不如說是在畫畫。
剛剛她畫下的道道,現在看來像是畫畫裡提前打下的線稿。
而有了這些線稿做底,她刷出來的字整體更和諧,邊緣更規整!
待到她將所有的線稿都描畫了一遍,大家齊齊抽了一口氣!
」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呈現在白牆上,充滿了莊嚴與力量。
這...寫的也太好了!
就是最最板正的標語,四四方方,端端正正,橫平豎直,反覆尺卡出來的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用什麼模子印上去的呢!
廖村長沒忍住,狠狠地拍了下巴掌,
」對,就是這樣式兒的!這比公社宣傳員寫的還要好!不對,我看比縣裡寫的還好!「
不需要廖村長帶頭夸,所有人都連連點頭,沒辦法,寫的就是好呀,長眼睛的人都能看見!
跟這五個大字比起來,剛才寫的那些小字就好像是小學生的胡寫亂畫,破壞了整個宣傳牆面的整潔,恨不得趕快擦掉的程度。
方青卓帶頭鼓起掌來。
沒想到她這麼有才華,還這麼...聰明。
往牆上寫字不難,難的是如何做到統籌兼顧,讓字跡整齊劃一。
曲小慧的臉色難看極了,她感覺身邊的每一聲驚嘆都是對她的嘲笑。
會寫幾個破字有什麼了不起的?能當吃還是能當穿?還不是一副窮酸相?
沈云云面色平靜地跟大家一起鼓掌,她確實不如金粒粒寫得好,也算是心服口服。
」好了,現在還有人對金知青幹這份工有意見沒?「
廖村長擡了擡眼,掃視了圈眾人。
」沒意見!「
」這誰能有意見啊,還能有誰比金知青寫的更好咋地?「
大家笑哈哈地你一言我一語,場面頓時熱鬧起來。
誰不服?誰不服誰上唄!
廖村長難得也露出個笑模樣,
」那就這麼定了,金知青負責寫標語這活兒,一天五個工分!「
一錘定音,金粒粒沒忍住耶了一聲,得來曲小慧一個大白眼。
金粒粒才沒理她,傲嬌地一扭頭,早上隨便紮起來的馬尾甩出個俏麗的弧度。
她小跑著往屋裡奔,想趕快暖和暖和,這身棉襖簡直太薄了,得想法子整個厚棉襖,要不過陣進了三九天還不得凍死啊!
」金知青,你咋這麼厲害呢?你原來畫啥畫啊?「
」這是你第一次寫標語?第一次就能寫這麼好?你也教教我唄!「
好些人不自覺地跟著跑,話里都是好奇和敬佩。
乍然有了這麼多」粉絲「的金粒粒還有點不適應,寒風吹的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咱屋裡說,屋裡說!」
一行人圍著金粒粒呼啦啦地進了屋。
方青卓也想跟上的,可那麼多人圍著她,他...沒擠進去。
方青卓氣自己動作慢,轉頭就看到沈云云站在原地,瞅著金粒粒的方向。
「云云?」
沈云云擡起頭,好像才意識到自己的愣神一樣,沖方青卓笑了一下,
「青卓哥。」
她面色如常,方青卓卻怕她心裡不好受。
云云可是大院裡的一枝花,自小就是大家寵大的。
她自來心高氣傲,樣樣都拔尖,習慣了被人圍著。
現在剛下鄉,本來就人生地不熟,又比不過金粒粒,心裡哪能受得了。
「村裡的活兒多,不幹這個還有別的,以後還有機會。」
「我知道的,青卓哥,」沈云云笑了笑,
「我本來就技不如人,沒什麼好抱怨的。再說了,我來下鄉就是來鍛鍊的嘛。」
她像是想到什麼,有些低沉的語氣也昂揚起來,
「為了變成更好的自己,努力更優秀!」
她猛地給自己打了個氣,給方青卓都造愣了,咋地了這是?
金粒粒出了這麼個大風頭,讓自己多了幾個粉絲的同時,也讓不喜歡她的人更不喜歡她。
晚上回到知青點以後最能體現出來。
好幾個女知青主動跟她說話,說起白天的比試來更是激動得不行,求著金粒粒有機會能不能給她們畫個肖像畫啥的。
還有男知青聽說金粒粒生活物資不全,特意過來問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們很樂意幫忙。
金粒粒指著剛才村長那空手「套」回來的牙刷、牙粉、掉瓷兒的茶缸子,
「謝謝啊,我已經借到了,有需要的時候一定麻煩你們!」
現在她確實囊中羞澀,兩手空空,有生活困難。
但來到這團結一心的七十年代倒也挺好的,有困難找組織嘛!
於是她下午的時候就堵在了大隊門口……(微笑)
廖村長聽說她這老些困難,腦瓜子嗡嗡地,說組織先幫她想想辦法,把眼前的生活過下去,至於棉襖嘛,現在家家都缺棉花,一件棉襖穿多少年,實在是沒有餘富的,但也會努力幫忙的。
金粒粒眼看著廖村長找人耳語兩聲,不一會兒廖村長媳婦就來了,從懷裡拿出來牙粉、牙刷,還有那掉了瓷的搪瓷缸子。
「這就算是組織先借給你的,等你以後有餘力的時候再還。「
廖村長說。
村長媳婦於金蓮暗暗白了他一眼,這些年從家拿出去接濟別人的東西都沒數了,都說是組織幫扶!
老廖這個村長當的,整個家都成組織的了!
她也不是那心腸硬的,看到金粒粒這麼漂亮一個小姑娘啥都沒有的來到這鄉下,也心疼著呢。
所以沖廖村長沒有好臉色,但看到金粒粒還是放軟了聲音,
「咱鄉下條件是不如你們城裡好,但飯總能吃上的,你那要是糧食不夠的話就來嬸子家吃!」
金粒粒嬌是嬌了點,但還是知道好賴的,她現在能掙工分了,村里也給新知青們預支了糧食,她哪能腆著臉去人家蹭飯吃!
而且今天這情況她也看出來了,說是組織支援的,實際上就是廖村長家自己拿出來的。
她被這善意包圍著,暗暗記著將來一定要把東西還給「組織」,這可是最淳樸的、真摯的感情!
但有些人看到金粒粒拿回來這些東西,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曲小慧把自己的被褥使勁地鋪在炕上,陰陽怪氣道,
「有些人就是有本事哈,得了最好的活兒,隨便出去就能拿回來這老些好東西,真是有本事!」
金粒粒見她鋪完了被褥,就給自己留下了細細一條位置,連半個人的寬度都沒有,也去拿自己的被褥,不慌不忙地鋪在炕頭,壓在曲小慧那花褥子上也當沒看見,閒閒散散地說:
「要說幹什麼活兒嘛,那確實是靠自己本事的,有的活兒你沒本事,給你你也干不下來,不知道有什麼眼紅的。
至於借東西嘛,有困難找組織,你自己不去找你怪誰呀?哦,對了,有些人可和我們不一樣,條件好著呢,哪能看上這些勞苦大眾用的東西呢!」
金粒粒小嘴兒靈巧,拉長的語氣嬌嬌嗲嗲,真是能氣死個人。
曲小慧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一時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反駁起。
說她也有本事吧,她確實輸給了金粒粒。
說她能看上金粒粒借的那些東西吧,她嫌棄地看了眼那個掉了瓷兒的大搪瓷缸子,她也確實是瞧不上!
滿肚子氣無處撒,她看見金粒粒把破褥子鋪在了自己的小花褥子上,嗷地一聲叫了起來,
「金粒粒,你幹嘛啊你,把你的破爛褥子拿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