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幹什麼!

2024-09-13 21:05:53 作者: 童三時

  這是在幹什麼!

  廖村長瞅著底下這些人,氣極反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不公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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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老廖這輩子行得端走得直,他是那種不公平的人嘛?

  上回上頭說每村要標語,他就組織了一回考試。

  村里會識字的人不多,這人還是得從知青點出。

  知青們聽說這事也都躍躍欲試,要是能幹這寫寫畫畫的事兒,誰願意下地幹活?

  誰知道試了一回大家就知道了,這能在紙上寫字和能在牆上寫字根本就是兩回事。

  紙上你能控制字的大小好賴,可到了牆上可就根本不是那一回事了。

  那字寫的橫不平豎不直,大大小小的不受控制。

  用上那紅油漆往牆上一塗,就跟討債的有冤情一樣...

  氣的廖村長又讓人把牆塗回去了。

  你們不會寫,總會刷牆吧?

  他特意去了公社宣傳部,問了專門管寫標語的宣傳幹事,這標語到底咋寫,俺村咋就寫不好呢?

  人家可是都說了,標語可不是隨隨便便想寫都能寫好的,那得是靠成年累月的練出來的。

  「你們那要是有會畫畫的也成,會畫畫的好上手。」

  那宣傳幹事是這麼說的,廖村長這不就記住了嘛,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金粒粒,才這麼安排的。

  既然現在這麼多人都有意見,那就試試唄,大不了再多刷幾回牆!

  」成,既然你們都有想法,那咱就出去亮亮本事,誰寫的好,誰做這份兒工,咱憑本事上!」

  所有人從大隊辦公室出去,一起來到了院外大隊的圍牆邊。

  這整面的牆是去年新壘的,可是整個紅星村的門面,是這次要刷的牆面之一。

  刷牆的油漆塗料早就準備好了,一直放在大隊的倉房裡,就是沒人能幹了這個活兒。

  現下再把油漆調好也快,不一會兒就有人拿桶提到牆根底下。

  摩拳擦掌打算競爭這份工作的知青們,看到腳下的油漆桶,面前的大土牆,還有馬鬃毛做的大刷子,不知怎麼心有些突突,這好像...和想像中的有點不一樣吧...

  金粒粒也注意到那刷子了,刷子小,刷柄短,也就手掌能握住的寬度。

  這樣的刷子拿在手裡,離著這麼近刷牆的話,是一定掌握不好字的大小的,更沒法從宏觀上控制字的美觀程度。

  當然,有一些積年幹這活兒的老師傅,完全憑手感也能做到,但不是她這種菜鳥能達到的。

  她正琢磨著怎麼辦呢,已經有幾個人先試驗上了。

  馬萍拿著這小刷子,突然感覺就不會寫字了。

  她在紙上是會寫,可刷在牆上。。。

  她咋就忘了這字該怎麼寫的了呢?

  沈云云也打量著這面牆,插在兜里手指描描畫畫。

  她是練過書法的,一下就看出來關鍵,這字不難寫,難得是對整體的把控。

  「行吧,你們先一人找一個地方寫,寫完咱們就評一評,這麼多人在這,我看誰還敢說我不公平!」

  廖村長硬邦邦地說。

  新知青們本著摟草打兔子的心態,反正試試也不能吃虧,萬一要真是得了這份工,不就撿到了麼?

  所以此刻,幾乎所有會寫字的新知青們都圍在了牆邊上,一個找一塊空地方開始摩拳擦掌。

  老知青們倒是十分穩得住,都圍在旁邊看熱鬧。

  一個個笑呵呵的,跟看戲似的。

  不是他們不積極,他們原來也和新知青一樣的想法,覺得寫字有啥不會的,誰還寫不了咋地?

  結果...

  呵呵,不提也罷。

  金粒粒不像別人一樣忙著寫,她先盯著牆瞅了一會兒,又打量起手裡的毛刷子來。

  要說村里咋有這麼多毛刷子,這其中還有一個緣故。

  前年還是大前年來著,公社給各個村分農具。

  那年夏天趕上大暴雨,村里往公社的路沖壞了,廖村長領著人抓時間排洪,沒時間親自搞這個,找了個年輕的後生去領。

  公社派農具的人也是個新來的,不了解廖村長的脾氣,到了最後數不夠也沒補齊,而是直接把年輕後生打發走了。

  廖村長回來一看工具數就覺得不對,他聽早回來的隔壁村人說了,一個村二十把鐵鍬,咋輪到他們村就十八把了?

  一問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氣的廖村長卷了那後生一腳,轉頭趕著牛車就去了公社。

  公社自然說這次工具不夠,老廖啊,你就客服客服困難吧!

  但廖村長哪是沒困難硬克服的人呢?那是有困難也要戰勝困難的人!

  他犟脾氣上來了,瞪著牛眼珠子跟公社領導叫板。

  領導為啥只虧了他們紅星村的農具?是不是對他們紅星村有意見?還是對他老廖當村長有意見?

  為啥對他老廖當村長有意見?難道是對他老廖這個人有意見?

  那他可就得說到說到了。

  他老廖十二歲參加革命,縣民兵隊大隊長,領導都對他讚賞有加,親自給他發了那個獎章章,咋到了這公社就對他有意見了?

  那可得找領導評評理!

  說罷一巴掌把桌腿拍折了。

  公社那新來的哪見過這陣仗,完全被壓的死死的,誰說只要公社發話,村里人就溜溜聽的?

  這事自己可處理不了,趕快找公社領導吧!

  公社領導一聽原委,氣的直罵娘,這人也太不會辦事,竟然踢到老虎屁股上,還得他來收拾爛攤子!

  他可是知道這廖蹶子有多倔,今天這事不好好解決,他能把這公社鬧個天翻地覆!

  領導就是再發怵,也只能硬著頭皮去解決,笑臉相迎,好說好商量廖村長也不買帳。

  最後的解決方案是,公社在公帳上記著欠紅星村多少工具,等下次來工具的時候第一時間補上,這還不算完,人家廖村長還要利息呢。

  「公社啥時候到工具哪有個數?俺村這麼長時間沒工具不耽誤事兒?公社咋也得給點補償?」

  「補償?咋補償?「

  廖村長那雙利眼早就尋摸好了,他指著公社牆根底下放著的那堆東西說:

  」我剛才咋聽說縣裡用這些玩意兒頂了農具的缺,公社又缺了俺村的農具,那這些東西是不是就得歸俺村?「

  」不行!那哪能行啊?這是要分給各個村刷標語的!

  再說了,我就是給你了你也沒用啊,你村不是連會刷牆寫標語的人都沒有嗎?「

  」誰說俺村沒有的?俺村現在沒有...那還能一直沒有?

  再說了我看那老些毛刷子呢,就是不刷牆,俺們不能刷別的?實在不行,過年還能刷醬子呢!「

  本來公社這回就理虧,讓廖村長占據了道德制高點,再加上廖村長作風剽悍,有理的時候跟個鬍子也沒啥兩樣,於是那老些毛刷子就成了紅星村庫房裡的」村有資產「,都放了好長時間了,一直到現在,這麼多人要比試牆上刷標語,才派上用場。

  已經到了這份上,其他人甭管會寫不會寫,反正都硬著頭皮往上上。

  就金粒粒不著急,不但沒開始動筆,反而在大隊部里來回晃。

  方青卓看著沈云云往牆上寫字,他站在外圍,看的最清楚,綜合下來看,云云是寫的最好的。

  一筆一划最穩,一看就是有功底的。

  可不是還有她嘛...

  他的眼神下意識去找金粒粒,卻發現她根本就不在這裡。

  他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才看到她蹦蹦跳跳地回來,手上還拿了根掉光了毛的……笤帚嘎達?

  金粒粒這」不著調「的樣子可不止方青卓一個人注意到了,圍觀群眾一個個都被她這怪異舉動鎮住了。

  這傢伙正比賽哪,你不趕快寫字兒,咋還拎著個笤帚嘎達滿哪兒跑呢?

  曲小慧看到金粒粒這不緊不慢的樣子就來氣,她剛剛才寫完字,慘不忍睹,跟狗爬字似的,不用說肯定沒戲了,這股火兒正沒地方發,正好看到了金粒粒。

  」大家都寫字呢,就某些人搞特殊。要是沒那個本事就早點退賽,這大冷天的,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金粒粒瞄了她一眼,連帶瞄了一下她的」作品「,嬌嗲的聲音里都帶了憋不住的笑,

  」是的呀,胡寫亂畫的本事我還真不如你,一點也沒耽誤大家時間呢。「

  一直注意聽著他們對話的方青卓沒忍住噗呲一聲樂了出來,這姑娘...是怎麼用最嬌的調調說最損的話的?

  曲小慧漲得臉通紅,舉起沒折的手狠狠指著金粒粒,

  」你!「

  金粒粒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一副先撂者賤,你能把我怎麼樣的無辜樣兒。

  曲小慧見越來越多的人好奇地瞅著她,繼而關注到自己那實在有些掉價的狗爬字,憤憤地甩下手。

  」好!你有本事,那你寫!我倒要看看你能畫出什麼花兒來!「

  她鄙視地掃了眼拎著笤帚疙瘩的金粒粒,神經病啊!

  金粒粒自然注意到這眼神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示威一樣地舉著笤帚疙瘩揮了揮,

  「謝謝提醒哦,不過我今天不畫花,光寫字,還是用這個!」

  說罷拿這長笤帚疙瘩往油漆桶里一蘸,拎出來就往牆上抹去...

  圍觀看到金粒粒這一番動作的人都是齊齊的一吸氣...

  這時候」考試「的新知青們大多都寫完了,所以都在圍觀別人的作品。

  自己上過手之後,再看看身邊人寫的,多少心裡也都有數了。

  這活兒看著好干,但可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

  要是他們的字兒刷在這牆上,那紅星村的面子可真是丟光了。

  怪不得都兩年了,紅星村這牆面還是溜乾淨,啥都沒有呢。

  要是隨便找個人寫,還真就不如一直這麼光著好看呢。

  大家互相瞅著,心裡都在比較。

  要是真要選出一個人來幹這活兒的話,那估計就是沈云云了。

  她那字最起碼工工整整,橫平豎直,在一眾狗爬字里絕對算是亮眼了。

  沈云云完成最後一筆,輕輕吐了口氣,沉靜地把刷子放進桶里。

  這字一寫完,她心裡就有譜啦,這活兒估計就是她的了!

  從兜里拿出了細棉布白色帶花邊的手絹,她細細擦著手,不再擡頭看,即便曲小慧和金粒粒那邊吵吵嚷嚷的,她也不甚在意,十分從容。

  待到大家從看熱鬧,變成集體抽氣驚呼時,她心中一緊,猛地擡頭往那邊一瞅,不由也跟著抽氣———

  金粒粒這是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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