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Promise
2024-09-13 20:47:58
作者: 周至川
047 Promise
三天假期過後, 緊張的氣氛重新回到了生活的主線。沒人關心未來幾天的天氣如何,是會颳風還是會下雨。
試卷和習題充斥著在周圍,將時間往後不停地推, 距離一月二十五的統考已經沒剩幾日。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習, 回家的路上, 等紅綠燈的時候, 林嶼謙隨意地翻了翻手機。這時候他才想起,那天晚上發來的匿名郵件, 他還沒有查看。
紅燈的倒計時還剩下二十八秒, 林嶼謙打開了手機郵箱, 點開了未讀信件。發信人是一串數字, 後面緊跟著匿名兩個字。信的內容是一長串話——「據說, 陪你一起看過五次落日的人,餘生將會陪在你的身邊,直到永遠。」
短短兩行字, 不摻雜任何其他的內容。他把信件翻到了最底部,截屏放大查看。最底部有一排淺灰色的小字, 放大後,小字已經變得模糊,但仍然可以辨認得出來那行文字的內容——FROM Changyi「between the lines」museum of characters的信件。
看到這,林嶼謙笑了笑,他知道是誰發過來的了。
他未曾察覺到眼前的馬路已經變成了綠燈, 直到談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才反應了過來。
「看什麼呢?走啦。」
林嶼謙擡頭,注意到了綠燈, 「哦,走吧, 回家。」
那晚他在書桌前翻看了手機里的相冊,他一次次地數,數出了到目前為止和她一起看過三次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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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較強冷空氣的影響,氣象台預計,今明兩天,我省大範圍內將會出現降雪天氣,局部地區將會有中到大雪,提醒各位市民朋友,注意出行安全……」
公交車上的天氣預報聲音經過了耳邊,談夏想問問一旁的林嶼謙聽見了預報沒。剛一轉頭,就看見林嶼謙拉著扶手,閉上了眼睛。他正戴著耳機聽歌,應該是沒有聽見。見狀,談夏把話給咽了回去,低下頭打開了手機。
下了第二節課,語文陳老師就把談夏和李禾風叫到了辦公室。談夏剛進去,就撞見了林嶼謙正低著頭站在林老師的旁邊。
陳老師剛坐下就從抽屜里拿出了兩張獎狀,「十月份的作文比賽結果出來了,恭喜夏夏和禾風,在各自的組別里獲得了特等。」
兩人接過了獎狀,謝過了語文老師,李禾風問:「陳老師,分組別是什麼意思?」
「哦,這個是根據你們在考場上選擇的不同的作文題來劃定的,你們兩個選擇的是不同的作文題,自然組別也就不一樣。」
李禾風和談夏聽完之後點了點頭。
「對了。」陳老師繼續說,「過兩天會有雜誌社的編輯聯繫你們,你們倆的考場文被雜誌社看中了,回頭會找你們商量和改稿的事情,到時候留意一下自己的郵箱。」
「知道了陳老師。」
在語文老師同談夏和李禾風兩人交流時,林嶼謙偷偷地朝談夏那看了幾眼,他隱隱約約的聽見了談夏獲獎了。
林老師簽完字,剛好,那邊的語文老師已經聊完了。林嶼謙匆匆寫過林老師,拿起桌上的紙就轉了身。那時,談夏已經轉身準備走出辦公室了,他只好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林嶼謙和談夏是前後腳離開辦公室的,剛出門,林嶼謙就喊了她的名字。
談夏聽到了林嶼謙的聲音之後就停下了腳步,小聲對旁邊的李禾風說了句:「我就猜他會叫我。」
當時走出辦公室前,談夏瞥見了林老師已經簽完了字,把那張紙給林嶼謙遞了過去。當時,林嶼謙也是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哎喲。」李禾風拍了一下談夏,「好咯,知道了咯,你快去吧,我先回教室了。」
「愛你禾禾。」
李禾風「光速」離場。
談夏回頭,看向正在朝自己走來的林嶼謙,兩人很自然地走到了走廊的欄杆前,雙手搭在欄杆上,望著走廊外面。
林嶼謙說:「沒看見我?」
談夏說:「看見了。」
林嶼謙問:「那你不等我。」
談夏回答說:「我看你在忙,所以我就先走了。」
林嶼謙帶著一副疑問的語氣說:「故意的?」
談夏看向林嶼謙說:「你猜啊。」
「你是故意的。」林嶼謙看向了談夏,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你猜我會叫你,所以你故意走的,對吧。嗯?」
談夏正想著怎麼回話,只聽見林嶼謙繼續說:「恭喜你作文大賽獲得了特等!」
他怎麼把話題岔開的這麼快?
談夏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還沉浸在剛才的對話中。
「獎狀不給我看看?」
「哦。」談夏回過神來,把獎狀遞了上去,「給你。」
談夏這才看到,林嶼謙手上拿著的那張紙是請假條,於是她說:「你請假去哪?」
「去接江風,他今天出院,出院後他先暫住我們家。」林嶼謙說,「反正我們家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
談夏本來想問林嶼謙江風怎麼會聯繫到他,後來她突然想起來,當時江風在急救床上的時候,林嶼謙給江風遞了張紙條過去,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和Q.Q聯繫方式寫在了上面,給他遞了過去,幸好當時身上的口袋裡有紙和筆。
談夏說:「那你出校之後注意安全,早點回學校。」
「嗯,放心。」林嶼謙說,「中午和你一起吃完飯我就去,下午上課前能夠趕回來。」
兩人正要準備離開,還沒轉身,身後就傳來了語文陳老師的聲音。
「談夏,剛好我要到樓下找你來著。」
「怎麼了,陳老師?」
語文陳老師看了看談夏身旁的林嶼謙。
林嶼謙說了句老師好之後,很自然地走到了一邊去等談夏,示意讓她們聊。
「你之前跟我說在網站上發表過一片小說,名字叫做《風吹過了五次落日》?」陳老師說,「裡面有一章叫做《風吹來的方向》,對嗎?」
談夏點了點頭,「是的,老師。」
「是這樣,一開始選材料的時候,組委會並沒有調查過這篇文章背後的作者是誰,加之你的筆名,所以沒料到這篇文章會是這次參賽選手曾經寫過的文章。」
「根據組委會和閱卷老師的比對,發現你本次的參賽作品的文風和《風吹來的方向》很像,然後你自己也提了出來這件事,所以重新做了背調。」陳老師說,「考慮到你並沒有複寫原故事,加上是重寫,選材料這件事也是組委會的失誤和你主動提出,所以成績有效。剛才我都忘記跟你說這件事了,我翻我郵箱,重新看見了組委會發過來的信我才想起來。」
「嗯,謝謝陳老師幫我跟進。」談夏說,「我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這件事。」
「咱們談夏是才女。」陳老師誇獎說,「組委會想邀請你做個雜誌訪談,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大概是在三四月份左右,正好和你的作品刊載在雜誌上的時間差不多。」
「可以的老師。」
「那我就幫你回組委會的信了。」陳老師說完,看了一眼談夏身後的林嶼謙,笑了笑說,「你朋友還在那等你,我也不說多了,快下去吧。」
跟陳老師說完再見,談夏轉身就看見了正在原地走來走去的林嶼謙。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低著頭,好像地上有什麼東西很吸引他注意力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談夏看見林嶼謙這樣,腦子裡居然蹦出了「落魄小狗」這幾個字。
談夏再看了他一眼,心想,還是趕緊叫他下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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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降臨得很快。
第三節晚自習還剩下二十分鐘,林嶼謙就出了教室,他打算下樓到十一班找一趟鄭宇,去問個數學題。剛出門,他就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風朝他席捲而來。深冬覆蓋著長宜,任憑寒風颳過枝頭。
剛走到四樓的走廊,還沒到十一班的門口,林嶼謙就在轉角處碰到了談夏。
兩人當時都在低頭看試卷,根本沒注意到轉角處會突然蹦出來個人。
碰到的時候兩人都沒發出太大的聲音,互相脫口而出了一句「不好意思」。
等看清楚面前站著的人之後,兩人很默契地走到了遠離教室的那條走廊上。
「我選擇撤回剛才的那條不好意思。」
「無效。因為我記下來了。」林嶼謙說,「鄭老師在你們教室嗎?」
「他在我們教室外的走廊上『擺攤』答疑,這會子人可多了。」談夏瞄了一眼林嶼謙手上的試卷,「有什麼不會的,問我。」
林嶼謙把試卷擺在了談夏的面前。那道題的第二問林嶼謙想了很久,大致的思路其實已經有了一半,所以談夏稍微講了一點點接下來的思路,他就明白了。
林嶼謙正準備問談夏要去哪,他隨意地擡了擡頭,向冬夜的夜空看了一眼,卻突然發現現在的天與方才的天有了不同。
「下雪了。」林嶼謙看著走廊外的天空對談夏說。
談夏順著林嶼謙的目光往走廊外看去,若影若現的燈光下,雪花闖入了視線。
紛紛揚揚。
走到欄杆旁往下看,樓下的樹上已經有些許積雪了。看樣子,這雪已經下了有些時間了,只不過兩人才發現。
從走廊上往旁邊看,教室里的同學似乎是也發現了初雪,紛紛站在了窗邊,拿出了手機和相機。
冬天的天空好像是格外的黑,走廊上的聲控燈在此刻熄滅,這一邊的走廊上變得漆黑一片。林嶼謙沒說話,談夏也是,兩人打開了手機的後置閃光燈。
就這樣,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聽著今年初雪的聲音。紛揚的雪花在燈下看得特別清楚,一片片落下,路過眼前。
談夏看著天空,又轉頭看了看身旁的林嶼謙。之前她還在想,今年會不會和他一起看不上初雪。她已經開始期待明年冬天的初雪了,沒想到,今年原本失約的雪,最後還是來了,也算是赴了約。
初雪許下的願望很容易實現。
也不知道這是哪位「名人」的據說。
她還在網上看到了,說初雪當晚不能撒謊,要說真話。
真奇怪,這年頭也太多「據說」出現了。
談夏想讓林嶼謙許個願,她想知道,林嶼謙會許什麼願望。畢竟,她想許下的願望,和他有關。
她希望他能如願通過執禮大學的高水平運動隊的招生考入執禮大學,她也會堅定不移地選擇執禮大學醫學院,這樣他們就有機會大學也在一起。
她還想問問他,是否還記得那個一起去執禮或一起去港校的約定。畢竟,這是在初雪的夜晚,他不能撒謊。要是他忘記了這個約定,她想著,她一定會讓他把「promise」這個單詞抄五百二十遍給她。
等下就問,等雪下得再大了些,等她再組織一下語言。
不過她相信,他是沒有忘記的。
談夏剛轉過頭繼續看向天空,看向教學樓的牆上掛著的昏黃的路燈,林嶼謙正好轉頭看向了她。
那一刻,天空中落下的大雪早已在他的視線里消失。儘管那雪下得多麼的大,在燈下看得是多麼的清楚。
他的眼前只剩下了那一束她手上拿著的光。
他對著那束光,悄悄地許下了願望,他希望,她能夠如願去到醫學院,成為一名醫生。那時他沒想到給自己許願,他腦海里下意識想到的,是她。
林嶼謙沒忘記那個一起去執禮或是一起去港校的約定,他想在這個夜晚重新問她一遍,再同她確認一下是否還記得這個約定。
該怎麼跟她自然而然地提起這個約定呢?
如果她忘了,他……
似乎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就算她真的忘了,那就提醒她一遍就好了。
不過,他相信,她是沒有忘記的。或者說,是堅信。
天空中的大雪開始加快了速度,路燈下的光影就快要被那大雪給遮擋了。
未曾感受到,兩人在未亮燈的走廊上悄悄靠近著。
除了落雪聲和風聲,他們似乎還感受到了一段來自於這個冬夜之外的頻率——「咚咚——咚咚——」
林嶼謙想和談夏說句話,為了不讓走廊里的燈亮起,他湊到了她的耳邊。
談夏感覺到了他的靠近。
她在想,他會要和她說些什麼。
她在心裡做著預設。
那段冬夜之外的頻率再次在心裡出現。
只見他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落下了一句——
「我記得我們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