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 67 章

  病房裡只剩下千夜的聲音：「五年前的一天中午，我接到舅舅的電話，說我媽跟我爸吵起來了，他很驚慌。我便趕回了家，原本我以為只是單純的夫妻之間吵架，因為他們從我記事起就經常吵架，我在他們不斷爭吵中長大，我小時候常常疑惑，他們感情那麼不好是怎麼在一起的？我趕回家中，沒想到我在家裡看到了另外一個男人——宗澤。他胳膊上流著血，而我媽雙手拿著水果刀，那個永遠光鮮亮麗的女人宛如地獄爬出來的女鬼，她神經質地要用刀砍死面前這個男人。我舅舅拼命攔住我媽。我媽口中大喊大叫，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麼傷心欲絕過，我當時感覺她已經瘋了。」

  「後來我知道了，那天我媽回家拿文件，撞上了在家裡偷情的兩人，在他們的婚房裡，那張床上，抱在一起糾纏不清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最愛的丈夫，一個是她最崇敬最好的異性好友。她最信任的兩個男人合夥騙了她整整二十五年。換作是誰，都不能從這種打擊中走出來。我媽一直認為千鳴出軌了。因為她說結婚有了我後，千鳴再也沒有碰過她，對她態度十分冷淡，即使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心都不在一起。」

  「他們偽裝的太好了，好到隱瞞了那麼多年。一直瞞下去不好嗎，為什麼非要那一天都在家呢，為什麼那麼湊巧呢？但凡我媽晚一點回家，他們換個地方，也不會發生後來的那些事啊。可這個世界上紙是包不住火的。他們偽裝的再好，也會露出有破綻的這一天，可是這一天來的太晚了，早一點，我媽也不至於這麼難過。」

  「那日後，我媽和千鳴提出離婚，讓他淨身出戶。千鳴拖了好久，目的是轉移財產。我舅舅孟令也就是糖所的董事長，在新加坡查到了千鳴和宗澤開的稅務公司，註冊日期是二十年前，是千鳴和我媽剛認識的那年。兩人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交集。千鳴是在我媽一次和朋友去酒吧玩認識的。當時我媽喝醉了，被酒吧里幾個男人盯上，差點被劫走，是千鳴救了她。」

  說到這兒，千夜露出一個苦笑來：「這種英雄救美很俗套的情節，可我媽就是心動了。後來他們相識相愛，千鳴對她處處體貼，無微不至，憑藉著花言巧語，靠著一張迷惑性的臉，成功俘虜了我媽，就這樣在他們相識半年後我媽未婚先孕了。有了孩子我媽不忍心打掉，於是和千鳴結了婚，千鳴當年只是個剛大學畢業窮學生，入贅孟家才改頭換面，我媽給了千鳴一大筆錢做陪嫁，也就是那筆錢，救了千鳴和宗澤開的公司。」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千鳴和我媽的相遇都是他和宗澤驚心策划過。因為他們急需要一比錢，為了勾引富家女，制定了詳細的計劃。我媽得知後，徹底瘋了。而壓死她最後一根稻草的是，在認識她之前，千鳴就和宗澤在一起多年，她才是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那時我媽她精神狀態已經非常不好了，十分脆弱，她只會在沙發上坐著發呆，不會哭也不會鬧，靜坐一整天。我那時只能每天陪著她。可是有一天中午，她讓我給她買香酥餅，可等我回到家，我在浴室的浴缸里看到了她，那麼多血，流了滿滿一地，傷口那麼深，她對自己太狠了。我叫了救護車，親眼見她進急診室，我在外面守著，那時我人都嚇傻了，我非常冷，非常無助，我以為我永遠都要失去我媽了，當時我只想聽一聽你的聲音，可惜我從來沒有打通過。」

  光是這些話，端木笙都要心痛到無法自拔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這麼痛過，內疚過。端木笙無法想像當初千夜是有多麼無助，多麼絕望。那時他在橫店拍戲，那時他還對千夜沒那麼上心，還分不清對千夜的感情是喜歡，以為是玩玩。

  「其實你是接到了我的電話，但是故意不接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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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千夜的眼神下，端木笙垂下頭越埋越低，見他沉默，千夜瞭然：「我知道了。」

  千夜語氣中的淡漠，叫端木笙心生恐慌，他摟住千夜，哽咽道：「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對不起，我真的當時太混蛋了。」

  千夜讓端木笙緊緊抱住，他目光平移到前方虛空停住：「我固執打了很多個電話，直到我收到了一個陌生簡訊，和幾張圖片。」

  不知為何端木笙有些毛骨悚然：「是什麼？」

  「是你和夏星月的聊天截圖。」

  「聊了什麼？」端木笙驚恐道聲音都變了形，他著急的解釋，「我沒和她聊天，也沒聊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相信我。」

  千夜拍拍他的背，安撫住無比慌亂的端木笙：「這是個誤會，上次夏星月給我解釋了。」

  「呼，」端木笙嚇出一身冷汗，「還好她還有些良心。你們什麼時候又見面了？」

  「不久前，她和裘任山找的糖所做婚禮蛋糕。」

  「她沒對你做什麼吧？」

  「沒，她找我是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了我，她說那些照片都是p的，是假的。還說，我們分手後，你就向她提出了解除婚約，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出櫃了。」千夜看著端木笙，「現在該輪到你了，關於當年的事，我們好像彼此都有誤會。」

  端木笙斂住悲痛，陷入某種回憶：「你還記得那次酒吧後，你向我提了分手，我怎麼可能會同意，我的確是因為遊戲輸了，才找的你。可是一年的相處，我發現自己後知後覺的愛上你了。哥哥，我很傻吧，在失去你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可惜已經晚了，你離開的背影，讓我恐慌，那一刻我仿佛失去了全世界。那日你離開後，我在我們的家裡等了你好幾天，給你打了好幾天的電話，我想跟你解釋，事情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只要你肯理理我，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可我沒有等到，後來端木錦派人把我強制帶回了家。」

  聽到這兒，千夜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回去之後，我被端木錦關在家裡，他逼我參加和夏家的訂婚宴，我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呢。所以我在那場訂婚宴上當眾出了櫃。我說我喜歡男人，不可能跟女人結婚。我知道我這麼做，不理智，不明智，很幼稚，不顧及兩家的顏面，可是我不那麼做，我就再也無法挽回你了。端木錦停了我的信用卡，阻止我跟任何人聯繫，包括你。所以在那段時間裡，你後來讓我去學校附近的咖啡店，我壓根就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等了我整整三個月，我被端木錦監管了起來，直到後來才得知你出國的消息。」

  端木笙一張口滿是苦澀：「因為我的父親，我們當初錯過了彼此。」

  千夜全然明白了，怪不得當初見到端木笙時，他帶著些許憤怒和不甘心，怪不得他傻傻等了三個月，沒有等來想見的人。現在他什麼都明白了，他們都在互相埋怨對方。

  好在，最終等來了端木笙的解釋。只要他的一句解釋，當初所有的怨恨，心痛都化為塵灰。

  「酒吧分別後，我在心理療養院陪我母親，那個時候我的狀態很差，我一直在做噩夢，夢到渾身是血的母親，下一秒就是在酒吧聽到你只是沒玩夠。我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我快撐不下去了，但我還有我媽在，我就必須得振作起來。我本來想就此跟你分手，可見你每都在天打電話，在一起一年你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太難得了，我想你可能是回心轉意了，知道錯了，我才下定決心跟你見一面，那三個月我每天有時間都會去等你，我以為我會見到你，可我最終什麼都沒等來。我終於死心了，沒有想到你耍我了第二次。」

  早在五年前千夜就已經把他當作一生的摯愛，家庭發生那麼大的變故，毅然選擇了他，可當初他做了什麼，端木笙不敢細想，千夜如今能用平穩的口氣說出過往，不知花了多久才將打碎的自己一顆一顆拼湊起來，句句灼心，端木笙不敢去想當初千夜是有多麼難過。

  「哥哥，現在我什麼都不想了，只要你能在我身邊，我光是看著你就很滿足了。」曾經是千夜生怕失去他，而現在是端木笙害怕失去，千夜有更多選擇，沒必要非得選擇他。得知千夜的過往，得知千夜承受了什麼，端木笙才知道，千夜在經歷一切後還選擇他，是多麼愛他。

  「你不用怕，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千夜的手覆蓋在端木笙手上，用輕柔又堅定的語氣道，「我想要的是你。」

  「哥哥，」內心的感動無語言表，端木笙雙眼濕潤，「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想放手了。我已經無法承受再失去你一次了。」

  抹去端木笙眼角的淚，這還是千夜頭一次見端木笙哭，原來是那麼讓人心碎，千夜慢慢拉進兩人的距離，額頭相抵：「這麼久了，我從未停止過對你的喜歡。其實我一直都想說一句對不起，我不應該抱著懷疑的態度來對你，重逢後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可是我太懦弱了，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我是個膽小鬼，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又像當年那樣騙我。我害怕，我沒有勇氣，所以我一直封閉自己的內心，是我一直在逃避。我在進行自我欺騙，當初我不遠萬里去法國留學，也是想忘了你。我試過很多方法，我以為只要花上時間我就能放下你，可惜我做不到。當你重新出現在我身邊，對我死纏爛打。我早在我們重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我離不開你。我沒你想像那麼好，和我這種總是想逃避的人在一起會很累吧。」

  端木笙擁住他，急急反對：「怎麼能這樣說自己，你沒有任何錯，錯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哥哥還是那個對愛情永遠赤誠，永遠真摯的千夜，是我把你變得這樣的。都是我。」

  「你別把錯全都歸給自己啊，」千夜在端木笙嘴角上印下一吻，「人都會犯錯，當年我們感情走向分崩離析，彼此都有問題。而如今，我卻變懦弱了，你還是一往勇前。多虧了你，我才又有了重新正式自己內心的勇氣。」

  端木笙很高興能聽到千夜對他說心裡話，他的話比結婚誓詞還要令人感動，無與倫比的喜悅湧上心頭，在這一刻端木笙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千言萬語化成三個字。

  「我愛你。」

  「我也愛你。」

  千夜的手機響得快要碎掉，端木笙像只樹懶抱著千夜不放，最後千夜還是接起了電話。

  果不其然電話那頭是已經發瘋的江晴。

  江晴聯繫不到端木笙只能打電話到千夜這裡抓人。

  得知端木笙推了好幾個商務活動後，千夜說了所在處。

  「江晴說派人來接你。」

  「嗯。」端木笙不情不願應了聲。和千夜相處的時間總是太短了。

  「去吧，別耽誤工作。」千夜拍拍端木笙的腦袋。

  「哦。」

  江晴的速度很快，一盞茶的功夫，她派的人就到了醫院門口。

  「哥哥，我得走了。」離開前端木笙才鬆開手，「記得想我。遇到事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千夜目送他離開：「放心。」

  如端木笙預料那樣，江晴這次親自來接他。

  副駕駛上，江晴的臉陰沉的嚇人：「你談戀愛把腦子談沒了？工作不想要了？你知不知道你拍攝到一半，中途跑了，嘉晟那邊差點把我吃了，要讓我們賠違約金。」

  端木笙朝江晴鞠了一躬：「抱歉。」

  突如其來的鞠躬把江晴嚇了一跳，這小子一向倔得要命，竟然會懂得道歉了，她一時間不由感嘆端木笙終於懂事了些：「哎呀沒事，說賠違約金他們只是氣話，重新修改了日程。你以後注意點就行了……」

  然而感慨沒多久，江晴就聽到端木笙的話：「工作沒有我對象重要，對不起，如果有下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江晴：「……」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死了。在這一刻江晴體會到了她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她是個死人。

  「端木笙為團隊想想，遇事不要衝動。」

  「抱歉，我做不到。」

  江晴瞬間想破窗而逃，當初她怎麼會簽下這麼個玩意兒，早知道如此就應該在合同上加一行未滿28歲不能談戀愛。不過以端木笙的家世就算加上了也威脅不到他。

  端木笙油鹽不進的樣子，江晴有些崩潰：「我就說了談戀愛誤事，談戀愛誤事！你就不能忍住嗎？」

  「不能。」

  那一晚江晴的心情是絕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