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醒

2024-09-13 20:37:25 作者: 沈木可

  警醒

  在押送他們回去的路上,瑾瑜從押運車後面狹窄的車窗向外瞧著車屁股後一起被『打包帶走』的黑色凱雷德,緊皺著眉,心裡盤算著什麼。

  朱鵬也是找了『心腹』伺安來當做是耳目給木子書這個受害者當司機,他自己就坐在最前面的頭車裡。楚君鳴被許思辰厚著臉皮說沒位置了也不能讓我們主心骨幹坐押運車吧,這才塞進了頭車占了一席之地與鄧旭在后座大眼瞪小眼。

  木子書自上車了之後就一直靠在許思辰肩頭,安安靜靜的經過了三個紅綠燈,司機伺安有些詫異{聽聞這兩個人關係匪淺,怎麼這會兒了卻一句話都沒有,甚至簡單安撫和關心也沒有。}

  許思辰一邊心裡盤算著一些事,一邊溫柔撥弄著木子書的頭髮,有些出神,木子書就像是知道伺安耐不住性子了似的,擡眼瞧了一瞧後視鏡,正巧和伺安對上了視線,伺安也是身經百戰一般臉上絲毫不慌,還貼心的緩緩道「還有近3個小時,要睡的話還是蓋個外套吧,以免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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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子書淡淡盯了一眼,隨後像足了任性莽撞的小孩,極其怨念的翻了一眼,光明正大蜷曲著腿側躺背對著許思辰,枕在他腿上。正好,許思辰在司機後側,木子書這麼一躺,伺安根本瞧不見他上半身,根本看不見他在幹嘛,也只當是他在睡覺,總不可能明目張胆的扭頭張望。

  木子書淡淡問著,聲音沙啞無力「我的手機呢?」

  許思辰沒說什麼,就當是沒有伺安這個人,隨後從兜里拿出了兩部手機,一部是他本人的,還有一部就是那個蘋果手機了。伺安想說些什麼,但木子書畢竟不是犯人,又怎麼好限制他不與外界聯繫,只得是閉了嘴乖乖開車。

  木子書打開自己的手機瞧了瞧,沒什麼消息,提示里也就是一些推送八卦,還有就是許思辰發的信息,隨後關了。打開蘋果手機的時候,還專門讓許思辰瞧見了密碼,打開了微信界面,界面里唯一的聊天記錄就是暱稱為擺鐘的幾句話,木子書甚至都沒有回覆,把手機調成靜音,用一隻手在聊天框裡打道[手機和車,擺鐘的。]

  隨後打開了微信支付,他翻得很慢,就像是故意等許思辰瞧一樣。許思辰瞅見那個擺鐘的聊天框的時候,心裡就咯噔一下,總有些不安,手機和車的事情許思辰也早有預料,隨後跟著他的速度瞧完了支付記錄{最早的消費記錄是從入關開始的,之後的就和查到的信息一樣了,只是警方查找銀行卡記錄時,這個微信綁定的卡居然是海外私人名下這兩天才辦的『白卡』,什麼都沒有,又從一個海外同一人的私人帳戶上轉了50W入帳,隨即就是木子書的一系列花銷,最後一筆轉帳是大概在木子書剛到福利院時接到的,是什麼意思?擺鐘是一直跟著他麼?覺得他不夠花?}

  木子書就像是知道許思辰的想法,又把聊天框裡的字刪除打上了[他在,我知道。]

  許思辰到這心裡一驚{知道?所以說擺鐘一直在他身邊,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伺安瞧著許思辰和剛開始一樣,臉色沒什麼變化,木子書也是一動不動,就沒怎麼偷瞄了,專心開起了車,木子書只有一隻手拿著手機,胳膊還受了傷,打字也就能打幾個意思意思[擺鐘見過,他們認識]

  許思辰瞧得有些雲裡霧裡的,心裡更是亂成了麻花{擺鐘見過?見過誰?還是說你們都見過了?是瞧見模樣了?認識?你們認識嗎?誰和誰?你們見面都說了什麼?}

  木子書微微皺眉,胳膊已經是極限了,拿著手機的手已經在顫抖了,他也知道許思辰焦急,雖說他不是什麼魯莽之輩,但若不是有外人,想來早就開始切入正題了,又怎麼可能乖巧的一言不發還裝翩翩君子,木子書只得是先給個安心丹,穩一穩,在聊天框裡費力打到[回家,說給你聽。]

  許思辰默了,撐著車窗拖著半邊臉,撫了撫木子書的頭髮,表示OK,也不是說他不想問,只是瞧得多了,就算是滿心滿眼都是問題想要弄清楚,瞧見了木子書這副樣子,也只剩下了心亂如麻,壓根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隨後就見木子書關掉手機,轉身臉面朝上放鬆了身子睡了過去,他這一睡還好,時間一睜一閉就過去了,許思辰滿腦子都是事情,瑾瑜坐在那裡發了會呆索性靠穩閉眼休息。

  楚君鳴此刻是做如針氈,尷尬極了,鄧旭還是滿肚子火,實在是想不明白朱鵬到底是怎麼想的,既就這麼答應了他們,一路上氣氛詭異,就這樣楚君鳴生生挨到了「回家」。可算是回來了,他第一個下車仿佛如獲新生,來「迎接」的是局長許俊林還有扶餘市副局長魏勝鵬,這是剛去上面學習回來,就正巧趕上這件事了。夏林也被許俊林緊急召回不讓他去風蘭市了,以免生變,留方玉琴在醫院照顧許九寧。許俊林眉頭緊皺仿佛如臨大敵,瞧著被許思辰扶下車虛弱到仿佛奄奄一息的木子書,心裡萬般思緒湧上心頭,總歸還是有些詫異的。

  許俊林皺眉臉色不好,過來扶了一下,看著木子書的眼裡卻多了些東西。一旁的許思辰沒說話,木子書倒是先笑眯眯的乖巧道謝「謝謝林局扶我一下,不然剛剛我可就摔了,這次也是我自己任性,不然也不會…變成這樣。」

  木子書的這個態度讓一旁下來的鄧旭和朱鵬瞠目結舌,這態度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轉彎加漂移,朱鵬和伺安對了視線,伺安搖搖頭沒了下文。

  最後的押運車裡,瑾瑜被帶了出來,臉色冷漠,瞪了一眼許思辰,好像很不滿他在木子書身旁扶著,隨後就被帶進去了。朱鵬還是要在意一下場面話,走了過來跟許俊林搭話「許局,這件事情裡面關係複雜,動靜也大,必須儘快處理,耽誤不得。」

  許俊林更是不悅,看著他就來氣的樣子{意思不就是要我們連夜審麼?人都虛弱成這樣了,能審出什麼?這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麼著急是認出來了?早晚把你搞掉。}

  魏勝鵬開口如同住持大局一樣道「木子書也不是犯人,我們就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也要等病人情況好些,先審鉤吻吧,還有抓到的那幾個活的。」

  說完也不等朱鵬說什麼,就進去了,許俊林算是展了些眉吩咐「許思辰,你和夏林把木子書送去醫院,等明兒一早我們在問,畢竟也是三更半夜了,現在又不是沒有工作,不必那麼操之過急,病人就要好好休息。」

  木子書感謝般的笑了笑,許思辰二話沒說,跟領著包剛出來的夏林交換了眼神,帶著木子書溜了。朱鵬皺眉沒好意思說什麼,身旁跟著伺安,直接隨著許俊林走了進去默認了他們的決策。楚君鳴跟在許俊林身旁,暗暗感嘆,這裡面水真深啊。這不就是明擺著我們的人我們寵著麼,也就剛剛見面,不由分說就直接給了個下馬威,讓朱鵬知道這裡誰做主,但木子書不管怎麼樣,他現在是受害者,又怎麼能和犯人一視同仁。走到半路邵權跟了上來,走在許俊林一側,他和楚君鳴四目相對,很是嚴肅,楚君鳴這才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心裡提起了警覺。

  鄧旭皺眉打算目送他們,夏林從包里拿出了熱過的牛奶塞進了木子書冰冷的手裡暖著,三個人上了一輛警車。后座上的木子書淡淡瞧了一眼後面的黑色凱雷德,挑眉對駕駛位上的許思辰道「抱歉,你的愛車可能維修不了了,完事了後面那個賠你,可不可以?」

  許思辰挑眉不屑,瞥了一眼後面的車子悠悠道「我可不要別人的東西,你就是送我一輛嬰兒扭扭車,我也是開心的。」

  木子書挑眉打趣「嬰兒扭扭車可放不下你的大長腿,要不要考慮考慮別的?我花別人的錢養你,反正現在歸我了。」

  夏林默了默還是一頭霧水,雖說聽到了些風聲,但現在的信息量的確還是如白紙一樣「別人的東西?」

  木子書笑了笑「嗯,別人送我的。」

  許思辰皺眉很不樂意「你也不怕拿著死人錢徒增晦氣,看上了什麼跟我說,我給你買,咱家不差那點錢。」

  木子書因為這句話樂了許久,臉色也好了很多,夏林瞧了瞧警車,也不敢冒然說話,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聊到了醫院。許思辰不放心,還專門拉著木子書找醫生又瞧了一遍,什麼能做的檢查都做了,骨頭沒事,腦袋瓜子也沒有事,醫生都煩了,就給他掛了水讓許思辰帶他溜達溜達或者休息休息,木子書這才有空來到許九寧豪華單人病房會病友。

  「呦,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木子書笑著坐在旁邊,和許九寧打著招呼,儼然就像是好久不見的閨中密友。夏林和許思辰都傻了。

  「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那麼好了?我記得你們也就見過幾面吧?」

  許九寧瞧了瞧震驚的夏副隊,勾著微笑有理有據「我可是小木頭的妹妹,就是拋開我和我哥的血緣,那也是妯娌關係,怎麼,瞧著我們掐架你們才開心嘛?」

  許思辰回過味了,臉上儘是「好妹妹,會說就多說點。」夏林挑眉總覺得自己好像慢了半拍,木子書咳了咳,瞧了瞧許九寧,看她也傷的不輕「你怎麼回事?」

  許九寧撇撇嘴「你呢?不也一樣病懨懨的。」

  木子書挑眉笑了笑指了指肩膀「你先說與我聽唄?」

  一旁倒水的方玉琴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東西,隨後打開了電源點了點頭,許思辰這才上手翻開了木子書的領子,在褶皺最裡面,有一個黃豆大小的圓形金屬片,木子書擡手阻止了許思辰要處理掉它的手,搖了搖頭「現在信號屏蔽了,他聽不見。」

  夏林默了默「擺鐘?」

  木子書點點頭,許九寧皺眉道「高廣文抓到了,組織裡面有釘子,我們的臥底也不知去向,最近還在找。」

  方玉琴一邊看著手機,一邊補充「這次的行動沒幾個人知道,已經排查過了,沒有問題,但最後的圍剿還是走漏了風聲,損失了我們大批弟兄,小寧也差點回不來了。」

  夏林拿出包里的文件遞給了他們「這是高廣文的審問記錄,這貨嘴硬,愣是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但你們那邊的事情,他好像都知道,又跟我們糊了一層漿糊。他應該是蒼耳的人,但和擺鐘也有不清不楚的關聯,他說落佛山上,你們都會死在哪裡,非常肯定。」

  許九寧嘆了嘆氣「也不知道莫巧在哪,是不是已經查到了什麼。」

  木子書眼神微閃「莫巧?…她死了。」

  許九寧和方玉琴愣了「死了?你怎麼知道?」

  木子書頓了頓「在我面前死的。」

  這句話讓許思辰不得不揪了心,木子書如果現在說出什麼,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許九寧皺眉「誰殺了她?」

  木子書淡淡翻著筆錄,沒有回答,但這件事情肯定瞞不了多久,許思辰瞧了瞧他,木子書眼裡除了有些暗淡並無其他。再怎麼樣也不見得能糊弄多久,許思辰也不願意他們在這個時候有隔閡,輕輕道「鉤吻。」

  許九寧根本不知道落佛山上的事情,現在也只能先聽著。夏林總覺得木子書情況不對,拐彎抹角問「你被帶走,還好嗎?」

  木子書瞧了一遍筆錄很快就塞回了許思辰手上,避免外人來了瞧見,落佛山上的事情如果不說點什麼,只怕是不好收場,現在局面很亂,而且能信任的也沒有幾個,礙於方玉琴或者其他理由,木子書頓了頓才繼續道「我前天晚上借了思辰的車去了水庫,想用鼠尾草進入幻覺,想著能知道些什麼。」

  「你…荒唐!這種事情怎麼能那麼草率?身體是本錢啊,而且還不確定會不會上癮,你這要是因為這個出了事怎麼辦?」夏林臉都白了,最近這幾個小時光顧著GF和許九寧的事情,還偶爾去跟著王輝審問高廣文,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邵權大半夜的跟著技偵在水庫現場待了一個晚上,各種檢驗和搜查周圍的事情情壓在了他肩上,許俊林還找他聊了聊,忙的就沒有歇腳,消息也就封閉著了。

  許九寧也沒多大震驚,事情已經把木子書壓到那個份上了,明擺著就是要弄死他,心急下鋌而走險也不是什麼意料之外。反觀一旁平時肯定炸毛的許思辰,聽到後臉色卻是十分淡定,只是咬緊了後槽牙,夏林曉得,這貨是真的動火了。

  木子書淡淡道「人要學會審時度勢,如果再來些個人肉炸彈,我可吃不消。」

  許九寧冷淡道「那你就出門溜了一圈引一波攻擊?怎麼想的?」

  「這次抓到了鉤吻和高廣文,也弄清楚了一些東西,損傷不少,但收穫也多。」木子書冷漠回應「如果等著他們來找,那不如跟他們走,情報來的還快些。」

  許思辰心裡像是壓了塊石頭,還被架在火上烤的炙熱,木子書這種如同自殺一般的做法真的是讓他們措手不及,當時山上一旦情況有所改變,全軍覆沒也不是沒可能,等救援到來也就只能給他們收屍了,許思辰皺眉,心裡對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有了些驚詫,但不敢確定。

  「小寧,你不也是這麼做的麼?不然也不會被高廣文抓到了。」木子書冷冷的指出「現在某一部分事情大體上也有了個雛形,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把原本要耗費的時間和損失壓縮了幾倍不止,還省下了日後不少麻煩,不虧。」

  方玉琴和許九寧沒有說話,只是覺得木子書有些獨斷專行,絲毫不管不顧,到最後也不知道風往那邊倒,風險極大。可現在主要的東西都握在木子書手上,想追下去,就不能避免與他接觸。

  夏林了解許九寧,大抵上會迎難而上絕不認輸,木子書與他們也就不過一天沒見,現在這般冷漠無情不顧人命的樣子倒是嚇著了夏林,腦子裡也就只剩下了判若兩人的驚嘆。

  許思辰微微皺眉看了看手機里發來的消息默了,他看見了很多,孤兒院院長的陳述和木子書南七精神病院的所有詳細記錄。他能感覺得到木子書血液里沸騰的偏執和瘋狂,還有對掌控權的執著,也能明白他的理智為什麼可以近乎絕情的一步步告訴他該怎麼做。許思辰愣了愣,想著木頭眼神堅毅回答孟佳時的話,還有車裡跟自己第一次坦白時他說的話,忽然有那麼一瞬間,心裡難過極了,壓抑的情緒仿佛如海嘯般向最後的理智砸去,就快要把他吞沒了。他真的好怕,好怕木子書就此不願意在同他說什麼了,好怕自此兩人也就只剩下明面上的交流,好怕他對自己也那麼冷淡甚至不在信任。

  {就從最後一次坐在一起攤牌開始,木頭就已經擺明面上不願意和警方過多接觸了。落佛山的事情他肯定不會沒有一點準備,閉著眼睛往火坑裡跳,甚至後來還把自己也算了進去,布了那麼大盤棋,損失了那麼多人,最後來了一句不虧?認識…還是說他已經知道擺鐘是誰?瑾瑜藏起來的那些東西,木子書肯定已經瞧過了,所以說他的記憶是不是已經全部恢復了?孤兒院的院長也找人提前問過了,瑾瑜的確和木頭有過淵源,老院長說瑾瑜當年上的那輛奔馳,十有八九就是蒼耳那邊的勢力,後來被資助調走的好學生們估計也都成了實驗品,直到今年年初最新一批資助離開的孩子們才有了『記錄和蹤跡』,也都能找得到人了…所以,木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盤算的呢?}

  木子書注意到了許思辰炙熱的眼神,瞥了一眼,怔住了,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仿佛就那一秒,木子書看見了很多東西,有難過、有心疼、有疑問也有害怕,他知道不能再瞞下去了,如果繼續撇開許思辰單獨謀劃,只怕是到了最後,就連唯一可以放心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害怕。

  {他…知道了…}

  木子書默了默淡淡道「人性中那些天然的良善和道德,時刻面臨著各種殘酷的試探和特權的侵蝕,並且事實無數次的證明,我們的人性最終無法抵制這些致命的誘惑。」<引用——刑法學講義第四章>

  四個人默了,總覺得木子書這句話意有所指,而且有很多意思,瞬間讓他們覺得後背發涼,好似身邊的每個人都帶了面具,而他們從未看清過面具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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