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遙
2024-09-13 20:32:06
作者: 棠都廢人
一步之遙
姜殷感覺渾身輕飄飄的,一切動作遵從慣性,本能般貼上去親吻他。
她自己也不知道事情在往什麼方向發展,更空不出心思去想若有人撞破會怎樣。
她任由裴晗一手攬住腰際一手托住後腦親吻著,放縱著自己任性一回。
好在在事情發展到無法收場那一步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響聲。姜殷原本背對著帳門口,此刻終於掙開裴晗的懷抱,回頭望去。
只見柔勉此刻正立在門口,腳下砸碎了一碗湯藥,此刻四散落著。她神情仿佛並沒有太驚訝,人又向來穩重,不像是被嚇得砸了碗的模樣。
請記住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姜殷知曉她故意砸了湯藥估計是不知如何喊她,此刻有些怔愣看著柔勉,雙唇通紅,生平頭一次啞口無言,唇瓣張張合合,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後知後覺地覺得,這是她的營帳,怎麼好似偷情被抓似的,於是強作鎮定鬆開裴晗坐到一旁,理了理頭髮,正色道:「什麼事?」
她餘光掃到裴晗臉上,只見他稍微帶點揶揄,直直看著她。
方才親吻被撞破的尷尬感全在這個對視里消弭了,她啞然失笑,道:「看我做什麼,我要和阿勉說話,你快走吧。去見見你父王,他想必擔心得緊。」
柔勉聽見她點,也不管腳下的狼藉了,跨步走過來坐在她身旁,打著手勢歉道:世子不必急著走。今日是我唐突了,姐姐別見怪。
姜殷:「……沒事。」
她說得有些勉強,但當然不會真怪阿勉,伸手摸了摸她腦袋。
裴晗出言道:「我即刻就走,只是有些事情要同你說。腳踝的骨釘……既已打了,幾近無法完全復原了,我從前喝下去無數湯藥也是無用。但如今我能行走如常,自然也有些心得,是以同你說說,也好讓你好得快些。」
「好,你說吧。」
「大部分人受了傷,首要都是想著靜養不動,然而這釘子卻不是這麼個道理。你越是靜養,它越是厲害,反倒你若多動彈它慢慢的也就不那樣疼了。只是一開始必然是要吃些苦的,熬些止疼藥會好許多,屆時我替你熬好了每日差人來送給你。」
姜殷沉吟不語,接著點了點頭:「那就多謝了。」
「對了,阿眉她……有消息了麼?那時我貿然行事,到底連累了她。」她帶些歉意,終於想起來和他說這件事。
她那時被抓,阿眉自然也沒逃出晉王府,最初只是被軟禁其中,後因姜殷逃離被用了刑罰。姜殷成了神女後首先便是下令斬了最初裴晗帶來的一隊人馬,除了責罰他們不聽軍令沒守住柔勉外,也是懷疑其中有內奸。
她一向心狠手辣,全殺了也罷了,後來卻沒能找到阿眉的蹤跡。
她不得不登府質問晉王,這才得知她私自逃出,不知所蹤。後來她忙於招兵買馬、散播消息,只是派人去找阿眉,卻始終沒有消息,後來離開了涼州,更是許久沒有消息了。
「你一直在找她?」裴晗有些訝異,「她從晉王府逃出後就回了寧王府,如今依舊住在那裡,你不必擔心。」
聽了這回答,姜殷出了口氣,總算放了心。轉即揮了揮手,請裴晗跪安。
裴晗剛出了帳門,柔勉便起身坐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垂著腦袋對姜殷道:「姐姐……」
她其實是有些不贊同姜殷的做法的,姜殷懂得。她明面上還在晉王陣營中,更不用說身份還是神女,若與寧王世子通-奸被人發現,屆時必然有一場難以預料的軒然大波。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些不過是逢場作戲,不必較真的。」姜殷安撫道。
柔勉乖乖點點頭,點到即止就罷了。
「接下來呢?姐姐,你日後是什麼打算?」
講起正事,姜殷的眉目緩緩冷了下來,方才情意綿綿帶出的潮-紅褪去,露出她眼底的寒光來。
「接下來?」她輕輕勾了勾嘴角,「他們敢做,我自然要千倍萬倍的討回來。」
*
天氣日日暖和起來,距離姜殷最早預料的結局越來越近。
寧軍駐紮在闕京西北的澤城,距離闕京已經只有一步之遙。
先前寧軍勢不可擋,又因寧王有天子之相謠言四起,不少城池不戰而降。
然而後又屢經苦戰,世子與寧王先後身受重傷,寧軍士兵一度士氣大減。直到神女掛帥親征,坐鎮中軍,大軍重燃氣勢,所向披靡,直至拿下澤城。
這日朝廷得了消息,纏綿在後宮院落的年邁的淳定皇帝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終於爬起來召見了幾位親近大臣。
大臣們也皆是十分無語,先前事態緊急時求見,皇帝只是不信寧王真有打到京師的能力,以為摘了他的軍隊便管用,誰知道涼州橫叉出一槓子,事情終於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這時候他想起來召見他們了。
申屠英穿著藕粉色宮裝,捧著一小碗玲瓏水晶糕立在殿外求見,聽見裡間砸碗摔東西,面色分毫未動,反而只是挑了挑眉頭。
聽見門口的公公終於起身稟報皇帝傳她入內,她才裊裊婷婷走了進去。
只見淳定皇帝在殿中央徘徊踟躕,身側跪了好幾個一把鬍子的老大爺,皆是被他雷霆之怒嚇得不敢動彈。
皇帝對申屠英說這話,其實卻是還在與大臣們撒氣,道:「英兒,你也來和朕一同聽聽這逆臣之言!棄城?割地?說得是人話麼??」
一位花白鬍子老大臣顫顫巍巍道:「回陛下,老臣所言非虛,棄城南下只是一時之計,忍一時之辱以圖興復才是道理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申屠英十分盡職地扮演一個柔弱的禍水,手一松把糕點砸在地上,腰肢一軟跪坐在地上掉起眼淚來:「皇上,這些國事臣妾如何得知?只是皇上千萬別為這事氣著了自己的身體……」
她抽抽噎噎的,還不忘留一隻眼睛觀察皇帝的神情。
老頭子果然吃她這套,略有動容,伸出手來:「愛妃起來,不必驚慌。」言罷他又對幾位近臣說:「滾吧,來來回回也就只有這麼幾句話,朕也聽膩了。」
見其餘幾位都緩緩起身要告退,另一位鬍子已經完全白了的大臣卻仍舊跪著,又是重重一叩首:「請陛下思慮老臣之計!闕京尚有兵力,不如死戰,堅守等待各地藩王入都勤王;若是真戰敗,身為一國之君,為社稷死,為天下死,本是陛下之責!」
他睜開昏花老眼,言辭激烈,沒再像方才一般守著君臣之禮。
然而他所效忠的君主一揮袍袖,輕輕道:「滾。」
他燃燒最後一腔孤勇燒出來的一團火被當頭一潑冷水,緩緩熄滅了。
他眼睜睜看著淳定皇帝攬著貌美年輕的后妃頭也不回地進了內間,緩緩搖了搖頭,氣聲道:「冤孽啊……」
淳定皇帝最後的計策便是沒有計策,大約是能拖一時是一時,過了好幾日終於派了臣子與太子裴暄求見寧王以求談判,然而還沒見到人便被一口回絕。
寧王此刻正占上風,怎肯退讓,幾次試圖談判皆是無果,只得遣派仍余的軍隊死守城門,自己思量棄城而逃之計。
英娘娘此刻也是氣盛不起來了,見著淳定皇帝在大殿裡發瘋,幾位內侍手忙腳亂收拾著行囊,她雖然心裡不急,然而也總得做出一副落湯雞般的模樣,是不是給這已經燒起來的火添一把柴。
「陛下,咱們非走不可麼?」她帶了哭腔,「將軍驍勇,咱們何必逃走,這般失了天家威嚴。」
淳定皇帝此時已經是沒了安撫她的心思,充耳不聞。
申屠英在等。
她想等到城門破的那時,再見一眼心裡牽掛的人,而且她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絕不能讓淳定皇帝出了闕京。
只是如今他鐵了心要走,如今她只剩了下下策,若非必需,她絕不願如此行事。
於是她掙扎道:「上回徐太師言,妾覺得在理,莫不咱們留下,妾願意陪伴陛下到最後一刻。」
「夠了,你懂什麼?今日在這裡瘋言瘋語朕早聽夠了,你且回宮吧,」
「皇上,臣妾雖為女子,卻也懂得家國大義,王室與社稷本該命運一體共同。如今亂臣賊子舞至京師,是為大齊之恥,若陛下棄城而逃,又何嘗不是另一次為王室蒙羞。皇上,臣妾懇請您留下吧!」
她每個字無不戳中了淳定皇帝的痛楚,此刻只見皇帝勃然大怒,擡起手便是一巴掌,直把申屠英抽得背過身去倒在地上。
她捂著臉,卻不像平時般落下淚來,梗著脖子不低頭,直到淳定皇帝大吼「滾!」,她才麻溜地滾了。
她並沒立即走,蹲在側殿聽了半晌的牆角,當晚情報就到了寧軍大營。
此時姜殷身著甲冑,正與幾位將軍同看地圖。她脫去了神女服制,但身旁的紅衣箴女仍然片刻不離。
不一會兒乙二就捧著宮中傳來的消息入內,姜殷伸手接過,垂眸看了片刻,成竹在胸般勾唇一笑:「不必等了,即刻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