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

  朗皓星喜歡華音，是真心實意的那種喜歡。

  是一種讓荀歸看到了會覺得非常心碎的喜歡。

  是真的喜歡。至少很長一段時間，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雖然一開始親近她的初衷，

  是只是為了強迫自己去關注些別的。

  把那些或許會給荀歸造成些什麼負擔的心思給收回來。

  但是到了後來，他的心思真的是有點變了，

  那本來只是作為藉口暫時擱置在華音身上的心意，

  漸漸越漂越遠，越漂越遠，

  

  好像還真有兒覆水難收的意思了。

  那是一個和荀歸截然不同的人。

  一個令他真正感受到嚮往的人。

  所以即便兩個人之間差了有十歲，

  即便兩個人是現在才認識的，

  但是朗皓星還是對於這樣久違的真正的志同道合的親切感有些難以抵抗。

  漸漸地就有些假戲真做無法自拔的意思了。

  雖然華音心有所屬，對於那位對於她有知遇之恩的王大哥念念難忘。

  於她而言，那個人是在她在最困頓時候朝她伸出了手的希望，

  是一個對她而言，就和朗皓星對於荀歸而言一般，

  一個無法被替代的存在。

  自己欠他的東西是要用一輩子來還的。

  所以…因為這麼固執地想著，

  她和荀歸都也只好無奈地拒絕了另一份熱忱的好意。

  荀歸雖然看起來擁有了一切，

  但是論起根本好像真是一無所有的，

  都是些浮在表面上的浮華，

  父母不是親的，妹妹當然也不是，家裡的美滿是假的。

  很聰明但也沒有那麼聰明，在S大無論怎麼努力其實也都還是平平無奇，

  再也難以會遙遙領先，好成績也是假的…

  有一個很可靠的青梅竹馬，但是他已經從自己的生活里遠去了，

  所以那份天長地久的情誼也是假的。

  華音對於音樂很懂，對於酒吧的經營很懂，對於她所在的那個社會的人情世故很懂。

  卻不太懂荀歸目前接觸過的知識，更是完全不懂醫學，

  她知道癌症是挺可怕的，很要命的，朗皓星每天要吃那麼多藥，估計也是病得不輕，

  其實要是稍微有點兒醫學常識的人，都應該有所預感。

  預感到這位少年好像真的得了什麼不得了的很大的病了…

  但是華音真的在這方面實在是遲鈍得要死。

  根本摸不著頭腦。

  所以朗皓星究竟得了什麼病，她是那些個人里最後一個知道的。

  也是最後一個才相信的。

  那個一直陽光開朗的笑著的從前的體育生，

  如今…

  所以即便對於癌症和朗皓星都有所了解。

  但是也和之前很長一段時間的荀歸一樣，從來沒有把這兩個聯想到一塊兒去過。

  所以也很天真地認為，

  藏在朗皓星身體裡的不過是一個不大的沒什麼危害的，

  吃點兒藥多休息多喝熱水自己就能消解下去的良性腫瘤，沒有想過…

  眼前的這個正值風華的那孩子和自己一把你以為是一個註定和「青春」二字無緣的人。

  酒吧里的這三位似乎都沒有青春。

  從來沒有和那美好的兩個字眼扯上任何的關係過。

  一個在監獄裡虛度了。

  一個在掙扎中虛度了。

  還有一個好像很快就要獲得一段永恆的青春了…

  他們不知道荀歸其實也是一樣的，

  因為他們都無可奈何地失去了青春，所以這個一直在他們身邊晃來晃去的小姑娘，

  這個真切地操心著他們每一個人的小姑娘的青春也都沒有了。

  朗皓星真心喜歡著華音，

  有一段時間也是真的想要和他終成眷屬的，

  不過現在，在得知了真實的病情之後。

  他的心思也和荀歸對於他的心思一般，變得有點兒不敢奢望了。

  所以…要是沒有生這個病就好了。

  他和荀歸一遍一遍在心裡這麼想著。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如果就好了。

  華音的身上有一種荀歸身上永遠不會有的成熟和知性的美。

  還有很多很多荀歸從課本上找不到的能夠吸引著朗皓星的魅力。

  他特別喜歡聽她唱歌，就像荀歸特別喜歡他唱歌一樣。

  在那其實也不算是絕了的歌聲里，兩個人的心情都會變得格外的平靜和滿足。

  會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耳朵和心靈都得到了治癒。

  或許，愛情也是這樣的一個過程吧，

  因為對於那個聲音的無比喜愛，所以兩個人都堅定了，

  那個唱在舞台上的人就是自己的愛的歸宿。

  因為心隨著那個人口中發出的聲音在同頻率顫抖著，

  所以他們就誤以為這就是那真正的愛情里最重要的共鳴二字。

  只不過唯一可惜的是，現在華音因為嗓子不行了，也沒有那個興致了，

  很久很久都沒拿過麥克風了，就算唱也唱得沒有之前好了，就乾脆不唱了。

  而朗皓星因為那個病的緣故，即便是吃了藥，還是會感覺渾身酸疼沒勁兒，

  哪裡都不太舒服，麥克風都有點兒拿不穩了，氣息當然早就不穩了，

  荀歸曾經很喜歡的那個最悅耳的少年音也再也發不出來了。

  在朗皓星的記憶里，始終有那樣一幅畫面。

  華音坐在一張高腳椅子上，一襲深紅色的裙子，

  長發披散下來，直到腰間，

  一隻手撐在旁邊的吧檯上，握著一個沒有裝紅酒的紅酒杯，

  另一隻手閒散地垂在身側，翹著二郎腿，

  高跟鞋的鞋跟時不時和高腳凳的凳子腿，碰擦幾下，發出悅耳的聲音，

  整個人哪裡都美，從頭到腳，

  散發著和只擁有著方方正正氣質的荀歸截然不同的曲線美。

  和一股神秘的，優雅的，讓他著迷的氣息。

  就是那一天之後，他就不再把她只當作是姐姐了。

  荀歸那個青澀的回眸一笑也就不算是什麼了。

  在荀歸的記憶里，一直有一幅這樣的畫面。

  那是小學一年級的開學日，兩個人以小學生的身份重新見面的時候，

  朗皓星坐在自己的身後，咧著嘴，嘴裡的牙少了好幾顆，

  （小學時期，正在正常的換牙期）

  明明是單眼皮，但是眼睛真的很大，一點兒也不比自己的小，

  明明嘴巴里缺了牙齒，笑起來的樣子也還是很好看。

  明明臉上和胳膊上都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髒，可是一向愛乾淨的荀歸卻一點兒都沒有嫌棄。

  明明在其他人看起來就是個傻傻的髒小孩的樣子，

  但是在荀歸眼裡，這個世界上的小朋友里沒有比他更可愛的了。

  就是那一天之後，無論其他男孩子怎麼對她笑，

  荀歸都覺得沒有他也不會有他笑得更好看了。

  他兩隻手托著他兩側的腮幫，捧著自己的臉，望著自己傻笑。

  然後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她好半天才終於聽懂的。

  「我終於可以坐在你後面了，真好！荀歸，我們可要一直做同學哦！」

  雖然當時只是因為這句話是媽媽讓他和荀歸說的，

  教了他好多遍，讓他一定要和她表達明確的這樣的意願。

  因為要是真的能一直跟上荀歸的腳步，

  自己的兒子的人生前途或許真的也可以和荀歸一樣變成一片大好前程，

  不會再在起跑線上落後的。

  他自己其實也只是隨便感嘆了一句，覺得能夠這樣子真好！

  但是荀歸卻聽進去了，知道了他的願望其實和自己是一樣的。

  於是…從此一番不可收拾地走上了一條一直強迫著自己的，也一直強迫著他的，

  最後把兩個人都逼成了現在這樣的或許真的是完全錯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