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初見

  顧明晰沒有強迫自己去學拖拉機，想了一個別的辦法。

  

  她把家裡澆地的水管抱出來兩大卷，一頭綁到了家裡壓水井的出水口，從家裡滾著一點一點鋪到地里。

  雖說這個方式廢了點力氣，好在他們家在在第二排，地也剛好離得不遠，否則水管不夠不說，累死她也解決不了乾旱的問題。

  天氣熱，傷口癒合也快。李蘭花慢慢能出點力了，就和兩個小的輪換著壓水，顧明晰在地里控制著澆水。

  不僅得挪動水管，還得時不時接上個小管子，否則這土壤的持水量太低或者太高，都影響植物生長。

  只是這水管實在不夠長，離的遠的，還得用水桶一桶一桶的提過去。

  不過半天功夫，顧明晰手上就起了大大的水泡，疼得她呲牙咧嘴。

  此刻，她無比想念那些現代化設施，不用費力，只要通電，設置好澆灌時間，保證給你澆的勻勻乎乎的。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掙錢，挖井，管它以後怎麼辦！

  等到她一腳淺一腳深的澆完水，太陽已經徹底落山，只剩下紅紅的晚霞在天邊與藍天相互映成輝。

  累的實在不想動，顧明晰坐在村頭的樹底下吹風欣賞美景。

  「晰晰！」一道聲音響起，顧明晰轉頭一看，是顧老太和楊桂芝。

  「這位老奶奶，您有什麼事嗎？」

  顧老太被這稱呼一哽，半天沒憋出話來。

  顧明晰把手伸進面前的水桶，撩起水洗胳膊，壓根沒給她一個正眼。

  顧老太看著她旁邊的水管和水桶，譏諷道：「哎呦，真是同姓不同命。念念都是大學生了，你還在澆地。」

  顧明晰點頭：「你說的對，咱村姓顧的都比不上您寶貝孫女。」

  路過的姓顧的立馬看了過來。

  顧老太：……

  說的是她，什麼時候說別人了！

  顧老太：「種地都不會，還學人種菜，真是怕餓不死一家人啊！」

  顧明晰懶得跟她應付，起身收拾東西：「我自己的地想幹啥就幹啥。你管的著嗎？

  這位老奶奶，以後還是少吃點鹽吧，看你閒的都管起別人家的事了。」

  顧老太被她的態度刺激到了，這賠錢丫頭啥時候有膽量這樣跟她說話！

  她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打過來，楊桂芝連忙伸手拉住，可不能打，她們今天來有要事呢！

  楊桂芝看著女孩皮膚曬黑也難掩標緻的瓜子臉，柳葉眉，眉角還有一顆紅紅的小痣，看著都稀罕人。想起自己閨女那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圓臉，心裡莫名有點堵。

  她忍著不適，苦口婆心道：「晰晰啊，之前的事情我們就不計較了，我們以後還是一家人。再說了，家裡總要有個男人頂事不是？有你二叔在，指定不會讓你們受欺負！

  還有你弟弟，這都是寫在顧家族譜里的，哪能分出去呢？」

  顧明晰被她施恩般語氣噁心到了：「現在都啥年月了，誰稀罕你那族譜！現在是新社會，婦女能頂半邊天知不知道！」

  顧老太見話題扯的有點遠了，一把拉過楊桂芝，上前道：「管你新社會舊社會，你拿五口人的地換人家四口人的地，就是傻！

  那可是我老顧家的地，你今天就去給我要回來！」

  顧明晰這才知道她們來意，嗤笑出聲，「我看你們做夢比較快！」

  不止顧老太，連楊桂芝都不可置信盯著她。之前發瘋要錢，是因為李蘭花不治病就死了。現在這李蘭花都出院了，難道不該感謝他們家拿錢出來嗎，不該跟之前一樣聽話嗎？

  顧明晰一看他們表情就知道他們的想法，正預說話，就聽見一道稚嫩又潑辣的聲音：「你們已經分家了，我們換地關你什麼事！」

  顧明晰和顧老太三人轉頭一看，就見一個黑臉小妞叉著腰站在一旁，「你有意見，你想要地跟我媽要去。在這欺負明晰姐幹嘛！」

  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和顧明晰換地的王福順家小閨女王玲玲。

  王玲玲啥都不怕，不等顧老太和楊桂芝反應過來，直接衝著另一個方向大喊，「健康叔，他們又在欺負明晰姐了！」

  聲音大的嚇了顧明晰一跳。

  顧老太和楊桂芝一扭頭才發現，不少人從地里親陸陸續續收工回來，為首的正是隊長王健康隊長。剛才只顧著說話，竟然沒注意！

  隊長叼著菸頭走過來，一臉無奈：「老嬸子，這錢都給你們了，還要咋樣啊！整個大隊，整個村都沒見跟你們家一樣恁多難纏的事啊！」

  兩人臉紅脖子粗，不敢多留，扭頭走了。

  顧明晰跟隊長道謝，一轉頭，就見一個身著軍綠色褲子白色短袖的年輕人站在一旁。

  男人身姿挺拔，面容沉穩端正，神清氣爽的模樣在一眾人之間格外的醒目。

  注意到她的視線，隊長笑著道：「晰晰估計都不認識了吧，這是你姜大爺家的孫子城南，當兵剛回來。」

  顧明晰扯了下嘴角，點了點頭。

  真的是一點記憶也沒有。

  大隊長見她這樣，就知道她不記得了：「你小時候還經常跟在他後面叫哥哥呢，不過也確實很多年了。」

  顧明晰維持著勉強的笑，她看向姜城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明明面無表情，她卻感覺到他在笑她。

  「叔，那我就先回家了啊。」顧明晰拎起東西回家。

  王隊長：「好，回去吧。」

  王玲玲蹦噠過來，「姐，我幫你拿東西。」

  顧明晰笑道：「好，謝謝你。」

  走了幾步，顧明晰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姜城南竟然也在看她，嚇得她連忙回身加快腳步。

  姜城南看著越走越快的顧明晰，眼裡的笑意更盛：「王叔，剛才那是顧大叔家的晰晰嗎？」

  隊長點頭：「就是她，這麼些年不見，估計都不記得了。你顧大叔一家……

  唉，不過現在晰晰長大了，能當家了，家裡家外都是一把手。」

  姜城南昨日歸家，家長里短聽了很多版本了。不過剛才看她一言一語對話顧老太的樣子，倒不像是吃了虧的。

  「唉，對了，剛才還沒說完，你這回來準備幹啥？」

  姜城南斂了神色：「嗯，跟著朋友做點生意吧，你也知道我這是病退。」

  王隊長皺眉，吧嗒吧嗒抽菸，這麼好的孩子，竟然受傷退伍，太可惜了。

  他也只能道：「行，這麼些年都不在家，回來多待一段時間也好。走吧，回家吧。」

  姜城南點點頭，回頭望了一眼顧明晰離開的方向，才往家走去。

  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村里莊稼地里的棉花苗陸續長大，把棉花苗連帶著土墩一顆一顆移栽到地里，覆蓋上保鮮膜。再挖個小洞把棉花苗露出來，圍點土，就算栽好了。

  顧明晰看著大家移栽棉花苗，她一天天等著她的果子成熟。

  李蘭花身體也恢復差不多，除了做飯，天天帶著兩個孩子下地幹活。

  顧明晰怕地里沒有肥力，去挑選了合適的肥料，和李蘭花一起拿鏟子一點點給菜和玉米施肥。

  李蘭花看著滿頭大汗，手上身上全是泥巴的女兒，憂心重重：「晰晰啊，你看種地多辛苦，不行你就去當老師吧。

  你想，叫啥來著，哦對，創業。媽也支持你，這菜地我先替你管著。你看行不？」

  顧明晰知道，這肯定是怕她菜賣的不行。在這個緊俏的年代，還能這樣縱容子女的不多，尤其是在這種大事上。

  她已經聽過幾次別人說李蘭花糊塗，也聽到勸說李蘭花不要種菜。李蘭花一次都鬆口，只說孩子想試試就試試。

  就沖這份心，顧明晰也不允許菜地砸手裡。

  她摘了個茄子：「走，今晚我做飯，我們吃這第一個茄子嘗嘗鮮！」

  李蘭花笑著搖搖頭，這孩子！

  顧明晰回家做飯，讓李蘭花帶著弟弟妹妹在村口的橋頭上乘涼，順便也看著菜園，現在結的菜不少，防人之心不可無。

  路過別人家門口時候，幾個老奶奶看著顧明晰手裡的紫色茄子：「這是啥，這是……茄子嗎？」

  顧明晰拿起來讓她們看：「對，就是茄子，子，紫色的茄子。」

  本地人種的賣的大都是綠皮茄子，好多人第一次見這鮮艷顏色的茄子。

  老太太搖著蒲扇：「還怪好看嘞，等下來了，到時候都去買點嘗嘗啊。」

  顧明晰也笑：「好，到時候去地里現摘。」

  顧明晰回到家，先淘了兩把米下鍋，篦子上放幾個饅頭。用火柴把豆杆點燃，又放進去了幾根樹枝。

  這些都是顧明晰偷偷觀察了李蘭花才學會的，否則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孩子不會用灶火，這鐵定引人懷疑。

  顧明晰看著新摘的茄子陷入沉思。

  綠皮茄子適合清淡點，紫皮茄子口味更濃郁點，更何況她種的，那今天就簡單做個紅燒茄子吧。

  家裡只有她剛買的一點油，鹽，白糖好像也有。沒關係，這菜是她種的，手藝不精的做出來的都好吃，何況是她。

  顧明晰剛做好，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道聲音：「大丫，你這做啥飯呀，這麼香！」

  顧明晰出來一看，是跟她換地的王福順王大伯。

  「地里茄子結了，摘了一個回來抄了。」

  王福順伸著頭往裡看，只有茄子都這麼香啊，那手藝真不賴！

  顧明晰哭笑不得，拿出一個碗，：「大伯，你等下我給你盛點，拿個饃。」

  大爺擺手：「不用不用，我回去吃吃飯。」

  真該讓家裡婆娘看看，這傢伙一天天水煮菜吃的沒滋沒味的！

  李蘭花吃到嘴裡也是一驚，這茄子這麼香！

  兩個小的更不用說了，使喚筷子不利索，拿著勺子快速往嘴裡扒拉。

  「真好吃！」

  「晰晰，啥時候有這手藝了！」

  顧明晰：「是我種的菜好吃，我這菜施肥澆水可都有講究的，回頭你自己做做試試就知道了！而且我前陣子不是買了本書嗎，菜譜書，就是按照那上面做的。」

  帶著王玲玲過來串門的王福順夫婦剛好聽見這一句，驚道：「書里還能教人做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