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相（十二）

  假相（十二）

  在洛家兩口子出車禍的第五天。一大清早，林衍終於收到了個好消息。

  ——唐菁醒了。

  他本來打算去醫院看看，奈何手上積了一堆不能等的事得處理。只好讓洛思思幫他給唐菁帶兩句話，自己則在公司先趕著收拾完這堆破事。

  

  系統說他：「你也太有事業心了。」

  換了別的宿主，肯定二話不說先去看人。

  如果把這個小世界比作遊戲，任務便是主線。至於工作，連支線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背景板里的一塊可有可無的磚。

  林衍三秒掃完一份文件，提筆簽上名，「我玩遊戲喜歡收集全結局。」

  這不著調的話讓系統有點懵：「工作也算結局？」

  「當然不是。」林衍輕笑一聲，轉頭瞥了眼旁邊那堆有半人高的文件，「是通往結局的鑰匙。」

  系統心想他大概當007打工人當到走火入魔了，這他媽跟任務有半毛錢關係？？？

  林衍低頭繼續看文件，過兩秒又擡起眼，「秦嘉樹呢？」

  公司里林衍喝的那款咖啡豆用完了，秦嘉樹去隔壁的店幫他買。結果這都過去半個小時了，人還沒回來。

  來回撐死也就五百米的距離，用不著這麼久吧？

  林衍擰擰眉，打了個電話過去。

  對方接的倒是挺快，嗓音低低地「餵」了一聲。

  林衍問：「你現在在哪？」

  秦嘉樹：「樓下。」

  林衍聽出幾分欲言又止的意味，追問道：「出什麼事了？」

  「……」

  秦嘉樹沒說話。

  頓了片刻，林衍乾脆掛掉電話，決定親自下樓看看什麼情況。

  到地方後，場面……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洛氏集團一樓大廳空間很大，人來人往也不顯得擁擠。林衍在等候區找到了秦嘉樹，此時他正被十來名看上去二十歲出頭的少年少女圍著起鬨，面前還站了個滿臉通紅的少女。

  有男生大喊：「秦嘉樹，今天你要是不答應沁沁，我們就不讓你走啦！」

  「沁沁這麼溫柔漂亮，你就答應她嘛！」

  「是啊是啊！」

  ……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林衍不由失笑。

  「麻煩讓一下。」林衍撥開外層的人走進去，一直到秦嘉樹的身邊。秦嘉樹手裡拿著兩包咖啡豆和一杯奶茶，沉著臉，與這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不速之客的出現讓年輕人們愣了下，林衍略微俯身，含笑與紅著臉的少女打了個招呼：「你好。」

  沁沁頓時慌亂，垂下腦袋磕磕巴巴地回他：「你、你好……」

  「你是在跟秦嘉樹告白？」

  這句話問的過於直接，好一會兒沁沁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這時有人反應過來了，衝著林衍質疑：「你誰啊？」

  林衍沒有理會，倒是秦嘉樹偏頭，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然後低聲朝林衍道：「不用管他們，我們走。」

  然而林衍搖了搖頭。

  「他給你答覆了麼？」林衍繼續問少女。

  沁沁小聲說「沒有」。

  林衍站直了身，看向秦嘉樹。無需多言，光看他的眼神，秦嘉樹瞬間領悟了他的意思——不管怎麼樣，都要給她一個答覆。

  可他不想。

  秦嘉樹轉開了頭，假裝沒看懂。

  見狀林衍走近了些，修長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在哄一隻炸毛的貓，輕聲溫和催促他：「把心中的想法如實說出來吧。」

  緊抿的唇角鬆開，秦嘉樹看著沁沁，冷不丁地開口：「我有喜歡的人，不是你。」

  沁沁愣了。

  周圍的人呆了。

  連林衍都驚了驚——他只是想讓秦嘉樹明確拒絕掉少女然後從中脫身，誰知道秦嘉樹拒絕對方的理由居然是這個！？

  「秦嘉樹有喜歡的人了？是誰？」

  「……」系統罵街，「我哪裡知道！」

  但這句話效果顯著，心碎的沁沁哭出眼淚，周圍的人趕忙上去安慰她，並簇擁她離開了這個傷心地。人群散去，秦嘉樹面無表情地往電梯走去。

  林衍追上他，「他們是？」

  「同學。」

  林衍忽然想起之前他說過退掉了個同學聚會，算算日子正是今天。估計是這群小年輕們聚著聚著心血來潮，知道沁沁喜歡秦嘉樹，於是腦子一熱慫恿她大庭廣眾之下來跟秦嘉樹表白。

  如果秦嘉樹臉皮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估計難以拒絕。但他們顯然對秦嘉樹的性格沒多大了解，秦嘉樹完全不給沁沁面子。

  「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林衍又問，「是誰？」

  秦嘉樹加快腳步，顯然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林衍感嘆了聲：「現在的小朋友啊。」

  系統：「你這麼好奇幹什麼？反正肯定不是你。」

  「嘖。」該死的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秦嘉樹走的太快，林衍追不動了，打算放慢腳步緩緩，「跟一個心中裝著別人的人天天同床，良心會過意不去的。」

  系統：「你有良心這種東西？而且你不也有喜歡的人嗎？」

  這話讓林衍怔了怔。

  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好像也沒錯，他喜歡……江書煥。

  但每次說到「喜歡的人」，他總是下意識的否定。總得過上一些時間才能反應過來，他貌似也是有暗戀的人的。

  這個喜歡似乎可有可無。

  緩得差不多，林衍準備回辦公室。一擡眼，發現秦嘉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折回來了。

  剛心口疼完林衍沒力氣打趣他，擺擺手，「我沒事，走吧。」

  新買的豆子磨出濃郁香氣，在咖啡上林衍其實不怎麼挑剔，忙上頭了速溶都能兩包一杯地往嘴裡灌。現在反正洛家有錢，他幫洛家打了這麼多白工，揮霍一下也無傷大雅。

  剛喝了一口，忽然聽得秦嘉樹說：「你要去整容？」

  「咳！咳咳！」咖啡直接嗆入了嗓子眼裡，林衍咳得驚天動地。

  好半天緩過氣來，秦嘉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他的身後。林衍顧不上這個小細節，「你從哪裡得出我要去整容的結論的？？？」

  秦嘉樹若無其事地收回想要幫他拍背的手，揚了揚手裡的文件，「那你為什麼要搜集整形醫院的資料？」

  說到這個，林衍立即冷靜了下來。

  他以一個很放鬆的姿勢坐在梨花木扶手椅上，穿著也很日常，白襯衫搭牛仔褲。洛言這殼子清潤文雅，然而套給林衍，走出去沒人會被這副外表所迷惑——他的一舉一動太從容了，仿佛是個天生的上位者。

  系統OOC警告了N回，次次都被他用同樣的話糊弄過去：「放輕鬆，我又沒去酒吧里跳鋼管舞。」

  回到當下。

  林衍用手指敲了幾下桌面，「明天陪我去個地方，怎麼樣？」

  「什麼地方？」

  林衍沖他手上的文件揚了揚下巴。

  本以為秦嘉樹至少會問個「為什麼」，結果他「嗯」了聲，就這麼直接答應了。

  最主要的是任務，不是工作。

  這點林衍沒有忘記。在他查到秦淺整容和幫她做手術的整形醫院後，卡了許久的進度條終於出現變動，從75%升到了78%。而兩人現在既然都在一間辦公室里，盡力製造親密接觸，進度也到56%了。

  增長速度喜人，看陣勢甚至可能在任務完成之前，異常進度條就滿了。

  晚上十點多，林衍趕去醫院看了眼唐菁。

  她已經休息了，林衍在病房裡呆了十來分鐘，準備離開時洛思思忽然拉住了他。

  兩人來到外面的小廳。

  「怎麼了？」林衍問。

  洛思思躊躇了會兒，「哥，今天舅舅來過。」

  「哪個舅舅？」

  「唐茂。」

  這個答案不算太意外，要是是唐盛林衍還會驚訝一下。他繼續問：「他來幹什麼了？」

  洛思思滿臉糾結，猶猶豫豫道：「他來跟媽媽說了下你的婚事，還說……還說……」

  林衍耐心地引導她往下說：「還說了什麼？嗯？」

  「還說外面有傳言你喜歡男生。」

  林衍笑了。

  「沒事，不用理會。」他不在意道，「爸媽這邊麻煩你了，別太緊張。有什麼事就直接打電話給我，好嗎？」

  「好的，」洛思思點點頭，忽然又問：「哥，這次的事……真的只是個意外嗎？」

  林衍沒有接這個問題。

  他只是伸手揉了下洛思思的腦袋，唇角勾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身影消失在晚風和夜色之中。

  -

  A市近日空氣污染指數高得嚇人，連連創新高，今天刷新昨天記錄，明天就能刷新今天記錄。

  洛言這倒霉孩子不僅心臟不好，肺也不太行，於他而言霧霾天出行和要命能畫個等號。但今天又不得不出門，為了保命，林衍往臉上扣了個防霾口罩。

  他自己戴也就算了，還非得讓秦嘉樹也戴一個。

  秦嘉樹皺眉：「為什麼？」

  林衍一本正經：「因為我們要低調行事。」

  秦嘉樹：「……」

  被迫帶上同款口罩，兩人離開洛家。秦嘉樹剛想問林衍準備怎麼過去，就見對方擡手攔下一輛黑車。

  「……」秦嘉樹側眸看向林衍，一字一頓地說：「低，調？」

  「不要在意這點小細節。」林衍拉著他鑽進車裡，朝司機報上地址，「南屏北路艾斯汀整形醫院。」

  「嚯，你們要去那個醫院啊？」司機從後視鏡瞄了他們一眼，邊說邊發動車子，「要整容的話去市中心哪家醫院啊。這個艾斯汀醫院名聲很不好的，前陣子手術失敗還死了人。現在都差不多要倒閉了，你們還敢去？」

  聞言林衍在口罩下勾起嘴角，輕描淡寫道：「哦，是嗎？那挺好，我們就是衝著這個去的。」

  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