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第 85 章

  他們所在的這片海域不屬於風景開發區，旁邊還散落了不少的村莊。不算很亮的路燈，路上還散落幾個玩累才往家趕的小孩。

  兩人蹲在路燈下，就著手機，兩顆腦袋湊在一起，一人分析題目，一人認真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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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爾還能聽到樹叢里不知名的蟲叫聲。

  要說學神就是學神，向柚橙繞了大半天沒聽懂的題目，人家隨便一講，她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脈，這腦瓜子只剩下感慨。

  連連拍手叫絕。

  再騎車回到酒店，差不多是晚上八點，兩人在樓下道別時撞見了來找人的向思沉。

  他也消失了一天，到了晚飯時間才想起來已經大半天沒看見向柚橙，也沒見她找自己，正欲去房間找人。

  沒曾想，就是那麼湊巧，就碰到了自己的好外甥女跟男生在一起。這人還是個老熟人，向思沉當場黑了臉，「臭小子，你竟然還跟到這邊來。」

  場面一度陷入摳腳的尷尬。

  那晚，向柚橙不知道向思沉跟周淮里聊了些什麼內容，也不知道兩人聊了多久。

  因為，她被支走了，還被強制趕去了自己的房間。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可以說是徹夜未睡。

  隔天一大早，想起跟周朵的約定，她還是堅持起了床，簡單洗漱下了樓。因為黑眼圈太嚴重，不得已全程戴上了墨鏡，連吃早飯的時候也沒有摘下。

  一起吃飯是家裡人。

  董艾晴就坐她對面，今天她穿了一條雪白的吊帶紗裙，飄飄欲仙的，加上她小心謹慎淑□□雅的動作，倒也愈髮漂亮。

  而向柚橙，除了第一天出門早上穿了一條明黃色的長裙，其餘時間就都套了一件純白色T恤、再加上一條顏色跟洗髮白的牛仔褲。

  這番操作，向晴都誤以為她吃錯了什麼藥，出聲提醒，「待會吃完飯就把衣服換了，見顧家人穿這麼簡單，有點不禮貌。」

  「不去，我今天有約。」

  舀海鮮粥的手停頓了幾秒，向晴聽了倒也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只是叮囑，「別玩瘋了，早點回來。」

  「知道了。」

  董艾晴詫異，以至於吃飯中途頻繁看了向柚橙好幾眼。許是過於明顯，向晴雖然沒說什麼，眉頭微蹙，還是出賣了她的壞心情。

  「好好吃飯，不要東張西望。」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制止大女兒的無理打量。

  餐桌上的三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就向思沉一個人沒心沒肺，心情極好，堪稱神清氣爽。

  早飯連喝了三大碗的海鮮粥，又吃了兩個大肉包子，兩根油條，就這還不夠，最後還吃了一碗蔥油麵。

  在他的認知里，昨晚一番半威脅半勸解的談心，那個臭小子總該識趣打了退堂鼓。

  誰知道，半個小時候後，非要寸步不離跟著外甥女的他在沙灘上又碰到了那個臭小子。

  一個人來還不夠，還帶了一個軟萌萌的小女孩。

  兩人簡直冤家見面，分外眼紅。

  向思沉那呼之欲出火燎燎的情緒，真是一點都不帶掩飾。面對這麼強的怨氣，周淮里倒是格外淡定與平靜，甚至還主動跟他打了個友好的招呼。

  「舅舅好。」

  周朵好奇打量眼前這個長得有點好看，但比哥哥還差點的陌生叔叔。她也是一個禮貌的孩子，見哥哥叫人，也跟著甜甜喊了一聲，「舅舅好。」

  被叫的人差點咬碎了一口好牙，心裡吐槽，誰是你舅舅，臭小子真會給自己漲臉了。但明面上又不好發作，不然顯得自己沒品且心眼小。

  向思沉只能逼迫自己，刻意齜個大牙，假笑，揮手，「好，好。」

  向柚橙一臉驚訝，指著一大一小的兩人，到現在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你是周朵的哥哥，周朵是你妹妹？」

  這也太奇妙太有緣分了。聽了兩人關係後，再這麼細細打量，還真別說，長得確實有點像。

  「是的，就是他給我堆了一個醜八怪。」

  周朵撅著小嘴，毫不避諱當著外人的面吐槽自己親哥哥，甚至還揭人老底，「你說他都這麼大的人，今天跟個小孩子一樣，非要吵著鬧著跟我一起來沙灘，真是麻煩！」

  估計太丟臉了，再這麼說下去，要把自己老底都給掀光了。

  周淮里直接大手一捂周朵的嘴，蹲下小聲警告，「你要是再敢說，信不信我立馬把你從沙灘上提溜走？」

  這招果真好使，周朵竟真的閉上了嘴，連掙扎都不掙扎了。畢竟，她還小，身高、力氣都比不上她哥哥。

  而且按照以往的經驗，她的哥哥還真能幹出這事。

  幾分鐘後的沙灘上的一角，兩個女生，一大一小在堆美人魚。另兩個男生，就站在不遠處看著。

  但凡周淮里往向柚橙的方向挪上一步，這步子不管大的還是小的，向思沉總能絲滑插過去，精準卡在兩人中間。

  短短的十幾分鐘，這一幕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

  搞到最後，周淮里哭笑不得，直接雙手高舉宣布投降。他仰面躺在沙灘上，遮陽帽搭在臉上，閉目養神。

  向思沉忘了自己是在場的唯一成年人，一屁股坐他身邊，雙手交叉抱，得意洋洋，

  「臭小子，跟我斗，你還嫩了一點。雖然你長得挺帥的，當然了，比我還差了點。你要知道，早戀可不是什麼好事......也沒有好結果。」

  說到了這裡，他還停頓微微嘆氣，然後雙手護頭，也仰面躺在沙灘上。

  這話里話外說的誰，周淮里也知道。

  那天在醫院，向晴單獨叫他出去。跟普通母親遇到這種事不一樣，她沒有苛責也沒有憤怒，甚至可以來說淡定得不可思議。

  兩人就坐在醫院外的長椅上，她從煙盒拿了根女士香菸，點上，在忽明忽暗猩光下平靜地跟他講了個故事。

  是一個關於男生女生的故事。

  故事開始很美好，女生和男生同在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高三，也就是所有學生都繃著一根弦卯足勁衝刺高考的時候，兩人偷偷戀愛了。

  他們一起上學，一起學習，一起放學，也暗自發誓即使戀愛了也要加倍努力學習，再一起考上同一所理想的大學。

  期望與結果也都很美好，兩人如願上了同一所大學，一起畢了業。

  男生家境貧寒，女生家庭優渥，身邊的人都說兩人不合適。即便如此，女孩還是為了愛情跟家裡抵死抗爭，最後也成功了，她也如願跟男生攜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向晴問他，「你猜他們有沒有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講到一半，周淮里就猜出了大概。

  這不是一個故事，而是眼前這個做事雷厲風行女強人跟向柚橙父親的過往愛情。

  雖然知道了兩人在結局分道揚鑣，但周淮里還是違心說了自己的答案，「我猜他們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溫暖小家，幾年後還會迎來一個愛的結晶。」

  向晴笑了，笑得很大聲。

  仿佛在諷刺他的天真，亦或者也在諷刺當年異想天開的自己。

  她掐掉煙，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語氣里竟是嘲諷與不屑，「不，生活不是童話故事，哪有那麼多美好的結局。」

  「兩人幸福也就持續了一年多，連短短兩年都沒熬過，更別說七年之癢。他們開始爭吵，開始相互指責，到後面甚至撕破臉皮互相潑髒水。」

  「再到最後恨不得對方......早點去死。」

  這句話是向晴咬著牙說出來的，到現在為止，對於董銘的背叛她還是原諒不了。當初愛有多深，現如今就有多恨。

  昔日愛入髓的戀人撕破了臉，說的話句句扎人心窩子，往日的點滴美好蕩然無存。這樣的傷口，又有幾個人能釋懷，又有多少母親願意心愛的小棉襖去賭這一切。

  講完這個故事，向晴從癲狂中恢復如常，輕描淡寫問他，「你願意自己跟她走到這一步？」

  「別看她長得乖乖巧巧的，小橙是我女兒，我了解她，她的脾氣跟我一樣，倔得要死。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就跟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愛情這東西不過是荷爾蒙的一時興起，哪有那麼多天長地久，時間長了，看厭了，哪哪都是缺點，到頭來不過就是賭枕邊人的良心。」

  「作為母親，我不反對她有好感的男生，但正因為是她的母親，我肯定不願意將來她受到一點點的委屈，你懂嗎？」

  認真聽完這麼多，周淮里知道再多的保證都是多餘的，對於一個受過傷的人來說，發誓、保證這些都是虛幻無用的東西。

  他轉過身，正對著向晴，眼裡寫滿了真誠，「阿姨，我知道今天我說再多都沒用，要不就交給時間來回答？」

  「到時候只要你覺得她在我這受了委屈，哪怕只是一點點，要殺要剮隨便你。」

  向晴以為得到的是多麼煽情的話語，哪曾想這個孩子壓根不按套路回答。一時這個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舌戰四方的女強人梗住，失了語。

  良久，她才笑笑說：「或許，故事會如你所想一般。」講完這話，向晴便起身瀟灑離去。

  所以，那晚，當向思沉問起這事，她才說了順其自然。

  其實，向晴可以選擇自己一慣強硬的手段去干預這段關係，可看到那雙純淨的琥珀色的眼睛，她動容了。

  或許，他會是個例外。

  向晴願意為女兒再賭一次，就僅憑自己的直覺，而不是通過以往那種大量數據論證後呈現出來的專業報告。

  周淮里嘆氣。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一段這麼不堪回首的過往，向思沉這麼不待見自己並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什麼，而是因為向柚橙那個素未蒙面不負責任的生父。

  作為一個合格的舅舅，他做的不過是一個長輩該做的事。

  想通這些，周淮里抽走遮陽帽，起身蓋在一旁的向思沉臉上。

  這一反常舉動，倒讓向思沉驚坐而起。他警惕地看向他，「臭小子，別以為你這麼做了，我會同意。這事，你想都不要想。」

  「沒事的，舅舅。總有一天，你會同意的，我又不急，畢竟......」

  周淮里還故意做了停頓。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沙子，身體做了伸展，後面的話就是故意吊著不說。

  話說一半，欲言又止，還真能勾起旁人的好奇心。向思沉裝作不在乎，眼觀八方，實則耳朵還支棱著，生怕錯過了後面的話。

  他越是這樣，周淮里就越賣了關子。一番熱身運動後，人就要往海里沖，好在向思沉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拽住。

  他問：「臭小子，畢竟什麼？」

  周淮里聳肩，攤手，故意氣他，「沒什麼。」

  「臭小子，你說不說。信不信，我揍你？」

  「那你先鬆手。」

  向思沉竟還真鬆了手。

  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會被人打，打從對方一鬆手，周淮里人就一下子竄得老遠，等到了較安全的地方，才沖向思沉的方向高聲大喊：「我現在就告訴你。準備好了嗎？」

  向思沉認真點頭。

  「畢竟我比你年輕，有的是時間。」

  少年低沉如大提琴般的聲音響徹整個海灘，明明是嘲笑人的話，卻如演奏了一曲好聽的旋律。

  向思沉的笑僵在臉上。

  起先他還勉強維持住斯文的假笑，但當所有人順著那臭小子的視線看向他時，老臉終究還是繃不住，紅了一片。

  老實說，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丟這麼大的臉。

  他以最快的速度翻坐而起，人邊跑，手邊指周淮里站的地方，大吼一聲，「臭小子，你給我等著。」

  巨大的屈辱感總覺得激發人類未知潛能，向思沉的體力竟恢復到了大學巔峰時期。人跟閃電一般一閃而過，二話不說直接去揪住那個不會說話的臭小子。

  兩人在海浪里，你推我攘，一個拼命逃，一個追到人後生拉硬拽。

  一個摔了，另一個還沒得意沒多久，也直接被拽了下來，摔在海浪里濕了全身。

  最後誰也沒占到便宜。

  那邊嬉笑打鬧，女生這邊一片歲月靜好。

  周朵的美人魚也堆的差不多了，現在就差了一點點的魚尾巴，只要畫上紋路就大功告成了。

  她插著腰，小臉蛋紅撲撲的，還沾了點細沙。她舉起自己的小鐵鍬，驕傲地宣布，「嗚呼，我的漂亮美人魚就要大功告成了。」

  最後一筆。

  向柚橙站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腰，看著自己的作品還挺滿意的。她準備跟周朵一起拍一張照片紀念一下，都已經擺好pose，就差按下快門。

  下一秒，兩個扭成一團濕漉漉的人閃入鏡頭，直接倒在美人魚身上，壓垮了這個精心雕琢的美人魚。

  相片定格在這一刻，記錄了亂入模糊的兩人，向柚橙的驚呼，以及周朵的憤怒。

  對向柚橙來說，國慶度假的第二天一切都還比較美好，沒有討厭的人，除了有點意料之外的小插曲。

  總的來說，還是蠻不錯的。

  對周朵來說，沒有比今天更糟糕的了，漂亮的美人魚又因為哥哥和另一個陌生舅舅的搗亂，變成了一個更丑的醜八怪。

  而，對周淮里、向思沉來說，後面的大半天就只哄著這麼一個長得粉嘟嘟脾氣臭臭的小祖宗，人都要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