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人呢？腿短，跑得倒是挺快的。」

  周淮里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有一天跟個小姑娘還能把人給跟丟了，實在太丟臉了。

  他一臉無奈，手插兜，四周掃視。

  身形欣長、長相帥氣，在人群里顯得極為扎眼。

  有同校女生經過。膽小的，不過就跟夥伴一起打量或者小聲討論；膽大的，直接攔人要聯繫方式。

  最後都被他用一個很爛的藉口給回了——不好意思，家裡窮沒手機。

  被拒絕的女生也是一臉呆滯，大概還是頭一次見有人用這種爛梗拒絕，而且還用得這麼理直氣壯，一點也不心虛。

  在他冷酷拒絕別人的同時，向柚橙的腦袋從巷子口探出，並且雙手叉腰很生氣質問他，「周淮里，你偷偷跟著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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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鬼祟祟的，害得她差點以為有人要謀害她。

  周淮里神色淡定，被人發現了也不尷尬，甚至還一本正經胡扯了一個理由，「我哪跟著你了？這不回家路一樣，只是順路而已。向同學，不要多想哦~」

  尾音拖長，語氣非常欠扁。

  向柚橙很氣，但又沒辦法。

  畢竟，他也沒說錯。

  他倆確實順路。

  轉身，繼續走。

  她心裡帶了氣，走路走得飛快，不過偏就輸在個頭比人矮。周淮里的大長腿總能輕鬆走幾步，毫無負擔地追上她。

  還不急不緩，悠閒得像是在散步。

  到了小院右拐角的小賣部，向柚橙拋開心中不快，照常笑臉跟沈奶奶打完招呼快步上了二樓。

  開門直接進了臥室，從衣櫥里拿了一件純白色的T恤、一條深色牛仔褲換上。

  白色的連衣裙泡在盆里，系在腰間的外套放在了浴室的小方凳上，想了想又拿起扔進了髒衣簍。

  等洗乾淨了，再還給人家。

  出去，鎖門，下樓，一氣呵成。

  一樓的院子，周淮里正吊兒郎當單手用壓水器接水在盆里，給他姥姥蓄水澆花。水壓多了灑了一地，還被眼尖的老太太隔空叨嘮了幾句。

  不服氣頂了一兩句，沈奶奶就從小賣店殺到了一樓院子。

  見到換完衣服下樓的向柚橙，沈奶奶眼睛一亮也不罵外孫了，而是上下仔細打量她，又看了看外孫，驚訝地說道：「穿的像對小情侶。」

  經這一提醒，向柚橙這才發現周淮里也換了身衣服，也是白色T恤加深色牛仔褲。

  很尋常的穿著，但看著確實挺讓人誤會的。

  向柚橙人杵在院子嘴上沒說什麼，可心裡犯了嘀咕。

  好好的，他換什麼衣服？

  這下好了吧，讓人誤會了。

  周淮里輕鬆端起那盆剛接的水，走到她面前扯了扯嘴角，「一點也不像，頂多也就是兄弟裝。」

  這是什麼話？

  向柚橙瞪圓了杏眼，不自覺看了看胸口。嗯~很好，一馬平川，還能毫無阻擋清晰看到自己的腳尖。

  瞬間氣上心頭，捏緊拳頭，想錘死眼前這個沒禮貌的傢伙。

  「麻煩讓一讓，我去倒個水。」他又說。

  小溝渠就在他的前方右手邊。有路不走，非要從她這繞道過去。

  擺明了就是故意的。

  心頭氣轉為了熊熊怒火。

  「梆」

  聲音脆響，回聲蕩蕩。

  不用她出手，沈奶奶直接利索上前，照著周淮里的後腦勺就是一個爆栗。

  向柚橙的滿腔怒火戛然而止，瞬間由生氣轉為震驚，而後捂嘴抿唇偷笑。

  「啊！姥你幹嘛？」

  沈奶奶還不住手，又擰了他的胳膊，「沒個正行，怎麼說話的！」還伸手打了幾下，這才接過盆，怕人小姑娘心裡不舒服，特意安慰，「那臭小子就是嘴臭，你呀，別放在心上。」

  說完這話，再瞪了一眼自家外孫，端著滿盆的水倒進了院裡的小溝渠。水流蜿蜒流淌，滋潤了滿院的月季。

  時間耽擱下來差不多到了六點半左右。尚甜甜發來了消息問人到哪裡了，說老高見不到她，老是問起。

  向柚橙回信息說馬上到，就匆匆跟沈奶奶道別，離開了院子。

  兩人前後差不多出了小院，跟著手機導航到了大豪酒店，在服務員的指引下去了二樓的包廂。

  門一打開，吵鬧的包廂瞬間安靜，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他們。

  本來偷偷找個空位坐下就行，尚明銘卻突然指著他倆喊道：「你們，你們，竟然穿了情侶款。」

  就他的腦子，根本想不到這層關係，無法就是隨口無腦一句話的事。

  這下好了，有了尚明銘的一嗓子，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兩人衣服上，並紛紛露出驚訝、不可思議的表情。

  向柚橙臉薄，被人這麼一調侃臉就不受控紅了，慌亂中，進去也不是，退也不是。腦子混亂下脫口而出，「他的衣服、褲子都比我的大，怎麼可能是情侶款。大家別誤會。」

  大家：「......」

  意識到自己嘴瓢說了胡話，她恨不得當場在堅硬的地磚上刨個坑，自己跳進去埋起來，省得那麼丟人現眼。

  手足無措下她向那人求助，偏又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手觸電般縮回。

  她向柚橙可以對天發誓，兩人手接觸時間連一秒都沒有。明明是無心之舉，偏從旁人的視角就是她去抓周淮里的手，害羞了。

  「哇哦~」

  包廂里的同學跟發現了新大陸，更加激動了，還一個勁地起鬨。

  再瞧周淮里的臉，淡定、閒適。同是局中人，卻淡定得像個旁觀者。

  向柚橙覺得好氣！

  見大家一直揪著這事不放，大概是怕玩笑開得太大了，從進門一直沒開口的周淮里終於說話了。

  挑的還是班裡起鬨最來勁的同學范肖明，

  「老高，好好盯著范肖明這個臭小子。我覺得他沒有一點點作為高三學生的思想覺悟。正是奮發學習的時候，腦子裡不裝知識天天裝廢料。」

  這麼一口大鍋砸下來，范肖明可消受不起，正要辯解，高鑫就開口接話，「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我會多盯著他的，讓他深刻了解到作為一個合格高三學生的思想覺悟。」

  「害，老高你......」

  高鑫就順勢接了一句，大家的關注點被轉移，紛紛調侃起了范肖明。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瓜怎麼就吃到自己身上了。

  趁大家七嘴八舌討論的功夫，向柚橙溜進了包廂直奔尚甜甜。

  人是安全到了跟前，就是左右都沒了空位。一臉疑惑求助尚甜甜，她也只是皺眉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此時的包間，就董艾晴的左側有個空位，還有尚明銘的右側有個空位。

  按照大家的預期，哪個位置留給誰的一目了然。

  事到如今，向柚橙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趁周淮里還沒落座，她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健步疾飛搶了尚明銘右側的座位，再是深呼吸，得體一笑。

  好險！

  不過，還好。

  周淮里，「......」

  見身旁多了一個人，不是周淮里而是向柚橙時，尚明銘也是一臉懵，「你？要坐這？」

  向柚橙點了點頭，微笑著回答：「對，這座位挺好的，離空調口遠。」

  於是接下來，就發生了詭異的一幕：

  尚甜甜趕走了尚明銘，坐了他的座位。

  周淮里趕走了周舟，坐了他的座位。

  本來是男女生各坐一側，現在因為他們幾個人徹底打亂了順序。尚明銘表示不服，憑什麼？

  他向高鑫求助，對方也敷衍回他，「大男生不要矯情，隨便找個空位坐。」

  這聚餐沒正式開始，高鑫就突然覺得或許組織這場飯局是一個不明智的選擇。董艾晴倒是全程笑臉，沒多大的反應。

  酒店的服務員見人齊了，及時進了包廂，詢問是否可以上菜了？

  她點了點頭。

  高鑫也招呼周舟、尚明銘趕緊坐下，別在那邊閒晃。

  大家也早就餓急了，這一旦上了一道菜，就拼手速吃自己愛吃的菜。前菜大多是涼菜，因為不舒服向柚橙也就沒吃，反而抓著尚甜甜咬耳朵，「不是說離她遠一點嗎？」

  尚甜甜往嘴裡塞了一顆甜棗，說話含含糊糊，「是的啊！我就是那麼留的，結果人學姐非要給你留她旁邊的。」

  吐掉棗核，瞅了那邊的人一眼，尚甜甜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問：「老實說，你倆是不是有仇？」

  「也不是有仇，就是相處不來。」

  雖沒細說原因，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尚甜甜狂點頭，像是遇到了知己握緊她的手，語言激動，「是吧！其實就是倆人的磁場不對。我跟陳曦也這樣，她看不慣我，我看不慣她，兩人天天吵。」

  「這次她請假去北京那邊藝術培訓報名，才消停點。」

  兩人倒是聊得起勁，全落在桌對面的董艾晴的眼裡。

  她夾了幾筷涼菜放在小瓷碗裡也不吃，就有一下沒一下拿筷子戳菜。整個人心事重重的，時不時往她們的方向打量幾眼。

  一向粗線條的高鑫也瞧出了不對勁，問：「怎麼了？」

  董艾晴搖了搖頭，扯了一個勉強的笑，「沒事，高老師，吃飯吧！」可說完這話，又重重嘆了口氣。

  這明顯不是沒事的樣子。

  放下手裡的筷子置於筷架上，高鑫側過頭，問：「只是畢業了，你還是老師的學生，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都可以跟老師講講。」

  也不知是話過於感動，還是董艾晴的淚點低，她的聲音竟有點哽咽，「高老師，你應該知道我爸媽在我小時候就離婚的事吧？」

  高鑫夾了一顆花生米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境地，內心升出一股故意窺視別人秘密的窘迫感。

  董艾晴是他畢業工作後帶的第一屆學生，在情感上多多少少總會有點不一樣。感性超過理智，他示意她講下去。

  「其實我不是獨生女，還有個妹妹，只比我小一年。我倆因為家裡人的關係並不是很親近。我一直試圖彌補我倆的關係，不過看似好像沒啥效果。」

  講完以後更傷感了，董艾晴將飲料當成了酒一口悶了下去。

  高鑫哪怕再遲鈍，也不難從剛才舉止中猜到她的妹妹到底是誰。從大學畢業到身為教師也不過短短一年載，心中的信仰激情還不曾磨滅。

  他突然熱血上頭，站起身提議大家每個人單獨都跟學姐敬一杯。

  范肖明又起鬨，問：「老高，可以換啤的嗎？」

  高鑫臉一板，拿著被喝空的飲料瓶子扔過去，「小兔崽子，想什麼呢。只能飲料，什麼碳酸飲料、果汁飲料都可以。」

  尚明銘跟著倒噓一聲，「那有什麼意思。」

  「好，你就多敬十杯。」

  包廂里的氣氛又瞬間燃起，大笑的、起鬨的、看戲的，什麼都有。

  有人開了頭，端起被人倒了滿滿一杯飲料的杯子，「祝學姐早日覓得真命天子。」

  後面的人也不甘示弱，「那我祝早生貴子。」

  更離譜的是，更有人提議，「學姐，要不直接在學弟中挑一個做你男朋友？」

  范肖明第一個起鬨，拳頭砸了那男生胸口一下，賤兮兮地問：「你該不會是存了私心吧？？」

  男生叫付飛凡，是一個平時比較靦腆害羞的人，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這被人這麼一起鬨，立馬紅了臉，結巴說道：「哪，哪有。」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范肖明跟尚明銘不虧是班裡的一對顯眼包，起鬨完男生，直接問當事人，「學姐，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董艾晴不知道這話題怎麼就聊到了這，雖然害羞臉紅紅的，不過還是大大方方說了，「至少學習上比我強。」

  這樣的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從飯席開始到現在，周淮里總共就沒說過幾句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當然咯，嘴巴沒閒著，耳朵也沒有漏掉飯桌上的話題。

  多數是不感興趣，也懶得開口。

  這會兒見大家都瞧自己，才懶懶開口道：「看我做什麼，趕緊乾飯啊！」說完又夾了一塊剛上的肉片，邊吃邊評價道：「肉不錯。」

  大家，「......」

  沒人搭，這話也就沒再接下去。

  桌上的同學大多數單獨敬了董艾晴，說了點祝福的話。一晃輪到了向柚橙，高鑫有點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生怕她抗拒。

  就算是藉口上廁所，這也就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晚，該來的還得來。向柚橙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飲料，大大方方站起身，伸手敬，「祝學姐，永遠得償所願吧！」

  飲料一口悶，又坐了下來。

  大家倒也沒發現她的異樣。

  本以為這事就掀過了，不過終究是她低估了。

  董艾晴喝完杯中的飲料後，眼眶泛起了紅，眼淚也跟著在里打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喝了一杯高濃度的白酒。

  右手的人給她遞了一張紙。她擦掉眼角的幾滴淚，強忍著笑意，「不好意思，讓大家見笑了。」

  向柚橙手緊了緊，大概猜到她要幹什麼。那雙杏眼呆呆的，沒了往日的靈動，像是一灘死水。

  「希望大家以後能在學習上，能多多關照一下我的妹妹向柚橙。」

  包廂平靜了十幾秒，一下子炸開了鍋。

  向柚橙倒是一臉平靜，嘴角扯了個不屑的嗤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董艾晴，還是在嘲笑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