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周淮里踩點進了教室，瀟灑坐回了座位。

  

  至於向柚橙，她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哪怕她拼了命地跑，到達高三一班教室的前門，數學老師安思佳已經拿起了手上的教案，開始講題了。

  她滿臉通紅，無措地站在教室門口，頭恨不得埋到地上。

  安思佳倒也沒有為難她，只是停了講課，用教案示意她進教室，「沒事，進吧，老師也才剛上課。」

  從教室前門到座位不過十幾步，只是今天每走一步向柚橙的臉就紅一度。路過數學老師時，看她和煦的笑容，臉更是紅得像一顆要熟過頭爛掉的番茄。

  她坐回座位，安思佳才繼續講課。

  隔了好久，臉上的溫度才恢復正常。

  趁著安思佳在黑板上板書，尚甜甜的右手臂往她那挪了挪，悄悄問她，「怎麼還遲到了，是不是對學校還不熟悉？要不下課我帶你轉轉？」

  后座的周淮南單手轉筆，適時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對啊！你怎麼還遲到了呢？」

  簡直明知故問。

  她恨恨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後桌，桌子適時晃動幾下。聽到筆落地的聲音，向柚橙這才收回心思心滿意足地聽課。

  好不容易熬到了課間，為了不辜負同桌的熱心腸，向柚橙還是跟著轉了一圈。

  作為校園導遊的尚甜甜，可謂是盡職盡責，能介紹的都給介紹了遍。

  茶水間、洗手間、操場、籃球場、體育館、報告廳等等，甚至還跑去學校的宣傳欄，拿了新放的校園手冊塞到向柚橙手裡。

  「宣傳冊里就有學校的地形圖，拿好了，免得再迷路遲到。」

  兩人還順道一起去了一趟茶水間，各自灌了一杯熱水。

  剛回教室凳子還沒坐熱，班主任高鑫風風火火跑來了教室，敲了敲講桌示意大家安靜，

  「所有同學樓下集合去報告廳，你們的董學姐今天來學校，特地跟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的學習經驗，機會難得，大家速速下樓。」

  聽到此，班裡的同學高呼了一聲。

  有人已經快步跟著高鑫一起出了教室。

  「董學姐不剛考了個理科狀元，學校里都掛滿了她的條幅。我們也趕緊去，爭取搶個前座的好位置。」

  尚甜甜一臉欣喜，毫不掩飾對她的崇拜，連稱呼都很是親切。

  高三所有學生都被要求去報告廳，教室外的走廊變得擁擠，學生高聲談論，談論的內容無非圍繞了同一個人。

  他們眼裡帶光，匆匆下樓，奔赴同一個地方。

  報告廳。

  五分鐘後，人滿為患的走廊人漸漸稀少，向柚橙坐在座位上一動也不動。

  她不想去。

  也不想見到那個人。

  「柚橙，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臉色看著好像不太好。」

  尚甜甜關切地問。

  「甜甜，我突然肚子有點疼，你能幫我跟高老師請個假嗎？」向柚橙故意皺眉捂著肚子，裝作在生理期。

  「你那個？」

  果然，女生能立馬get到這個點。

  「那，我在教室陪你吧！」

  「沒事啦！你去吧！」

  向柚橙搖了搖頭，她可不想為了自己撒的一個小小謊言，讓別人損失這麼好的學習機會。

  「真不用？」

  「真的。」

  一番推脫，尚甜甜給她泡了一杯薑糖水，再三確認她真沒大礙，這才急急出了教室去報告廳。

  除了她，教室里空無一人。

  相比於熱鬧喧天的報告廳，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向柚橙拿出數學本準備複習，結果發現完全沒有心思靜下來。

  她嘆了口氣，合上了書，拿出手機。

  一解鎖屏幕就是聊天的對話框，聊天人還是剛加的「周大帥哥」。向柚橙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又把備註給改成了「討厭鬼」。

  改完又想起欠他的錢還沒還，補了一個十八塊的大紅包發了過去，還敲了一個言簡意賅的字，「收」。

  完事後，向柚橙趴在桌上呆愣愣地看向窗外。不遠處其他樓的外牆掛著喜慶的條幅，在這個火熱的夏天像紅色的海浪一般波動。

  「恭喜我校高三考生董艾晴同學喜獲本省理科狀元。」

  於此同時，學校報告廳里一場理科狀元學習分享會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向柚橙就像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來者，安靜地待在遠處默默看著這群人的狂歡。

  久違的安靜、昨晚的疲憊，困意就這麼陡然襲來，她竟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有幾個同學已經從報告廳回到了教室，圍在一起討論什麼。

  有時人就不能撒謊，一旦撒了什麼謊，報應就會立馬應驗。她的小腹真的有了微微疼痛感。

  加上今天中午貪涼喝了兩杯冰奶茶，慢慢的，簡直是double疼痛。

  沖的薑糖水早已經涼透，旁邊的座位還空著，尚甜甜人還沒回來，她只能又忍痛趴了回去。

  班裡早回來的幾個同學還沉浸在分享會，沒人留意到臉色蒼白的向柚橙。

  打巧，周淮里穿了一件藍色9號球衣，懷裡扣了一個籃球進了教室。後面跟著兩個男生，一瘦一胖。

  胖的叫周舟，就坐尚甜甜的前桌，特點就是跟他同桌比起來話少點，人也相對而言比較正常。

  瘦得像根麻杆的叫尚明銘，是尚甜甜的雙胞胎哥哥，跟周舟是同桌，就坐向柚橙的前桌。

  教室其他同學見三人，忽略一胖一瘦，一臉惋惜問：「周淮里你怎麼沒去學習分享會？這種大咖級別的學霸給我們這群凡夫俗子傳授經驗，那可是百年不遇，錯過實在太可惜了。」

  尚明銘這個現眼包，手搭在周舟肩上，滿臉驕傲地回答：「淮哥還需要聽這種分享會？」

  「也是。」

  吹噓了一小會兒，尚明銘越說越過分，周淮里直接不客氣給他屁股上就是一腳，將人趕了回去。

  隨意擦掉汗，又幹掉一整瓶礦泉水，見向柚橙人還在趴睡，周淮里腳步放輕走過去坐下，拿起尚甜甜的筆漫不經心地轉動。

  粉色的筆在他修長的指間跳躍，絲毫不違和，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賞心悅目。

  聽到細微的聲響，有人在旁邊的位置坐下，以為是尚甜甜回來了。

  向柚橙低聲呢喃了一句，「甜甜，我肚子......疼。」

  幾個字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怕聲音太低對方聽不見，她還拽住那人的袖子，輕輕扯了扯。

  不明情況的周淮里就被那股輕輕的力道給絆住，低了頭。一股帶著蜜桃味的微熱氣息撲在他的耳朵，熱熱的，麻麻的。

  壓根沒聽見她說了什麼，反而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嚇得站起身。

  倉皇下，桌椅發出刺耳的聲響。

  前桌的周舟和尚明銘同時轉頭看他，一臉關切地問，「淮哥，怎麼了？」

  耳脖子紅了一片，怕那倆傢伙發現端倪，周淮里心虛回嘴，「看什麼看，都給我轉回去。」

  兩人「哦」了一聲，又同時默契轉了回去。

  脖子、耳朵，臉都紅透了，周淮里右手抵額遮掩不自然。

  尚甜甜這時從門外回來，見他坐在自己座位，又見向柚橙捂著小肚趴著，徑直過去拉人起來，「趕緊起開。」

  她拿了包薑糖，抱著那杯涼了的薑糖水出了教室。沒幾分鐘又火急火燎地泡了一杯新的、熱氣騰騰的給放在了周淮里的桌上。

  周淮里一臉問號，眼神詢問：什麼情況？

  尚甜甜眼神示意：放在向柚橙的桌上。

  心虛理虧的周淮里竟真的端起杯子，輕輕放在向柚橙的桌上。手抖不小心溢出的水，還給擦拭乾淨。

  他眼神詢問：滿意不？

  尚甜甜眼神回答：還行吧！勉強，馬馬虎虎。

  前桌轉身看戲的兩人。

  尚明銘問：「你說，淮哥跟我妹兩人擠眉弄眼的幹嗎？」

  周舟回：「我不知道，你感應一下？」

  尚明銘：「......」

  那邊兩人交流完暗號，向柚橙又虛弱呼喚，「甜甜，扶我，去洗手間。」

  「好。」

  剛起身，白色棉麻裙擺上就沾了鮮紅的污漬，顏色特別明顯。還沒等尚甜甜發話，周淮里就識趣地把桌肚的外套遞上，眼神飄離不敢直視，「用吧！」

  尚甜甜把外套圍在向柚橙的腰間，揪著倆袖子打了個結，還不忘陰陽怪氣他一番，「總算還有點用處。」

  他沒吱聲，算是認同了這句話。

  向柚橙被攙扶著出了教室，周淮里也出了教室，最後他又踩點回了座位。

  本來這節課是語文課，不過因為董艾晴的到來又臨時改成了自習課。作業語文課代表早就寫在了黑板上。

  教室里沒有老師看管。

  周淮里拿筆蓋戳了戳前桌的後背，被尚甜甜嫌棄地甩掉幾次。見她不搭理，他又心生一計改為踢凳子。

  凳子每被踢一下，尚甜甜的手就抖一下，壓根沒法動筆寫字。她心裡窩了火，忍著氣，轉頭小聲問：「周淮里，你到底要幹什麼？」

  一個碗大小的物品塞到她手裡，暖暖的。

  「什麼？」

  「給她。」周淮里下巴朝向柚橙一點。

  原來是一個可愛的暖手寶，尚甜甜一改反感欣然收下，還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喝了暖暖的薑糖水，用上暖手寶的向柚橙，緊皺的眉頭終於得到了舒緩。她看了黑板上的語文作業，準備開寫。

  還沒寫上幾個字。

  班主任高鑫走進了教室，他拍了拍手，「同學們，給大家贈送一個額外福利，董艾晴學姐準備給我們班單獨開個學習小灶，大家歡不歡迎？」

  「歡迎。」

  聲音歡騰又震耳欲聾，穿透了整間教室，淹沒了梧桐樹上的蟬鳴，迴蕩在校園裡。

  有人以書為鑼，用手敲擊；

  有人以鐵質文具為鈴鼓，奮力晃動；

  有人以手為螢光棒，盡情揮舞；

  也有人冷眼相看，像個局外人。

  教室里嘈雜聲一片，大家都很激動，除了後門的兩人。

  向柚橙的臉色還有些許蒼白，壓根沒聽班主任的話，她低著頭筆在本子上飛舞。

  周淮裡面無表情轉動著手裡的筆。

  在全班熱烈的掌聲中，董艾晴進了教室站在講台笑盈盈地跟大家打招呼，「高三一班的學弟學妹好，我是你們的學姐董艾晴。」

  她穿了一身寬鬆的淺灰色運動套裝、一雙白色的運動、一頭利索的短髮。

  標準又不突兀。

  連笑容亦是如此。

  「很榮幸，高老師給我跟學弟、學妹再次交流的機會，我也相信能考進一中的大家都是非常優秀的。漂亮的話我也不多說，說點實用的，學習無外乎：多聽、多寫、多思考。」

  說到這裡，她還故意停頓幾秒，用開玩笑的語調說道：「最重要的是——」

  「是」的尾音拖得老長，也成功勾起了班裡同學的興趣，一個個像伸長了脖子的好奇鴨，催促，「學姐快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不，要，早，戀。」

  「哈哈哈哈哈......」

  教室里頓時哄堂大笑，氣氛融洽又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連站在前門口的高鑫都笑彎了眼，底下的同學更是笑倒了一片。尚甜甜用手肘碰了碰向柚橙，「沒想到，學姐也是個幽默的人。」

  確實沒想到。

  一分鐘後，笑聲終於小了。

  尚明銘舉了手，問：「學姐，我們要多優秀才能考上川大？」

  這是個好問題，不止他好奇，班裡其他同學也好奇。

  但也是一個讓人難回答的問題。

  說足夠優秀吧！

  那豈不是諷刺考不上的人不夠優秀。

  說低了吧！

  又怕大家太過於自信了。

  高鑫倚著門框，指了指尚明銘，故作調侃道：「怎麼？還想給學姐下套？」

  班裡的人又是一陣笑。

  氣氛明顯更為輕鬆了。

  董艾晴很聰明，沒有直接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在黑板寫了一道寥寥十幾字的數學題目，問：「誰能在十分鐘以內答出這道題？」

  教室里一下子陷入詭異般的安靜，大家都默契低了頭，拿筆在草稿本在上推算。

  高鑫這位語文老師也來了興趣，問前排的同學要了紙和筆認真解題。

  十分鐘後

  董艾晴再問：「有誰解出了這道題？」

  班裡的人鴉雀無聲，左右張望，沒人舉手，也沒人回答。

  仿佛預料到會是這般情景，講台上的人笑了笑，安慰大家，「沒事，我們就隨便找個同學來解一下這道題。以她為例，再結合本屆的招生規章，幫大家淺淺分析一下，看能夠到什麼分數線。」

  「就當玩個小遊戲，大家也不必太當真。」

  班裡的同學頓時來了精神，踴躍舉手，希望學姐能夠點到自己。

  尚甜甜抓耳撓腮也只解了一半，心有不甘，嘴裡抱怨道：「什麼變態題目，怎麼這麼難！說完又探頭看向柚橙，「你怎麼樣？」

  迅速用手臂擋住了那張空白乾淨的草稿紙，向柚橙嘴裡含糊說道：「跟你差不多。」

  尚甜甜真信了，拉著她邊抱怨題目變態邊討論分析。向柚橙插不上嘴，腦袋裡更是空空一片，連題目都沒有讀懂意思，只能保持微笑配合點頭。

  當她還沉浸在沒被拆穿的僥倖中，一擡頭才發現一個更為嚴重的事。

  所有人都在看她。

  在恍惚空白的十幾秒里，講台上的人點了她的名字。

  向柚橙再天不怕地不怕也徹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