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情話

2024-09-13 19:21:44 作者: 樓見溪

  第111章 情話

  

  同命蠱之事俱由駱修文操勞,同謝楊相鬥的收尾事宜亦由謝祁一力承擔。

  畢竟這樁事明面上是由謝祁金鑾殿當眾質問一舉引發,自然要謝祁親自善後,如此才算有始有終。

  反而是曾經忙到無暇他顧的江懷允,借著養病的名頭,難得有了喘息之機。

  他有心幫謝祁私下裡分擔一二,可他體內的同命蠱尚且沒有解決之策,前時駱修文又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少勞神,謝祁念及他的身子,分毫不敢讓他接觸這些事,生怕他再操勞過度傷了身子。整日將他比作易碎的瓷器捧著,小心翼翼的。

  江懷允分外失語。

  但謝祁在這樁事上出奇的堅定,一點兒轉圜的餘地都沒留。江懷允嘗試了幾天,見他不鬆口,便也沒再堅持。

  畢竟朝堂政事已經夠讓謝祁頭疼的了,若是還要讓謝祁因為此事分心,反倒與他想要幫忙的初衷背道而馳。

  如此一來,江懷允度過了一段前所未有的清閒時日。

  他的身子恢復得差不多時,謝楊拖延多時的罪己詔也終於昭告天下。

  康安將謄寫過的詔書全文呈給謝祁時,江懷允恰好也在,便也跟著掃了兩眼。

  謝祁一目十行,將將看完,便沒忍住嗤笑一聲:「一篇罪己詔,洋洋灑灑千餘字,長篇累牘都在述說自己在位時的功德,江楚之事和謀害我母后之事看似寫得懇切,實則避重就輕,真是混淆視聽的好手。」

  雖然諷刺,但謝祁也知道,依謝楊對自己聲名的在意程度,肯做到這個地步,已然是極大的讓步了。

  他側眸看了眼認真觀閱的江懷允,笑問:「阿允做的?」

  「嗯。」江懷允也沒瞞著。

  離宮前,他雖和謝楊談妥了條件,但畢竟只是口頭約定,擔心謝楊拖延反悔,便也沒有透露給謝祁。免得謝祁為了罪己詔靜觀其變,讓謝楊抓住喘息之機。

  如今謝楊既已兌現承諾,自然就無需隱瞞。

  謝祁支著下頜,端詳片刻,問:「除了罪己詔,阿允還有何後招?」

  江懷允直言:「讓他將陛下過繼到先皇的名下。」

  都是聰慧之人,話音一落地便能領會到對方的深意。

  將謝昭過繼到先皇名下,在位之人仍是嫡脈正統,正好能給看重血脈的朝臣一個交代。

  如此一來,困局頓解。

  「阿允妙計!」謝祁不吝誇讚。

  江懷允不為所動:「你定然也是如此打算。」

  否則不可能在明知自己無意於皇位的情況下,還親自上金鑾殿提起舊事。

  謝祁對自己很是了解,坦率道:「話雖如此,但若是我去和謝楊談,十有八九談不妥。」

  哪怕最後能談攏,過程也不會這般順利。

  畢竟他和謝楊多年為敵,他們能不能克制住情緒心平氣和地坐下談判還是兩說,遑論是將謝昭過繼到他父皇名下?

  這些時日他為善後事宜頭疼,多是因為此事。

  按照謝祁原本的計劃,會在逼迫謝楊認罪之後,命人在朝堂上主動提出過繼之事,打謝楊一個措手不及,然後朝臣和他雙管齊下,逼得謝楊不得不為了保住謝昭的皇位讓步。可如此一來,耗時極久不說,拖得時日長了,難保不會有變數。

  如今江懷允先一步談攏此事,著實為他解決了心腹大患。

  只要謝楊不在過繼一事上橫加干涉,其餘之事便能都輕而易舉地解決。

  這是謝楊回京這大半年來,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謝祁掃了眼桌案上小山似的奏報,長舒口氣,心血來潮道:「今日我要同阿允一道歇著。」

  江懷允「嗯」了聲,善解人意地將手邊剛剛看完的書遞給他,惜字如金道:「解悶。」

  他喜靜,修養這些時日,全用來看書。如今聽到謝祁要同他一道歇著,自然默認他也要看書。

  謝祁失笑,把書擺到一邊:「阿允總是悶著不好,不如咱們去花園賞花?林叔將花園料理得極好,總該有人看。」

  江懷允毫無興趣,提醒他:「快要入冬了。」

  花都敗得差不多了,如今過去,只有殘枝枯葉,著實沒有賞看的必要。

  謝祁點點頭,倒也不失望。

  這些時日他為了朝堂之事奔走不停,除了晚上同寢,白日裡嫌少有能安靜坐下敘話的時候。如今難得有了時機,反倒思緒枯竭,不知該做些什麼。

  小皇帝被困在宮裡,如今這種局勢,他們也不好明目張胆地將他接出來玩。

  駱修文又因為同命蠱之事日夜掛懷,近日來府上給阿允診脈時,精神肉眼可見的倦怠,他們更不好在此時過去打擾……

  想到這裡,謝祁忽然間靈光一閃,看著江懷允,眼神一亮。

  江懷允似有所覺,側眸看去,心底登時生出不妙的預感。

  「說起來……」謝祁單手支頤,拖腔帶調地道,「阿允似乎還沒給我回過信?」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江懷允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連懷遠都曾得過阿允的留字。」謝祁拖著調子,故作難過的輕嘆一聲。

  他嘆息時,眉心微微蹙起,雙眼也盛滿了欲語還休的悲傷,好似真的很是遺憾。

  江懷允深知眼前這人在神態拿捏上最是得心應手,可對上他的漆黑深邃的瞳眸,著實有些狠不下心。

  他認真反駁:「我在宮裡那段時日,曾與你通過信。」

  「阿雲是說那兩封為免旁人察覺,字字機鋒艱澀難懂的傳信嗎?」謝祁悵然著又嘆一聲。

  江懷允:「……」

  那兩封信確然稱不上是正兒八經地傳信,一封是告訴他王聖手可用,一封是告誡他在宮外小心。雖然有羽衛幫忙通信,但到底怕謝楊察覺,又擔心走漏風聲,是以信中留字寥寥,又格外深奧。

  饒是謝祁,當時也是揣摩多時才看明白他的意思。

  和給駱修文清晰易懂的留書比,著實相距甚遠。

  江懷允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委婉道:「先前你寫給我的信,大多已經遺失了。」

  換言之,就算他同意回字,也無信可用。

  謝祁總不能當場寫出來要他回吧?

  這般想著,謝祁忽然笑吟吟道:「無妨。」

  他笑意盈盈,怎麼看都像是胸有成竹。

  江懷允警惕頓生,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聽到謝祁慢條斯理地敘述:「阿允在宮裡那段時日,我在書房找東西時,偶然間將過往的那些書信都尋了出來。」

  頓了頓,他故意調侃道:「說來也巧,阿允遺失的書信都遺失在了同一處,倒省去了我許多功夫。」

  江懷允:「……」

  謝祁噙著笑,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須臾,視線定格在某處,笑道:「阿允耳尖紅了。」

  「……」江懷允擱下手中的書,淡然的語氣中難得帶了些許赧然,「你還要不要我回字?」

  謝祁見好就收,並不戀戰。

  聽到江懷允鬆口,忙在過往的書信尋出來一一擺在桌案上,善解人意地在一旁研磨,主動將筆遞到江懷允手裡,很是貼心周到。

  江懷允:「……」

  謝祁笑容滿面,興致盎然。江懷允覷他一眼,順從地接過筆,蘸墨,繃著臉在信件上運筆如飛。寫就,便將紙張移開,去寫下一張。

  謝祁好奇,凝目去看,信件上整整齊齊地寫著:

  閱。

  與偕留字。

  字跡清晰,骨架分明,霎是好看。

  謝祁津津有味地品評半晌,頗覺好笑道:「阿允就回我個『閱』字,是不是太過敷衍了些?」

  江懷允面無表情地擡眼,沒說話,但所有的意思都藏在眼角眉梢:

  ——若要他繼續留字,就噤聲。

  謝祁心領神會,識趣地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再不出聲打擾,隻眼神帶笑地看著他繃著臉寫「閱」字,深覺有趣。

  他們之間來往的信件不多,單字並不難寫,沒一會兒江懷允就回完了大半。

  謝祁本就是看他整日悶著,才想了個由頭逗他解悶兒,並非一定要他正兒八經地回信。

  是以一個人回字,一個人研磨,書房中倒也分外和諧。

  半晌,江懷允寫字的動作倏然一頓。

  謝祁研磨的間隙擡眼:「寫完了?」

  江懷允沒有搭腔,只是擡眸覷他一眼,爾後提筆蘸墨,在紙張上落筆。

  看筆畫,似乎不像是「閱」字。

  謝祁沉吟片刻,繞到他身後去看。

  這封信是他去歲前往梓州時寫給阿允的,那時他將將表意,唯恐阿允不眷紅塵,特意留書給他,循循善誘地敘說著塵世的美好。告訴他,塵世不僅有謝祁,還有更多數不勝數的美景妙境。

  而如今,那封信件的空白處,正被嶄新的筆墨填充。

  江懷允行雲流水地寫:

  縱得蓬萊仙者壽,

  何勝人間有白頭。

  他曾告訴他塵世美景萬千,誘引他敞開心扉去接納。

  他卻回應他,世間種種,都抵不上同謝祁的白頭之約。

  謝祁心緒起伏,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行字,久久未動。

  這是最後一封信。

  江懷允大功告成,也不去看謝祁的神情,徑直放下筆,準備起身。

  誰料剛一動作,雙手便被人扣在圈椅的扶手上,緊接著,謝祁俯身,陰影正好將方寸之地攏個完全。

  手腕被桎梏在硬邦邦的扶手上,咯得微疼。

  江懷允蹙眉掙扎:「你……」

  「早知阿允這般會說情話,我就……」謝祁埋在他頸間輕咬了下,將後半句話含混成了模糊難辨的音節。

  【作者有話說】

  小江,平平無奇情話小能手。

  這是【二更】

  三更今天也會有,但大概率不會太早,大家可以明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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