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交鋒

2024-09-13 19:21:34 作者: 樓見溪

  第105章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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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落地,滿殿闃然,緊接著便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群臣下意識擡首張望,面面相覷間,皆從對方面上瞧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距先皇駕崩畢竟只過了十數年。更何況,太子當年因年幼讓位之事流傳得沸沸揚揚,至今還在民間口口相傳,得百姓讚頌。

  民間的傳言尚且禁絕不止,身處朝堂之中的百官又豈會輕易忘懷?

  可他們也同樣知道,恭順王及冠之年,太上皇雷厲風行地傳位,就是不想大權旁落,讓恭順王重登帝位。

  傳位之時,恭順王身在皇陵攔阻不及,是以自吞苦果尚且情有可原。

  可他回京後,太上皇已然避居范陽,朝中新君尚幼,攝政王雖才識過人,手段到底不比太上皇老辣。如此天時人和之機,恭順王卻不發難,眾人都只當他逍遙多年,又因身子孱弱,早對帝位無覬覦之心。

  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在太上皇再度掌權的時機,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如此直白的方式,忽然間重提舊事。

  饒是群臣震驚不已,此刻也不得不贊一句恭順王真乃大勇之人也。

  朝臣尚且有心思看熱鬧,謝楊的神情卻難看至極。

  他久經世事,自以為萬事皆在掌握,卻獨獨沒有料到,素來韜光養晦的謝祁,這回居然如此衝動大膽。

  但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當眾逼問一舉,看似魯莽,實則著實是高招。

  這些年來,他高居廟堂,表面上看驅使朝臣坐擁四海好不風光,可這一路到底有多如履薄冰,只有他自己知道。

  朝臣心思各異,蒙受先皇餘蔭之人不在少數,期盼著先皇之子能夠重續正統之人亦屢見不鮮。

  他竭力地效仿先皇仁政,妄圖取而代之,但他卻連謝祁年幼讓位的仁德也越不過。

  十數年來,他汲汲營營,幾次三番地在暗中下手,可謝祁總能化險為夷。斬草卻無法除根,後果就是如今這等局面。

  當年的稚童在高台之下長身玉立,即便要仰視他,周身的風姿也出眾逼人,分毫不見弱態。

  這就是嫡脈正統。

  是他竭盡全力也邁不過去的坎兒。

  謝楊居高臨下,搭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眼神沉沉。

  謝祁負手而立,盈盈帶笑:「當年叔父之諾言猶在耳,群臣百姓皆可見證,如今叔父不語,莫非是打算背信棄義?」

  當眾重提舊諾,本就已經將他放在火架上,不得不回應。一句「背信棄義」砸下,步步緊逼,更是讓他沒有分毫迴避的餘地。

  謝楊迅速鎮定下來,擠出一個笑,道:「朕一言九鼎,當年之諾,自然作數。」頓了頓,望著謝祁,面有為難,「只是祁兒多年來重症纏身,朕雖有心歸還皇位,卻恐祁兒難以勝任,反倒加重病情。如此,不僅有負先皇所託,更是對百姓不義。」

  「叔父大可放心。」謝祁言笑晏晏,張開手臂道,「侄兒到底是天家子孫,得先祖庇佑,如今已然沉疴除盡,康健無虞矣。」

  「果真如此?」謝楊似乎激動不已,忙起身道。

  謝祁似笑非笑:「當然,侄兒豈會拿這等事玩笑?」

  「既是大安,想必皇兄在天有靈,亦能瞑目矣——」

  「叔父錯了。」謝祁笑著打斷他,糾正道,「父皇在世時,對侄兒寄予厚望。侄兒一日不能承繼父皇的功業,父皇安能瞑目?」

  謝楊笑意一僵。

  群臣齊齊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半晌,謝楊強自笑道:「祁兒說的是。只是病症一事萬萬不能小覷,這段時日朕會命太醫去你府上看診,若祁兒當真無礙,朕亦會踐諾。」

  「有叔父這句話,侄兒就放心了。」謝祁笑吟吟地道,「只是這太醫嘛……」

  「怎麼?莫非祁兒不願讓太醫前去給你診脈?」

  「非也。」謝祁搖搖頭,話音一轉道,「侄兒是想告訴叔父,記得提醒太醫去攝政王府,免得勞太醫奔波到恭順王府卻撲了空,那就是侄兒的不是了。」

  謝楊一頓:「攝政王府?」

  「自然。」謝祁頷首一笑,「侄兒早些時日便搬去了攝政王府長住,叔父久不在京,想必不知。」

  「祁兒怎麼會搬去攝政王府?」謝楊思緒飛速閃過,微眯起眼。

  「叔父糊塗了?」謝祁笑盈盈地反問,「不是叔父未雨綢繆,擔心將帝位物歸原主以後侄兒不能勝任,特意命攝政王教導侄兒理政?」

  謝楊一噎,明明知道謝祁是在胡說八道,偏偏不能否認。

  「叔父果然年邁,連這等事都忘了個一乾二淨。」 謝祁兀自感嘆道,「說起來,攝政王不愧是叔父千挑萬選擇中的慧子,不但智識過人,教導侄兒也是極為盡心盡力,叫侄兒分外欽佩。自打他被叔父召進宮中,侄兒已經好幾日未曾見他,也不知,他眼下是何情形。」

  「祁兒放心,有王聖手親自照看,懷允好得很!」謝楊咬牙切齒。

  「叔父想來一言九鼎,有叔父保證,侄兒便能寬心了。」謝祁似模似樣地朝他拱了拱手,聲音和煦道,「畢竟侄兒還指望著攝政王日後能繼續為侄兒分憂,知他無礙,侄兒便能在府中安心候著老師歸來了。」

  「時辰不早了,如此便都散了吧。」說完,謝楊率先拂袖離開。

  宮人會意高呼:「退朝——」

  小皇帝眼巴巴地看著謝祁,此等情形,也只能被雲青帶著離開。

  除謝祁外,朝臣跪地山呼,隨即三三兩兩地結伴離開。

  朝臣中有看熱鬧的,自然就有感懷萬千的。

  謝祁還沒走出金鑾殿,有些老臣就已經湊上前來恭賀他身子痊癒。

  謝祁來之前便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形,是以頗有耐心地一一打發。幾番耽擱,他反而成了最後踏出殿門的人。

  等走下金鑾殿外的石階,立時聽到細細的一聲:「無衣哥哥。」

  謝祁循著聲音望去,在石階旁邊的角落裡見到了小皇帝的身影。他笑著走上前抱起他,問:「陛下怎麼在這兒等著?」

  「雲青帶我過來的。」小皇帝小聲解釋,抱著他的脖子,委屈道,「父皇說小王叔生病了,不讓我見他,無衣哥哥也不來,我好想你們……」

  謝祁笑著哄他:「陛下是皇帝,怎麼動不動就哭鼻子?被旁的人看到,可是要笑話你的。」

  「我只是跟無衣哥哥哭,別人又看不到。」小皇帝吸了吸鼻子,頭一歪,埋在謝祁的頸間,將臉上的淚痕一股腦兒藏了去。

  謝祁也不嫌棄,只失笑道:「陛下可不興耍賴。」

  「就耍賴。」小皇帝理直氣壯,頓了頓,瓮聲瓮氣地喊,「無衣哥哥,小王叔的病什麼時候可以痊癒啊?」

  謝祁的笑容緩下來,慢聲道:「別著急,會好的。」

  小皇帝似懂非懂,卻也沒再追問。

  謝祁抱著他哄了會兒,瞥見不遠處面露急色的雲青,溫聲商量道:「不早了,讓雲青帶陛下回養心殿罷?」

  「無衣哥哥不能送我嗎?」小皇帝眼巴巴地望著他,「父皇沒有住在養……」

  「別多想。」謝祁打斷他,輕輕捏了下他的鼻子,笑道,「這段時日我有些忙,不能常來宮裡看望你。陛下就好生在宮裡聽太傅講學,乖乖做課業。」

  「我知道啦。」小皇帝乖乖點頭。

  「那我叫雲青過來?」

  「嗯。」小皇帝點頭,在雲青走近前,又湊在謝祁耳邊悄聲道,「無衣哥哥別怕,我會讓太醫好好給小王叔看病的。」頓了頓,又道,「如果父皇不讓你當皇帝,等他離開盛京,我讓你當!」

  謝祁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皇帝或許知道他與謝楊失和,但到底年紀小,心性單純,只當今天種種是他意在皇位,所以才信誓旦旦地說出這句保證。

  可他卻不知,謝楊不會再離開盛京了。

  這是場你死我活的決戰。

  不論是謝楊,還是他,今天之後,能活下來的只有一個。

  *

  康安今日陪同謝祁來皇宮,目送他進宮以後,一直等在宮門處。

  到了下朝的時辰,群臣魚貫而出,可仍不見自家王爺的身影。眼看著時間匆匆流逝,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正琢磨著去打探打探情況,一擡眼,終於見到姍姍回遲自家王爺。

  康安忙迎上去,低聲問:「王爺怎的出來的這般遲?可是今日之事出了差錯?」

  「很順利。」謝祁輕描淡寫道,「出來時碰見陛下,留了會兒。」

  康安鬆了口氣,護送謝祁坐上馬車,等馬車徐徐駛進鬧市,才心有餘悸道:「王爺此舉雖能讓太上皇無暇顧及攝政王,可著實冒險,萬一太上皇——」

  「所以本王才要在金鑾殿上當眾質問。」謝祁閉目養神,語氣緩緩地給康安解惑,「謝楊心計毒辣,卻太過看重聲名。十幾年前,他就是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才會說下那句『歸還皇位』的承諾,也讓本王有機可乘。他被聲名所累,絕不會在遲暮之年,讓他苦心維護多年的聲名斷送在本王手裡。」

  這話一出,康安面上的擔憂愈發濃重:「可太上皇允諾歸還給王爺皇位之後,從未放棄過暗害王爺。」

  「所以啊,」謝祁語氣悠悠,「這段時日,讓底下的人都警醒些。」

  康安:「……」

  *

  勤政殿。

  謝楊疾步走進殿內,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面上通紅,一進殿就狠狠砸了博古架上做工精良的青蓮瓷瓶。

  侯在殿內的宮人戰戰兢兢地退下。

  不多時,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閃進殿內,在謝楊身前跪下。

  謝楊沉怒不已,眼中流露出難以遏制的殺意,狠聲道:「謝祁不能再留,你去,帶著能激發他體內毒性的藥,這次定要斬草除根!」

  頓了頓,垂眸俯視著單膝跪地的人,警告道:「不要再讓朕失望了,承光。」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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