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冠禮

2024-09-13 19:21:17 作者: 樓見溪

  第95章 冠禮

  過了管家的明路,謝祁再無顧忌,一天都不耽擱,借著除夕共寢的春風,明目張胆地搬進江懷允的寢居,與他同進同出。

  府內的僕役經過管家的耳提面命,對此見怪不怪,在府外更是三緘其口。

  除夕過後,盛京城仍被喜氣洋洋的氣氛包裹著,可朝中的官員卻已經有條不紊地投入到新一年的公務中。

  江懷允只歇了除夕,便又恢復披星早朝、戴月晚歸的狀態,政務纏身,時常沾床就睡,不放過須臾的休息時間。

  是以兩人雖住在一起,可大多時候,謝祁都規規矩矩,免得打擾他。

  

  即便如此,謝祁也很是自得其樂。

  每日目送江懷允去上朝,隨後反身回去處理要事。有時事簡,便能趕在下朝前進宮,陪江懷允和小皇帝用膳。

  出了正月,駱修文帶著未婚妻搬離攝政王府,在盛京城內尋了旁的落腳之地住下。

  兩人成婚在即,魏雲悠又有心在盛京城開醫館,住在王府內自是諸多不便。

  見二人態度堅決,江懷允和謝祁便也沒多留。

  總歸都在盛京,並不妨礙往來。

  二月末,謝祁和管家便開始為江懷允的及冠禮做準備。

  按盛京世家高門的習俗,冠禮都要廣延賓客,操辦得極為盛大。

  可江懷允性子淡,素來不喜熱鬧。從被接進皇宮起,謝楊每年都為他的生辰舉辦宮宴,可大多別有目的,江懷允從來都興致寥寥,只是迫於無奈去走過場。

  管家有心循例操持,可擔心王爺不喜;想要照著自家王爺的心意小辦,可他鮮有交心好友,閉門謝客又難免顯得冷清。

  畢竟是成年的大日子,管家權衡再三,仍是舉棋不定。

  萬分不得已之下,只好去尋謝祁拿主意。

  彼時謝祁正在書房裡看書,江懷允在一旁處理公務。

  管家抱著聽聽江懷允看法的心思,也沒刻意避諱,對著二人和盤托出。

  謝祁慢條斯理地翻了頁書,悠悠道:「阿允喜靜,小辦即可。」

  管家皺著眉,憂心忡忡道:「畢竟是及冠,小辦是不是顯得冷清?」

  謝祁搖頭,溫聲道:「阿允身在高位,朝中百官道賀,多是目的不純。與其費心同他們寒暄,不如關起門來小辦,好歹都是自己人,也免了諸多拘束。屆時把陛下從宮裡接出來,總歸冷清不了。」

  管家轉念一想,也覺得甚是有理。

  他「噯」了聲,剛要應下。

  江懷允批閱奏摺的間隙,打斷他們:「不必準備,太上皇到時會從范陽回來。」

  聞言,管家猛地反應過來,頓時面生憂色。

  他只顧著為王爺及冠高興,險些忘了這號人物。

  去歲太上皇都已經避居范陽了,還是為王爺的生辰千里迢迢趕回來。今年王爺及冠,照太上皇的性子,定然不肯錯過。

  等宮宴散了就已經快到子時,即便想再辦一場也來不及。

  這般想著,管家難免長吁短嘆。

  王爺每年過生辰都沒見多高興,今年及冠禮,原是想讓他高高興興地過,沒想到又是白費功夫……

  「讓他回不來不就行了。」謝祁慢悠悠地開口。

  管家思緒一斷,下意識望過去。

  「林叔放心。」謝祁略略按下書,笑吟吟地安撫他,「您就安心準備阿允的冠禮,餘下之事,都交給我來處理。」

  管家看看謝祁,又看看一門心思批閱奏章、不置一詞的江懷允,喜色頓生,樂呵呵道:「好,老奴這就去安排!」

  管家離開,書房復歸安靜。

  江懷允批完一本奏摺,望向謝祁道:「他回京勢在必行,你攔不住。」

  「我知道。」謝祁點頭。

  他對謝楊再了解不過。

  謝楊貪慕權勢,疑心又重。他雖給了江懷允攝政之權,可也並非全然放心。去歲給封「燕王」便是警告。

  周其一案後,謝楊在京的暗樁轉移頗多。他對盛京的掌控變弱,給江懷允過生辰是絕佳的回京藉口,他定然不會錯過。

  江懷允眉心微蹙:「知道你還——」

  「可我想給你過生辰。」

  江懷允聲音一頓,退讓道:「我想辦法在下朝後回來。」

  「阿允。」謝祁目光一軟,緩緩道,「他已經利用了你這麼多年的生辰,我不想連你的及冠禮都被他染指。」

  這些年,江懷允表面上煊赫一時,私下裡有多舉步維艱,謝祁從未刻意關注,可並非全然無知。

  謝楊登基不久,前往定國寺禮佛。遇見無父無母的江懷允,見他聰慧伶俐,便領進宮裡親自撫育。

  多年來,對江懷允疼愛備至。不僅領在身邊親自教養,就連他每年的生辰宴,謝楊都不假人手。

  如此風頭無兩,不少朝臣都在私下議論紛紛。猜測最多的,便是謝楊有意培養江懷允繼承大統。

  出現這種論調倒也不足為奇。

  謝氏子孫調零,謝楊多年無嗣,年少一輩的謝祁全靠補藥吊命,有早夭之相。如此情形,儘早過繼子嗣是上上之策。

  江懷允幼年時便被接入宮中撫育,是比照皇子教養成人。論才華,他不輸任何人。

  論出身,他雖非皇族血脈,可卻在定國寺長大。

  昔年高祖開國,被困盛京城外,危急之時,幸得寺廟僧人相助,才能化險為夷。高祖感念恩情,登基後,便賜寺廟「定國」二字,奉為國寺。

  其後歷代君主循例,皆對定國寺以禮相待。

  沿襲至今。

  江懷允出身定國寺,是先天優勢。更遑論,方丈曾為他親批「性慧」二字。

  慧者,洞明世事也,破惑證真也。

  是極好的字。

  是以,即便謝楊從未給他敕封任何身份,百官也從不敢忽視他的存在。

  可謝祁知道,這些都是表象。

  謝楊重視血脈尤甚,從未放棄對親生子嗣的追求。他特意挑選身世背景都無可指摘的江懷允進宮,給他無上尊榮,說到底,都是給他未出世的孩兒鋪路。

  一個已經長成的、智計過人的潛在繼承人,遠比不諳世事的小孩兒更有威脅。

  謝楊需要江懷允來吸引不臣之人——尤其是謝祁——的注意力,更需要江懷允,為他未來的真正繼承人保駕護航。

  曾經謝楊把阿允的生辰當做昭示寵信的工具,往事難追,再計較也是徒勞。可今年畢竟是阿允的及冠之齡,意義重大,他不想謝楊沾染分毫。

  「我不攔他回京,只是拖住他,讓他錯過你的生辰便可。」頓了頓,謝祁一字一字道,「哪怕只拖一天。」

  他眼神鄭重,情緒翻湧。

  江懷允注視著他的視線,良久,妥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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