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背叛
2024-09-13 19:21:19
作者: 樓見溪
第96章 背叛
拖住謝楊回京的腳步,說來簡單,實施起來卻並非易事。
周其案畢後,謝祁根據他透露出的線索,派人調查良久。雖然收穫頗豐,可謝楊多年籌謀布置,這些消息也只是冰山一角。
因為這,他只讓底下的人循著蛛絲馬跡小心查探,始終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打草驚蛇,功虧一簣。
他們的人手安插不到范陽,若要阻止謝楊回京,就只能改變策略,先發制人,從謝楊多年的苦心安排上下手,趁其不備擊破他的部分暗樁,以此來分散他的精力。
如此安排,聽起來似乎萬無一失。
江懷允提醒他:「小心適得其反。」
「阿允是擔心謝楊被激怒,反而會提前回京?」
江懷允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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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擔憂不無道理。
謝楊此人最是會權衡利弊,人馬受損既是定局,與其在范陽坐以待斃,不如化守為攻,趕回盛京牽制謝祁。
畢竟擒賊擒王,藉此困住甚至除掉謝祁,獲益顯然更多。
「那若是再輔以沿路伏擊呢?」謝祁一笑,指著輿圖道,「我的人手雖然安插不進范陽城內,可安插到沿途重鎮卻是輕而易舉。范陽至京路途不短,屆時我只要在這個地方提前布置好人馬,拖他個十天半月不在話下。」
江懷允垂眸,望向謝祁指的位置。
那個地方,山脈層巒,其間夾道,是范陽進往盛京的必經之路。不論是提前在兩側山腰設伏,還是藉助地利設置障礙,都能延緩謝楊一行人回京的腳程。
在這處安排人手,一則能夠減少傷亡,二則伏擊事畢,一旦隱入山林,便蹤跡難尋。
縱是謝楊有心追究,也難以成事。
雙管齊下之策,不可謂不縝密。
唯一的缺陷便是——
「經此一役,你便再沒辦法韜光養晦了。」江懷允冷靜道。
這些年來,兩方之所以能夠維持表面和平,最重要的便是互相摸不透對方的底細。謝祁能夠根據周其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焉知謝楊不會?
百密終有一疏,總有顧及不到之處。一旦被謝楊抓到破綻,便再難如曾經一般悄無聲息地躲在暗處。
「無妨。」謝祁不以為意,輕描淡寫道,「當年勢單力薄,只能受制於人。如今情勢既變,本就該納新吐故。倘若一味因循守舊,眼下這種僵局恐怕會無休無止地持續下去。我可不願將日後的大部分精力都耗在如何應對他上。更何況——」
頓了頓,謝祁一字一字道:「不破不立。」
他們僵持多年,他若有破綻,謝楊肯定會趁勢而上。可謝楊一動,他同樣有了可乘之機。
總要有人做打破僵局的人。謝楊不做,那就他來。
*
謝祁打定主意要做破局之人,手中的事務難免繁雜起來。各地的信件雪花般地飄上他的書案,一時間,忙得無暇他顧。
盛京城內暗潮洶湧,范陽行宮亦不遑多讓。
去歲借著封王的由頭,謝楊給足了江懷允警告。可為了解決周其,他在盛京的暗樁沉寂多時。加上謝祁趁虛而入,那些暗樁即便在後來重新啟用,也不復曾經。
探聽消息的難度增加不說,就連消息傳達渠道也出了紕漏。
以至於,暗樁幾乎形同虛設。
他心急如焚,早已按捺不住回京的心思,可到底沒有合適的由頭。思來想去,只能故技重施,借著給江懷允過生辰的名義回京,重新安排。
范承光找來時,謝楊正獨自對弈,手執白子苦思良久,盤算著如何制敵。
范承光侯在一旁靜等。
半晌,謝楊落子,漫不經心地問:「什麼事。」
「先前主子命屬下去打探恭順王在皇陵的動向。」
「查到什麼了?」謝楊心不在焉地問。
「恭順王行蹤隱秘,屬下無能,未有所得。」
謝楊見怪不怪,沒生出多餘的情緒。
皇陵是謝祁交通往來的重要據點,他每年都派人關注查探,可惜年年都一無所獲。今年雖然照舊往皇陵派了人,可數月已過,他早已不抱希望。
誰料范承光話音一轉,又道:「不過線人來報,說去年十一月間,他們在皇陵附近見到了攝政王。」
「誰?」謝楊神色一頓,終於擡眼。
「攝政王。」范承光重複,肅然道,「屬下多方查證,確認是攝政王無疑。」
謝楊示意他說下去。
范承光條分縷析道:「派往皇陵的人馬曾在京駐守多年,他們識得攝政王的相貌,不會認錯。為確保萬無一失,屬下又往盛京去信,得知攝政王出現在皇陵的那一日,百官休沐,攝政王一直閉門未出。」
「此外,盛京城門值守向來按部就班,可據探子所言,休沐日的第二日,出現在城門的值守人馬和他們觀察多時的規律相左。探子暗中觀察多日,沒有察覺異常,只能暫且按下。倘若是攝政王為了遮掩蹤跡刻意安排,也就能說得通了。」
「他既然如此謹慎,怎麼偏偏在皇陵外漏了馬腳?」謝楊喜怒難辨,沉聲道,「確定不是他故意為之?」
「應當不是。」范承光搖搖頭,解釋道,「皇陵周邊官道通達,村莊交錯。攝政王此前從未踏足,又人生地不熟,難免疏忽。想來是一時不慎,才被潛藏在那裡的暗探察覺。」
江懷允去皇陵是去年十一月,如今已經是三月。四個多月過去,范承光不可能只查到這麼點兒東西。
謝楊又落下一枚棋子,沒什麼情緒地開口:「還查到什麼,一併說了吧。」
「是。」范承光拱手道,「攝政王前往皇陵十有八九是為了見恭順王,屬下此前並未收到兩位王爺交往過近的消息,擔心他二人早有勾連,所以仔細探查了一番。」
「自去歲上元以後,恭順王為了上元被捕刺客一案,與攝政王多有來往。去年二月,攝政王抱病,告假多日。屬下查探發現,那段時間,他出現在了端州。」
范承光一頓。
謝楊執子的力道下意識加大。去年二月的時間點太微妙,那時為了營救被困牢獄的暗探,他損失了培植多年的大理寺卿。
為防萬無一失,特意派了心腹前往端州善後。沒料到不僅損失了被困的暗探,就連心腹也折在端州,至今屍骨無存。
他當時一度疑惑,為什麼謝祁可以如此迅速地躲開重重疑陣,直指端州。沒想到,其中竟還有江懷允的手筆。
范承光繼續道:「因為兩位王爺過從甚密,屬下疑慮之下,又詳查了周其一案。當時太上皇借攝政王之手處置周其,擔心周其為求生路,會暴露咱們在京的暗樁,所以提早做了準備。盛京的暗樁雖保了下來,可梓州刺史卻受牽連。」
「欽差前去督查,繳獲不少兩人暗中來往的帳冊信件。彼時屬下並未在意,如今一查才驚覺,攝政王給梓州刺史定罪的條目牽扯時間甚為久遠,但欽差查出這些舊事,到上報,再到三法司會審定罪,卻只用了短短兩個月。」
謝楊一頓:「你的意思是……」
「屬下讓人故意接近前往梓州的欽差,試探良久,才終於探到口風。原來當時欽差前往梓州時,攝政王已然掌握了他們二人的來往帳冊。所謂欽差前往梓州督查,不過是掩人耳目,將那些秘密得來的帳冊擺上檯面而已。」
謝楊呼吸忽然一滯。
「彼時太上皇尚在盛京,可以斷定攝政王並未離京。所以,屬下猜測——」范承光猶豫片刻,道出結論,「恐怕恭順王已經去過梓州了。」
話音落地的同時,瓷白的茶盞忽然被橫掃在地,一聲脆響後,四分五裂。
范承光猛然跪地:「太上皇息怒。」
「江懷允背叛朕,他竟敢——」怒火攻心,謝楊連話都說不完整,就猛烈地咳嗽起來。
范承光忙上前給他順氣。
好半晌,謝楊氣息稍緩,他抓著范承光的手臂,死死用力,冷厲道:「馮家不能再留了,你親自去辦——」
范承光提醒道:「馮家因科考舞弊獲罪,尚在服刑。倘若盡誅,極易令人起疑。」
「那就誅馮章!」謝楊斷然道,目光陰鷙,「誅了他,朕後顧無憂。」
「是!」
*
謝祁為拖延謝楊回京,有條不紊地鋪謀定計。江懷允忙起來比他更甚,兩人已經多日沒有同進晚膳,就連晚上歇息時都沒辦法步調一致。
以至於,謝祁發現江懷允身體有恙時,對方的面色已經蒼白很多了。
請來劉太醫診脈,才知是感了風寒。
謝祁邊念叨著:「好端端地,怎麼染了風寒。」邊又去抱了一床被衾,給他搭在上面。
江懷允嫌重,伸手去推。
劉太醫難得見謝祁緊張過頭的模樣,笑了笑,幫腔道:「如今天氣時好時不好,冷熱交替,正是容易感染風寒的時候。攝政王又忙於政事,想來是一時不慎才偶感風寒,用幾帖藥便好了,無需加被。」
江懷允一臉抗拒,劉太醫又這般說,謝祁加被的動作一頓,將信將疑地望過去:「當真?」
「當真!」劉太醫重重點頭,信手拈了個例證,「這些時日,宮裡和百官家中都有感染風寒的人,就連太上皇都受寒臥床。小症而已,將養得宜很快便能痊癒。」
范陽行宮亦置了太醫。太上皇龍體為大,只要太醫去診了脈,都要傳回盛京記錄在案。劉太醫在太醫院,看到脈案不足為奇。
謝祁過耳即忘,只多囑咐了一句:「陛下年幼,你們警醒些,別讓他也跟著受寒。」
「老臣明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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