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未來

2024-09-13 19:21:15 作者: 樓見溪

  第94章 未來

  幾個人聚在一起,和和美美地過了除夕,沒有外人打擾,算是皆大歡喜。

  就連謝祁,雖然在緊要關頭意識到心上人還未及冠,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卻也並非一無所獲。

  唯獨管家,除夕當晚的興奮勁兒還沒下去,就又陷入濃重的疑惑中。

  初一清早,他如往常一般去王爺的寢居伺候他起身。

  

  王爺起是起了,可卻鮮見地提醒他動作輕些。

  管家難免疑惑,一問才知,原來昨夜謝王爺也歇在了這裡。

  彼時管家並未放在心上。只當兩人感情好,促膝夜談時沒留神便睡了過去。

  誰知沒過一會兒,他伺候江懷允更衣,不經意就瞧見了他的手腕。管家頓時一怔。

  王爺天生膚白,即便自小習武,整日在太陽底下曬,也沒受多大影響。因為這,丁點兒痕跡落在上面都清晰可見。更遑論,如今白皙的手腕上印了圈深深淺淺的印記,和著腕骨上凸起的一點紅痣,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管家無意識地想著,這些印記,有些像牙印……

  可王爺的手腕上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管家真情實感地茫然片刻,下意識張口去問。

  江懷允卻已經從管家的停頓中察覺出不妥,他不著痕跡地捋好寬袖,遮住滿腕的印記,趕在管家開口前打斷:「陛下起了嗎?」

  管家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起了,老奴過來時,康安正帶著他在花園玩兒。」

  江懷允「嗯」了聲,見管家不再往他的腕上瞟,淺淺鬆了口氣。提起的心還未放穩,一轉頭,便見罪魁禍首施施然繞過屏風走出來。

  他松松垮垮地穿著中衣,雖披了件外袍,可無濟於事,仍有一兩個印記半露不露地裸在外面。

  欲露還羞,更顯曖|昧。

  江懷允一眼便認出,這印記,是他昨夜被謝祁磨得著實難耐,氣惱之下弄出來的。

  他別開臉,視線落在另一側。

  管家神色微怔,目瞪口呆地站在原處。

  方才腕上的痕跡還能避重就輕地糊弄過去,可謝祁這幅姿態走出來,種種巧合撞在一起,饒是再遲鈍,此刻也能反應過來,他們昨夜絕不僅僅是安分同寢那麼簡單。

  他雖然也準備向管家坦白,可眼下這種仿佛被人撞破春宵的場面,明顯不是好時機。

  謝祁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妥,他有條不紊地理著衣衫,神色鎮定地打招呼:「林叔早。」

  「不早了,陛下已經起來玩好一會兒了。」管家一板一眼地回,語氣硬邦邦的。

  他還從未對謝祁這般不假辭色過。

  謝祁對原因心知肚明,也不氣惱,依舊笑吟吟的。

  江懷允嘴唇翕動,正要說話。

  謝祁眼尖,不由分說地道:「天涼,陛下若是玩興起來康安攔不住他,阿允先去看看,免得陛下貪玩受寒。」

  江懷允看他一眼。

  謝祁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輕笑著補充:「我稍後就去花園找你們。」

  江懷允明白謝祁要支開他的用意。這樣的場面,他若是和謝祁一起坦白,雖然管家看在他的份兒上不會過多為難謝祁,可這到底不是治本之策……

  謝祁溫和卻堅定地看著他。

  江懷允沉默片刻,沒再堅持,轉身出了門。

  寢居內陷入靜寂,約莫江懷允走遠了,謝祁才肅了神色,朝管家作了長揖。

  管家側身避開,不咸不淡地問:「謝王爺這是何意。」

  謝祁坦率地回:「我與阿允私締良緣,未及向林叔稟明,有愧於心。」

  「謝王爺同我們王爺年歲相仿,尚是年少輕狂,何敢篤定『良緣』。」

  「林叔錯了。」謝祁溫聲糾正,「我與阿允皆非莽撞之人,如今情定,自是思慮再三,不敢輕率。」

  管家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看謝祁才更不順眼。

  自家王爺什麼脾性他再清楚不過,寡淡少情,除政務外,鮮有在意之事。兩人如今這般,想也知道,是誰先起的意。

  他當初以為王爺是得了真心好友,如今才算醍醐灌頂。謝祁接近他家王爺,分明蓄謀已久。

  偏偏他一無所知,錯把別有用心之人迎回府,甚至還對其大開方便之門。

  想到自己曾經對王爺說的那些要他親近謝祁的話,管家心裡直嘔血。

  謝祁覷著管家的神色,想了想,坦誠道:「我確實對阿允圖謀已久。起初未曾和林叔直言,一是阿允態度不明朗,二便是擔心林叔對阿允有成家生子之望,恐不會樂見其成……」

  「老奴如今亦然。」管家截斷他的話。

  「我知道。」

  管家微愣,旋即道:「謝王爺既然知道,從一開始便不該撩撥我們王爺。」頓了頓,又道,「如今木已成舟,老奴人微言輕,雖左右不了王爺的意見,可老奴初心不改。」

  管家不欲多言,轉身將離。

  「林叔又錯了。」

  見他止步,謝祁才繼續開口,「當初在端州,阿允一聽到您在京遇襲,不顧自己重傷初愈,急匆匆地趕回盛京。他自幼親緣寡薄,林叔是他唯一的親人。您的心情,他不可能不在意。」

  管家張嘴無聲。

  「我雖對阿允傾慕已久,可中間屢有波折,細算下來,真正情定也才月余。那時我尚在皇陵,回京以後,又一直沒能尋到時機,所以才拖至如今,並非有意瞞您。」

  「我知道林叔希望阿允能享子女繞膝之福,這些我確實給不了他。可我能保證,謝祁在世一日,便會傾其所有愛他、護他,保他一生無憂。」謝祁鄭重其事地道,「您看著阿允長大,應當最清楚他的心性。世間仰慕攝政王者眾,可只有我,才是能真正托住他的人。」

  管家神色變幻莫定。他照顧王爺多年,他們還在宮裡住著時,他便聽宮人私下議論過,說有不少世家貴女心儀江公子,可不管這些人最初有多少雄心壯志,最後都不了了之。

  他當然也曾試探過王爺,可宮人說的那些貴女,竟沒有一個人在王爺心裡留影兒。

  王爺幼年便被太上皇帶進宮裡,是按著皇室子弟的規格被撫育長大。可到底身份尷尬,為了不惹太上皇忌憚猜疑,從來都謹言慎行,從不與任何人私下交遊。

  他本就性情淡漠,久而久之,愈發的孤僻寡言。

  多年以來,真正讓王爺接納的,也就只有一個謝王爺。

  這其中,雖然少不了謝王爺的籌算謀劃,可他也知道,從一開始,謝王爺就是不同的。

  不管謝王爺在外表現得有多溫和無害,可曾經的太子之尊,能在行事狠辣的太上皇手底下平安長大,本身就不容小覷。

  棋逢對手,本身就是一個極具魅力的局面。

  從前是有太上皇壓制,他們不得相見;可一旦沒了壓制,他們這樣心智的人,總會正面相對,不論是敵人,還是朋友。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更進一步,有了情愛。

  管家思緒萬千,良久,複雜道:「范陽……」

  這話一出,便是默許。

  謝祁知道他的思慮,言之鑿鑿地保證:「林叔放心,您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

  *

  江懷允雖然依言離開寢居,可到底放心不下,沒走到花園便停在原地。

  等了大約一刻鐘,謝祁才姍姍來遲,語調微楊:「阿允怎麼在這兒站著,擔心我?」

  還有心情調侃他,想必沒被為難。

  江懷允擔心稍緩,斂回視線,問他和管家說了什麼。

  謝祁同他並肩往花園走,將方才的對話言簡意賅地複述出來。

  花園裡,小皇帝穿著厚厚的棉衣,由康安陪著在園子裡撒歡兒,臉頰凍得紅撲撲的,連連的笑聲傳過來,稚嫩又純真。

  謝祁的聲音還在徐徐傳入耳中。

  江懷允卻不其然想到去年這個時候,他初來乍到,念著書中攝政王受梟首之刑盛年離世的結局,一心想要把持幼帝,趁他羽翼未豐,想盡辦法活下來。

  可他早已想不起來,這種念頭是什麼時候銷聲匿跡的。

  任誰日日面對小皇帝全身心依賴的神情,也沒辦法做到冷心相待。

  更遑論,他對原書的內容本就知之甚少。

  冷冰冰的描述總是比不上眼前活生生的人。

  謝祁在敘述他那個離奇的夢境時,也說了謝昭下詔,賜攝政王梟首刑。就連他費心尋找的對玉都因為那個夢被丟棄,倘若其中沒有隱情,謝祁不可能對小皇帝毫無芥蒂。

  管家沒能出口的擔憂,謝祁不說,他也心知肚明。

  擔心范陽的太上皇因此而對他不利是一,害怕謝祁日後登頂帝位,為求後嗣,滿置六宮是二。

  他當然知道,謝祁不會這麼做。

  可這一瞬,他卻忽然有些好奇:「你想過陛下以後嗎?」

  謝祁以為他是看小皇帝玩兒得高興,擔心小皇帝樂不思蜀,還會再纏著過來,是以慢悠悠地寬慰道:「阿允放心,陛下雖然貪玩兒,可不是無理取鬧之人。他……」

  頓了頓,忽然察覺到不對。

  他將視線從不遠處的皇帝身上移開,望著江懷允的側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和江懷允說的不是一回事兒。

  謝祁頓了頓,道:「陛下的以後,當然是好好當他的皇帝,就算做不到流芳百世,也不能敗了謝氏的聲名。」

  「他畢竟不姓謝。」

  「他只是謝昭。」謝祁微眯著眼,望著跑成虛影的小皇帝,緩聲道,「當年淑妃有孕,裴永年求到我這裡。嚴格算起來,他的命還是我保下的。我既讓他成了謝家的人,便不會改轅易轍。」

  他笑了笑,語氣輕快道:「我都想好了。咱們倆現在多費費心,幫他料理好朝政。等他長大親政,咱們便離京,去四處看看。先前我常困盛京,去年去了端州和梓州,才知地廣物博,大有盛景。古人常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咱們空讀了多年的書,總是在京中悶著多無趣。到時咱們就扮做尋常百姓,去看看治理了多年的地方,若是閒來無聊,說不得還能編出一本《風土人物誌》出來……」

  他洋洋灑灑地暢想了許多,末了,偏頭問:「阿允覺得如何?」

  江懷允喉間微動,輕聲道:

  「都好。」

  【作者有話說】

  小謝也有一顆著書立說的文人心。

  *

  踩點來遼,最近甜度有點超標,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再加點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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