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歸來

2024-09-13 19:20:28 作者: 樓見溪

  第78章 歸來

  江懷允不動聲色道:「謝王爺縱有頑疾,但身體康健,容不得你信口編排。」

  「身體康健……」周其咬著這四個字,玩味地笑了下,「若當真身體康健,怎麼單只是些許混在甘松香中的助興藥,就害得恭順王險些一命嗚呼了呢。」

  本書首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幾乎是周其提起甘松香的同時,謝祁渾身顫抖、力氣全失的脆弱模樣登時浮現在眼前。

  謝祁當時說過,甘松香於他身上的餘毒有大用,可惜沒從大理寺卿的口中撬出消息。數月以來,謝祁縱馬動武皆無礙,他早將這事拋之腦後。沒想到,兜兜轉轉,竟從禮部尚書的口中再度耳聞。

  江懷允思緒稍斂,聲無起伏地道:「大理寺卿手中的甘松香,是你給的。」

  「攝政王明察秋毫。」周其故作敬佩,痛快應下,「不錯,正是老臣所給。」

  「甘松香雖是常見,可與助興藥糅合得這般恰到好處的甘松香,卻是世所僅有,名貴無比。尋常助興之藥味濃,久聞便膩。可甘松香卻清冽宜人,雲雨時的趣處,妙不可言。」

  禮部尚書說著已然有些陶醉,頓了下,他別有深意地嘆息道,「太上皇當時百般強調此香的珍貴和妙用,特意留給老臣,以備不時之需。老臣還曾不以為然,甚是輕視這香,房大人討時,不假思索地分給他些許。誰曾想,陰差陽錯竟還是用在了恭順王身上。再後來……」

  禮部尚書意有所指地嘖嘖兩聲,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江懷允,笑道:「打那兒以後,老臣便對此香視若珍寶,仔仔細細地收著,任誰也不知去向。」

  江懷允沉默著沒有開口。

  禮部尚書卻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滔滔不絕地自言自語著:「聽太上皇說,這香是他偶然間得來。制香之人早已魂歸西天,也不知太上皇將這香給老臣以後,自己手中還會否留存些……」

  江懷允面上不顯,攏在袖中的手卻緩緩攥起。

  就算謝楊手中留存的有又如何。他恨不得謝祁立刻消失於人世,又豈會施以援手?范陽在他治下,堅固得如鐵桶一般,想從中尋到甘松香的下落,難如登天。

  周其對攝政王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情知之甚深,壓根兒不在意他的面無表情。

  他善解人意地收聲半晌,給足了江懷允思索的時間,才掛著不達眼底的淺笑,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幾個地名:「暖鍋店、太學、皇宮、攝政王府……這些地方,攝政王可還耳熟?」

  江懷允望著周其的目光漸寒。

  周其卻似無所覺,佯裝疑惑地輕聲開口:「端月以來,攝政王和恭順王往來密切,想來如今已經結下了不淺的交情。也不知,他日恭順王先一步撒手人寰,攝政王可會想念這位曾與您同入同出的故友。」

  江懷允的眼神似蒙了層霜雪,直直落在禮部尚書身上,聲音沒有絲毫溫度:「你在威脅本王。」

  「老臣不敢。」周其緩緩垂首,冠冕堂皇道,「攝政王不近人情的名聲廣為人知,老臣卻一直不敢茍同。如今所為,不過是想為攝政王正名,叫滿朝文武都瞻仰瞻仰攝政王重情重義的賢名。」

  他重重念著「重情重義」四字。

  江懷允冷冷睨著周其。

  和謝祁往來,他自問俯仰無愧,從不曾藏頭露尾、遮遮掩掩過。沒料想,當時的坦蕩,竟成了周其如今的保命符。

  牢房中安靜得落針可聞。天牢中的鬼哭狼嚎聲細細碎碎地傳來,顯得有幾分詭異。

  良久,江懷允默不作聲地轉身走出天牢。

  「恭送攝政王。」禮部尚書維持著叩拜的姿勢,良久,才力竭一般撞上牆壁,輕吁口氣,露出死裡逃生的僥倖笑容。

  *

  刑部尚書不知天牢內的詳情。見江懷允一言不發,目光沉沉,便也識趣地不再多言。

  他陪侍著江懷允出了天牢,才小心翼翼地問:「敢問王爺,可還要繼續審問周大人?」

  江懷允牽過韁繩,垂著眼,細細梳理鬃毛。半晌,淡聲道:「暫且扣著。」

  這便是暫停審訊的意思。

  刑部尚書微愕,不待他問,江懷允已經翻身上馬,揚鞭跑遠了。

  此時太陽西垂,晚霞鋪了半邊天。偶爾被慢移的行雲遮擋,也掙扎不休地從雲縫中散出暖光。

  盛京的熱鬧有漸收的跡象,江懷允途徑長街,拉緊韁繩,不假思索地轉向恭順王府的方向。

  謝祁不在京的這一個月,康安甚是體會了把遊手好閒的無趣。為了維持王爺重病臥床的表象,他結結實實地在府憋悶了一個月,著實要悶壞了。

  這一日,他照舊數著日子計算王爺的歸期。正無所事事間,聞說攝政王來府。他邊猜測著攝政王的來意,邊打起精神迎上去。

  好在江懷允並未拐彎抹角。

  一入府,開門見山道:「本王要見劉太醫。」

  康安一愣,見劉太醫直接召去攝政王府即可,何須多此一舉來這兒?

  雖然不解,康安還是訓練有素地應下,忙安排人去請劉太醫。

  等待劉太醫到來的間隙,康安奉了茶,眼觀鼻鼻觀心地侯在一旁。

  攝政王和自家王爺的性情迥然不同。他能在自家王爺面前說笑逗趣,可在攝政王面前,卻大氣也不敢出。

  他出神地腹誹著,想來也只有自家王爺,才能在攝政王面前談笑風生。

  江懷允一言不發,康安神遊天外。

  正廳里只有輕不可聞的呼吸聲,很是安靜。

  擱在小桌上的茶盞一直未動,估摸著茶水要涼,康安猶豫半晌,才鼓起勇氣道:「茶涼了,小的給王爺換一盞。」

  「不必。」江懷允淡聲制止。

  康安小心翼翼地覷他一眼,見攝政王並無怒色,壯著膽子堅持道:「涼茶傷身,小的還是給您換一盞吧。若是我們王爺回京,知道您在府上飲了涼茶,該責備小的們伺候不力了。」

  似乎是提到「謝祁」起了效用,江懷允沒再出聲。

  康安手腳利索地換了盞熱茶,近正廳時,正好和匆匆而來的劉太醫迎面撞上。

  劉太醫一路都沒想明白攝政王忽然要見他的緣由,一見康安,忙悄悄給他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色。

  康安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曉。

  劉太醫只得一頭霧水地走進正廳,行禮問安。

  康安將熱茶擱在江懷允手邊,正要識趣退下,江懷允淡道:「你也留下。」

  康安應了聲「是」,規規矩矩地立在一側。

  江懷允望向下首的劉太醫,徑直問:「甘松香能助你解了謝祁身上餘毒,是不是?」

  劉太醫知道當初謝祁曾為甘松香的事找過江懷允,斟酌著回了聲「是」。

  江懷允又問:「非甘松香不可?」

  劉太醫低著頭,半晌沒有出聲。

  康安總算明白了攝政王為何要繞這麼大的圈子來恭順王府見劉太醫,也明白了他吩咐自己留下的緣由。

  王爺體內有毒未解一事知道的人寥寥,就連子平也只是一知半解。這些必要諱莫如深的事,劉太醫自然不會輕易吐口。攝政王若要從劉太醫口中獲悉,必須要自己從旁勸解。

  康安沉出一口氣,喚道:「劉太醫。」

  劉太醫下意識循聲望去,見康安朝自己點頭,示意他不必隱瞞,當即雙目圓瞪地盯著他。

  康安一臉無辜地回視過去:「王爺離京前吩咐過,見攝政王如見他。」

  劉太醫自然知道這話的分量,不敢置信地脫口道:「王爺怎麼——」

  話一出口,意識到攝政王還在,頓時咽下質疑的話。

  康安心裡嘀咕著,王爺人都恨不得賴在攝政王身邊了,透露些病情算什麼。他清了清嗓子道:「左右王爺也快回京了,劉太醫若是不信,等王爺回來,大可以去向他求證。」

  康安跟在王爺身邊十數年,他們之間的信任自不必多提。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劉太醫也就不再堅持。他轉頭望向靜坐已久的江懷允,沉聲問:「今夜所言,攝政王可會說與旁人?」

  「本王守口如瓶。」江懷允字字鄭重。

  劉太醫心中稍安,這才開口道:「並不是非甘松香不可,只是眼下唯有甘松香可以解困。」

  江懷允安靜聽著,並不出言打斷。

  「王爺身上之毒極為隱秘偏僻,老臣翻遍醫書,未曾尋到出處。只有從甘松香的用料中,才勉強尋到一絲線索。」說著,劉太醫露出些許苦笑,「常說『對症下藥』,若是不知症,如何下藥?」

  江懷允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沉思片刻,問道:「他身上的毒,是怎麼沾染上的?」

  連王爺身上餘毒的詳細情況都被攝政王知曉,這些旁枝末節自是無須再瞞。

  往事浮現在腦海中,劉太醫面上露出懊悔之色:「原是老臣疏忽,才叫藥里混入了這毒。」

  見劉太醫語氣沉重,江懷允鬼使神差地問:「什麼藥?」

  「是令人氣血虧損、重症纏身的藥。」

  倏地,江懷允目光一滯。

  *

  回府的路上,劉太醫的話一直盤亘在江懷允的腦海中,以至於剛進府乍然聽到有人叫「阿允」的時候,他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頓了下,他半信半疑地轉身,循聲望去。

  迴廊下,有人抱著臂,倚柱而站。

  見人望過來,謝祁牽起唇角,聲含笑意:「阿允怎麼去了這麼久?叫我好等。」

  【作者有話說】

  下章周三!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