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4-09-13 18:35:42
作者: 蔓越莓酶
第5章
呼嘯著風雪的暗沉夜幕褪去,曙光攜著萬里晴空再度降臨。
家入硝子呻.吟著從沉眠中醒來。
她睡得並不好。
醫療室不大,辦公桌面堆滿了病例與文件,牆壁刷成了沒有生氣的慘白,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難聞。
好在家入硝子已經習慣。
褐發女人揉著眉心,感受著僵硬的腰肢嘎吱嘎吱作響,發出不堪疲憊的痛呼。
她工作繁忙,除了醫生還身兼調度一職,忙碌時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昨日五條悟突兀失蹤,鬧得高專人心惶惶,她本不想浪費時間睡覺。群龍無首,要做的事快積成了山。
可長期連軸轉的精神與肉.體卻已瀕臨極限。
家入硝子就這樣靠著椅子昏睡過去。
許是白日思慮過重,又或是新宿那一戰太過驚心動魄,她竟夢到了高專二年級的秋日。
那會的五條悟還是個鋒芒畢露、不知收斂的幼稚園三歲小屁孩,而同期的夏油傑也不遑多讓,披著一張笑眯眯好說話的狐貍皮,皮子底下卻塞了滿肚子的壞水。
家入硝子對此的評價只有兩字:人渣。
想了想,她又補充:兩倍的人渣。
夏油傑聽見了,無奈地笑。
大約是出於青春期男生幼稚的報復心,家入硝子拿著新買的煙盒去廁所抽菸時,發現裡面被塞了滿滿的芥末。
嗆得她直流眼淚。
她仔細剝開剩下的煙,發現無一例外,裡面都被暗戳戳地放入了芥末。
她氣笑了。
能做出這種惡作劇的傢伙還有誰?
家入硝子幾乎沒有細想,面無表情地抄起口袋裡的手術刀就往廁所外沖,迎面撞見正往教室走的夏油傑。
手術刀在他眉眼落下一道鋒利白影。
夏油傑見勢不妙,腳步一轉,下意識地拔腿就溜。
可惜沒能成功逃走。
他被家入硝子逮住,狠狠修理了一頓。
出完氣,晚上在食堂,家入硝子碰見了另一個惡劣男高。
五條悟才剛結束任務回來,不知在想什麼,眼神有些飄忽。
他見到家入硝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她身邊繞來又繞去,把家入硝子惹得毛了,擰眉淡淡:「有話直說。」
五條悟表情有點彆扭。
「硝子,你知道四魂之玉嗎?」他問。
家入硝子想了想:「那個通靈至寶?」
通靈至寶,四魂之玉。
據說是一位靈力高深的巫女為壓制大量妖怪,將自己的靈魂與妖怪們融合而成的寶珠。
相傳此玉神奇無比,不僅能賦予妖怪強大的力量,更可起死回生、永保青春,因而引得無數人妖垂涎。
咒術理論課上老師曾經淺淺提過一嘴,家入硝子倒是清楚。
但四魂之玉早在平安時代便已銷聲匿跡,如今五條悟突然這樣問,她也吃不准這人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五條悟帶著她去了圖書館。
他想要了解四魂之玉。
「比起一個人瞎翻,兩個人一起更有效率。」
這麼說著的五條大少爺,理直氣壯使喚起了同期。
五條悟甚至一反常態,要求家入硝子將這件事保密。
眉眼精緻昳麗的少年擺弄著墨鏡,被同期倦倦問著「為什麼」時,他表情微頓,明顯被噎了一下。
「……」
五條悟胡亂揉了把翹起的白髮。
他看起來有點煩躁、有點迷茫,咕咕噥噥半天,聲音太低,家入硝子也沒聽清。最後這位天之驕子只草草撂下一句:「心血來潮……反正差不多就是這樣啦。說好了,不准告訴別人哦?」
他起身,隨手把枯燥典籍一本本插回書架,插得歪歪扭扭、亂七八糟。
……
從回憶中抽身,家入硝子熟練地又抽出一支煙。
戒菸幾年,沒想到如今前功盡棄。
桌面一角的菸灰缸中插滿了菸頭,缸底鋪了薄薄一層余灰。打火機點燃香菸,家入硝子低頭,深深吸了一口,感受著那股嗆人的尼古丁瀰漫,逐漸稀釋淡淡惆悵。
女人翹起修長雙腿,撣了撣菸灰,掏出口袋裡的手機,解鎖。
【您收到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她挑眉,點開申請列表,看見備註內容。
撣菸灰的手忽然僵住。
家入硝子眯了眯眼,身體不由自主前傾,仔細讀完兩遍,臉上緊繃的神色漸漸鬆懈。
她乾脆利落地通過了好友申請。
五條悟想要兩條情報。
首先,是新宿大戰的後續。
這點倒是容易。
五條悟被空間斬命中憑空消失之後,眾人又是進行了一番車輪戰。最終乙骨上場展開領域,虎杖牽制的同時,乙骨複製天使術式,成功將兩面宿儺拿下。
咒物連同人格一起被摧,詛咒之王再無復甦可能,伏黑惠雖不完全清醒,也勉強恢復了意識。
至於羂索的行蹤……
家入硝子眉頭微蹙。
羂索狡詐陰狠,他一直藏得很好。雖然如今已藉助政府的力量協同搜尋,卻依然猶如大海撈針,收穫甚微。
新宿大戰後,高專缺人,家入硝子就暫代了東京咒術高專校長一職,主管統籌事務與大小調度。
第二點,四魂之玉的相關記載。
家入硝子不知道五條悟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個,可她清楚五條悟看著性子跳脫不正經,實際卻極有分寸,在大事上卻從不玩笑。
她思索一會,將咒術現狀梳理髮送,又回覆:
【至於四魂之玉,我需要時間再查查。
順便:欠我一年的萬寶路。
還有。
五條,你現在在哪兒?】
……
由希背著包上了車。
巴士很空,這一站距離始發站隔了四站,往常這時間應該早已坐滿一半,此刻卻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由希是最後一個上車的。
她刷了卡,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坐下。
車門合攏關閉,車子即將發動時,前門突然被哐哐敲響。
有人在門外喊:「喂!你眼睛瞎的嗎!開門!沒看見老子還沒上車嗎!」
這話說得粗魯,惹得車裡的其他人也向其注目。那敲門的大漢顯然也沒收力,錘門的聲音十分響亮。
司機僵硬扭過頭,帽檐壓得低低的,看了他一眼,默默打開了前門。
大漢搖搖晃晃地上了車。
他翻找著口袋裡的硬幣,翻了那個口袋又翻這個口袋,似乎都沒找到,臉色變得更臭了,最後罵罵咧咧去掏褲兜,才找到硬幣投進零錢口。
大漢扶著欄杆,踉蹌著往后座走去。
他經過時,由希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臭味。
看來這還是個醉漢。
由希皺眉,低頭抱緊了背包。
大白不知為何不像中午來的時候那樣乖巧,從剛才起就有點鬧騰,使勁刨著包包,想讓她放它出來。
貓爪扒拉著背包內隔層,窸窸窣窣。由希擔心大白有什麼不適,趁其他人不備,小心拉開拉鏈,一隻貓貓頭很快就唰地冒了出來。
她拿大衣擋著,仔細檢查著大白,見它沒什麼異樣,肚皮傷口也好好的沒有撕裂,不禁微微鬆了口氣。
由希小聲:「安靜點,大白。」
大白沉靜地看著她。
它既不像昨晚那麼黏糊,也不像早上那麼活潑,一雙藍眼睛深邃似星海。
大白瞥一眼她鬢側的樸素百合髮飾,扭過一點貓臉,注視著窗外風景。
由希好說歹說大白都不願意再縮回背包,她只好將包放倒在大腿上,拉鏈口衝著窗戶,讓它即便呆在包里也能看見窗外景色,自己再給大白打掩護。
車子緩緩發動。
由希覺得無聊,習慣性低頭玩手機。
「咦。」忽然,她輕輕地發出一聲疑問。
手機右上角的信號顯示:圈外。
……圈外?
這趟巴士因為會經過市中心,她也坐過好幾趟,卻從未遇見不在服務區的情況。
重啟手機也不見好,由希微微皺眉,擡起頭,想看看其他人是否也遇見同樣的狀況。
現在這輛車上的,都是和她在同一個車站上車的人。
醉漢坐在最末排,雙手擱在前面空位置的背椅上,昏昏欲睡地打著盹。
在他隔著兩個空位的前面,則是一對師生。
穿著白藍水手服與毛衣外套的女孩低著頭,另一個穿著體育教師服的成年男人就坐在她旁邊,手臂搭在女學生座位的椅背上,正低聲與她交流。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摟了下女學生的肩膀,女學生的表情很勉強。
巧合的是,沒有一個人在看手機。
由希看了會,只好悻悻收回目光。
她抱著包看向窗外。
窗外霧氣如織,柔白濃霧洶湧泛濫,巴士在這片霧海之中行駛,猶如一艘破開風雨的輪船。
霧越來越大了,周邊的景色也漸漸模糊。
……這輛巴士,是不是偏航了?
由希看著越來越陌生的風景,忍不住蹙緊了眉。她正想詢問司機師傅,末排的大漢忽然醒了。
大漢抹抹嘴角流出的口水,醉眼迷濛地探頭看眼窗外,立即認出這不是回家的路,拍著椅子大聲嚷嚷:
「喂,怎麼回事?你瞎子啊?開錯道了!」
「……」
司機沉默不語。
「和你說話呢!裝聽不見是吧!」
大漢脾氣暴躁,此刻正逢酒精上頭,當即便動了怒,罵罵咧咧地自座位上站起,扶著扶手往前走。
「老子每天坐這班公交,你看看你開的這叫個什麼車?下一站分明是往——」
大漢噴著唾沫擡頭,想要指頭頂的公交線路圖。可這一看,卻叫他忽然卡殼。
他睜著醉醺醺的小眼睛,努力瞪大了去看,片刻,臉色變得更生氣了。
「你這什麼破車,連線路圖都能貼錯?!」
醉漢的這番大動作,早已引起全車人的注意。
眾人紛紛擡頭,由希也跟著去瞧頭頂的線路圖。
那是一張黑漆漆的線路圖。
沒有始發站,也沒有停靠站,中間的線用鮮紅的顏色塗滿,只在最後用漢字標明了終點站。
然而就算是終點站,站點的前兩個名字也像是被誰用馬克筆抹去了一樣,只留下「○○駅」這樣奇怪的名字。
這是一個「不存在的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