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2024-09-13 18:21:51 作者: 果汁清酒

  第 39 章

  小高陽抱著包子, 興高采烈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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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衝到奚明亞面前,小孩兒臉一下就垮了。扁著嘴,別開臉不想跟她講話。

  奚明亞挑眉, 正在想要不要哄哄他。

  結果他沒保持一分鐘,就扭回來哼哼控訴:「舅媽, 你剛剛為什麼不幫我?你故意講錯的, 是不是想讓我買不到包子。」

  他繃著一張小臉。

  淡色眉毛擰成小山,跟高歡相似的眼睛瞪得溜圓, 怒氣騰騰的樣子。

  兄妹倆都屬於圓圓臉,哪怕曬得黢黑,也虎頭虎腦還是很可愛。

  奚明亞彎腰,伸手輕輕掐了把他的臉頰。

  小傢伙嘴巴被捏成豬嘴兒了,她才笑嘻嘻說:「我哪有故意說錯?」

  「難道不是買了兩個包子,老闆找給你一毛嗎?」

  高陽看著手裡的一毛:「……」

  還是感覺哪裡不對, 「那,老闆要票, 什麼票票, 你沒告訴我。」

  「因為買東西有兩種方式,一種要糧票, 一種不要, 咱們又沒有帶糧票,我當然就沒說咯。」

  這種早餐店跟國營飯店差別不大。

  是某些街道辦或是單位開的, 所以才多了不要糧票的選項,實際收入依然是公家的,老闆只拿基本工資。

  五歲小孩兒沒啥見識。

  就算覺得哪裡不對, 也說不清楚。

  高陽小眼神懷疑地瞅著奚明亞:「那舅媽你怎麼知道有兩種,你都沒跟老闆說話。」

  奚明亞忍笑。

  握著他肩膀, 帶動他轉身看包子鋪前的木板:「看到了嗎?那板子上寫的。」

  高陽看見了。

  ——今日XX,2兩XX+5分X1個X子/2毛1個X子。

  他撓了撓頭,一臉苦惱。

  奚明亞嘴角泄出笑意:「哎呀陽陽,你今天是吃了不認字的虧。如果你認的字多一點,不需要問別人,你就什麼都知道了,像你表哥,他就知道。」

  高陽半信半疑。

  最後決定問表哥:「表哥,上面真的這樣寫的?舅媽真的沒騙我嗎?」

  譚文宣也想笑。

  三小隻就是吃了託兒所文憑的虧,這才容易被小嬸糊弄。

  但他知道自己一笑,表弟肯定要生氣跳腳了。

  他咳嗽一聲:「嗯,寫了,小嬸沒騙你。所以以後叫你們認字寫字時,不要再偷懶了喔。」

  「噢~~」

  高陽乖乖點了下腦袋。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可是,可是我不認字,剛才你們可以提醒我呀,舅媽壞蛋,表哥你也壞蛋。」

  譚文宣:……有時候腦子可以不用轉這麼快的。

  奚明亞就一點不心虛了。

  理直氣壯道:「小同志,組織給你的任務是什麼?是買包子。那組織給你分配戰友了嗎?沒有啊,這是單人任務。既然是一個人的任務,我們當然不能幫忙啦。」

  「不然那叫作弊,作弊的不是好同志。」

  高陽模樣呆呆。

  過了好一會兒,他後知後覺哦了一聲:「好叭,我聽懂啦!」

  站在他旁邊的高歡總覺得舅媽和表哥在偷笑。

  她看看雙胞胎哥哥,又看看木板。

  小短腿慢慢挪啊,挪啊,悄咪咪就躲到了表哥身後。

  嘿嘿,她也不認識這些字兒。

  不能讓舅媽和表哥注意到自己,不然他們也回笑她的!

  到了圖書館,奚明亞把他們安排到閱覽室。

  取了幾本小人書給他們。

  武館長知道後,沒說什麼,只叮囑不能弄壞書,不能影響到看書的其他人。

  整個上午倒是沒出狀況。

  雙胞胎和最小的明明一旦有坐不住耐性告罄的傾向,譚文宣就能立馬注意到。

  然後提前把他們帶出閱覽室,到院子裡玩一會兒。

  但管一上午,也的確是件讓人心累的事。

  每次看到興頭時就被打斷情緒,得安撫弟弟妹妹。

  譚文宣寧願在家裡玩。

  他可以安安靜靜學習,幾個小的玩他們的泥巴去。

  「真的?」

  奚明亞倒是無所謂。

  「小嬸,你放心吧,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不會傷心,她嫁就嫁,她高興就好,我一點兒也不難受。」

  奚明亞翻白眼。

  撒謊!

  不難受你低什麼頭,聲音還悶什麼?

  「他們可能會跟你說,你媽媽哪兒不好,可能會開玩笑的語氣問你有後爸開不開心,可能……」

  奚明亞說一句,他呼吸就凝滯一些,貼著褲縫的手不知不覺握拳。

  但他還是咬著牙道:「我媽三嫁是事實,我不會被他們的話傷到,如果因為她嫁人大壯他們不跟我好了,那就絕交,我跟弟弟妹妹玩也可以的。」

  奚明亞看他態度很堅決,點頭笑道:「這就對了,拿出你對付我的精神,你不爽我時敢直接作妖,外人說幾句,難道你就怕啦?窩裡橫可不是真英雄啊。」

  「小嬸,那是我不懂事,現在我成長了,你能別翻舊帳了嗎?」

  奚明亞斜眼:「不行,想翻就要翻。」

  譚文宣:「……」

  啊啊啊!

  不是他想跟小嬸做對,是她真的很幼稚很氣人啊。

  奚明亞已經轉過身了。

  「歡歡陽陽明明,中午吃什麼呀?回家做飯,還是下館子?」

  不用說。

  三人異口同聲:「下館子,舅媽,下館子鴨~~~~」

  「行,好久沒下館子了。」

  譚文宣嘴角抽抽,信了你的邪,上周你才帶過紅燒魚回家。

  但三小隻沒有時間概念。

  他們只會昨天,今天,明天,再遠的時間都是這三個代稱。

  一聽真的要下館子,噢耶一聲,開始舅媽舅媽歡呼不停了。

  「舅媽,你是最好的舅媽。」

  「是嗎?」

  「舅媽,你也是最美的舅媽。」

  「嗯,我也覺得。」

  「舅媽,……」

  三個吹得起勁,一個聽得嘎嘎笑,氣氛很和諧。

  譚文宣面無表情。

  覺得這會兒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寂寞的人。

  到吃飯時高陽發現奚明亞給了服務員糧票,小傢伙立馬想起早上她騙自己身上沒帶票。

  一生氣就反水了。

  奚明亞再也不是最好的,最漂亮的舅媽了,而是——

  「舅媽,你太壞了,你撒謊,我要告訴舅舅!」

  壞舅媽勾唇一笑:「去啊,告你舅舅去,再讓你舅舅把我告到中央!」

  小孩不懂中央是什麼。

  只想著前面說的是舅舅,就肯定很厲害,立馬順著話接道:「對,讓舅舅告到中央!」

  「噗!」

  不僅奚明亞逗笑了,隔壁兩桌也被有趣的童言童語逗得哈哈大笑。

  大家都笑了,歡歡和陽陽也跟著傻樂。

  只有高陽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奚明亞也不能真把孩子逗生氣了,趕緊趁他淚水飆出來前哄一哄:「好啦,別噘嘴了,這麼好吃的四喜丸子你動作不快點,就全被明明歡歡吃掉了。」

  「而且,叔叔阿姨們笑是因為你很可愛啊。」

  「真的?」

  「真的,我發誓行了吧。」

  小孩兒高興了。

  心滿意足加入搶食行列。

  吃完飯,奚明亞把幾個孩子送回家,然便到公安局通知譚樂生不用去棉紡廠。

  不巧,譚樂生不在局裡。

  「鋼管廠丟了兩噸鋼管,譚隊帶人出現場去了。」

  「那,同志你幫我轉告他一下,下班不回棉紡廠了,直接回家就行。」

  「好。」

  剛要走,身後忽然有人叫她。

  奚明亞回頭一看。

  一個端著茶杯,五十上下的男人正好從其中哪個辦公室出來。

  「你就是小譚的愛人,小奚同志吧?」

  「哎呀,聞名不如一見啊,奚同志,有空跟我聊兩句不?」

  王局樂呵呵的,笑得跟彌勒佛似的,但那雙眼睛卻很乾練犀利,閃爍著睿智精明的光芒。

  奚明亞見的軍人、公安不多,只能從他的肩章,以及很自然的『小譚、小奚』隱約判斷出對方是譚樂生的領導。

  等到了辦公室,看到桌上職稱立牌,奚明亞才知道對方是王局。

  「王局,你要跟我聊什麼?」

  王局還是笑眯眯的,先給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聊,先問了問家裡情況,有沒有遇到難事,慢慢地,才說起上次那個案子。

  「我讓小譚回家跟你講一講,他到底都跟你怎麼說的,小奚啊,你知道於元易於老師有多厲害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有這個天賦,就該好好用它嘛。」

  這事過了一個多月,王局還是不甘心啊。

  現在刑偵技術人才太少了。

  好好的技術人才苗子悄無聲息的埋沒掉,讓愛才惜才的他怎麼忍得了。

  奚明亞詫異。

  難怪上回獎金都是偷偷領回來的,她本來還怕公安局大張旗鼓送上門呢。

  到時候風頭是出了,裝也裝了個大的!

  但很容易被潛在犯罪分子盯上啊。

  局裡偷偷給獎金,採訪里也只是提了一嘴「熱心市民」,奚明亞還感嘆公安局安排得很貼心。

  原來是譚樂生主動提的呀。

  「王局,我知道於老師,我也很佩服她。」

  這話是真心的。

  上次譚樂生提過她。

  於元易的經歷很傳奇。

  她出生於三十年代初,祖上都是仵作,因為是女子,家裡祖傳的本事沒交到她手裡,她只偷學了一部分。一開始也像大多數姑娘一樣定過親,但因為於元易言語間對調查死人表達過興趣,對方忌諱,就退親了。

  後來她的本事被人發掘,送她系統培訓,就走上了刑偵路子。

  她將熱愛發揮到了極致。

  一生精力都在研究如何更好更快地幫死者申冤。對這樣的人,奚明亞很難不佩服。

  「王局,聽到於老師要收我做徒弟,我當然很激動。」

  王局聽到這話也激動了。

  但下一秒一盆冷水潑了過來。

  就聽奚明亞嘆了口氣,接著道:「不是我主觀上不願意,只是客觀上我不適合。」

  「哪裡不適合,怎麼不適合,小奚啊,你有什麼顧慮你直說,能解決的問題,我們想辦法給你解決,暫時解決不了,咱們集思廣益,總能找到辦法的。」

  如果王局勢利點。

  透露出藉由招攬有用人才為自己積累政治資本的意思,奚明亞會敷衍一二。

  但她看得出來,他確實一心為公。

  如此一來,自己的說法就得足夠真誠,不能以單純不想、不願作為理由。

  對絕大多數人講,有能力卻不願為國家做貢獻就意味著思想不夠紅,意味著你不夠進步!

  妻子驕奢墮落不夠積極,丈夫有沒有受影響?會不會在共同生活中,他的理想還長存嗎?

  他的進取心有沒有一步步腐蝕呢?

  歸根究底,這是一個升職需要考察方方面面的時代。她的回答一定程度上會影響王局對譚樂生的判斷。

  或許當下不顯。

  但一定會應在未來的某個節點。

  奚明亞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擡頭時已經醞釀好情緒了。

  一臉不想說卻又不得不交代的表情。

  「王局,我的記憶或許是一種沒法確定的病。」

  王局鬆弛的笑容微斂。

  原本慈愛的目光也轉為壓迫感強烈的逼視,這一刻,作為上位者的氣勢完全被釋放出來。

  「你繼續講。」

  奚明亞只得苦笑著,把自己的經歷挑挑揀揀講了幾段。

  「……如果不是副作用太大,我真的願意到於老師手下學習,既有意義又體面的工作,我為何要拒絕?」

  王局沒想到對方的不合適在這兒。

  身上的威壓重新收起,又變回樂呵呵的彌勒佛,語氣關切:「到醫院看過嗎,醫生怎麼說,能不能想法子治一治?」

  他倒是沒懷疑。

  就如奚明亞說的那般,行業內最頂尖的專家做老師,又擁有超出常人的先天優勢,未來勢必被各省公安局搶著要,說不得能上教科書呢,誰會傻到有通天路不走,非到冷門單位混日子?

  這老天爺實在戲弄人啊。

  奚明亞點頭:「看過,初中發現問題時家裡人就帶我到一醫院檢查過,當時給我看腦子的是胡治學醫生,不過沒檢查出什麼。」

  那會兒她要死要活不願上學。

  好好一小天才突然厭學,又總說夢到一些別人幹的壞事贓事,家裡一開始以為她叛逆期到了。

  後面見失眠的情況實在嚴重。

  脾氣也越來越不受控制,才到醫院檢查,結果什麼也沒檢查出來。

  那兩三年真是太煎熬了。

  她不懂怎麼才能讓自己舒服些,也不知道如何把不受控制的記憶壓回去塞到某個空間裡。

  醫院查不出毛病,父母也不知道怎麼幫忙。

  就只能用笨法子——

  少出門,少跟人打交道,少看那些破壞心情的畫面,強行給大腦減負。

  慢慢地,她摸索出了最有效的辦法——及時釋放情緒,這樣即便畫面和當時的感受依然被保留,但同時,釋放情緒那一刻的愉悅感、爽感也會保留。

  那件壞事帶來的情緒衝擊則變相減小。

  奚明亞挑挑揀揀說著,王局理解起來有些艱難。

  但他認為世上任何一個問題的出現都有解決的辦法,眼下解決不了只是沒找對方向。

  他把胡治學名字記下,決定托人問問腦科方面更權威的專家。

  是的。

  確定奚明亞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後,他更想把她弄給於元易當徒弟了。

  不過老王深諳說話藝術,「沒事,暫時幹不了,咱不著急。」

  「是病咱就治,實在治不了呢,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狀元,在別的領域發光發熱也很好。」

  奚明亞笑得點頭,很是感動。

  但其實她覺得這個沒得治。

  因為嚴格來說這隻算個體差異。她嘴上說病,其實不認為自己真的病了。

  奚明亞覺得自己只是和別人有一點點不一樣而已。

  但這些心裡話,沒必要和王局說太多。

  反正表現得投桃報李的:「王局,長期的活兒我現在幹不了,但偶爾幫個忙我很樂意。」

  王局這下滿意了。

  小同志覺悟還是很高的嘛。

  等奚明亞出了公安局,他立馬給從前部隊的老戰友打電話,將奚明亞的情況簡單提了提。

  他的老戰友是軍醫院的副院長,而關陽軍醫院正好有腦科方面的專家牛老坐鎮。

  只是不巧,牛老到首都開會去了,得等他回來再說。

  ****

  奚明亞離開前把側門鎖了。

  譚文宣嘴上說不怕被院裡大爺大媽問,但回到家裡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帶著三小隻到正院找大壯他們。

  他有點怕。

  怕亮亮和大壯因為許阿姨不跟他玩。

  與其被小夥伴拒絕冷待,不如他先疏遠他們。彷佛這樣做就能安慰自己,是他先不想跟他們做朋友了,就不會難過。

  但有沒有難過,有沒有覺得彆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在家裡想多想西,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

  大壯和董浩一人提著一個蛐蛐兒草籠子,咚咚拍打跨院門。

  沒一會,聽到蹬蹬的腳步聲。

  門從裡面打開,一個蜜色的糰子伸出腦袋。

  董浩:「咦,你表哥呢,郵遞員說你家有信。」

  小姑娘一聽郵遞員,眼睛亮了亮,扭頭就大喊:「表哥,大壯和董浩說咱家有信。」

  她蹦躂著拉開門,「你們快進來呀~~~~」

  大壯撇嘴。

  沒好氣地扯了扯高歡的羊角辮:「你得喊哥!」小姑娘拽回頭髮,嘿嘿笑了笑,就是不喊。

  「小丫頭片子!」

  她扯著嘴巴扮鬼臉,「你才是小丫頭片子。」

  說完,小短腿飛速跑開,跟另外兩個繼續扮家家酒。

  譚文宣聽到門口動靜,還想裝矜持來著。

  他在屋裡磨磨蹭蹭。

  大壯兩人已經不耐煩進來了,「你咋又在看書啊,書真的這麼好看嗎?」

  大壯一看書就頭疼,一寫字就手疼。

  他實在不能理解好兄弟為啥那麼喜歡自找苦吃,居然喜歡讀書。

  譚文宣往兩人身後看了看。

  沒有亮亮的身影,他臉上快速閃過失落,佯裝無意般問:「莊亮呢,他今天沒跟你們一起啊?」

  「跟她媽到外公外婆家了。」

  譚文宣:「……哦。」

  「你媽真的要給亮亮當舅媽了?」

  譚文宣沒好氣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董浩拐了大壯一下。

  被拐的大壯終於發現說錯話了。

  他憨憨地撓撓頭,尷尬笑了笑:「哦我忘了,你媽跟你們都鬧翻了。哎,大人就是麻煩,天天罵我們不懂事,其實他們不懂事的時候多著呢。」

  董浩正要安慰兩句。

  大壯又說了:「但是你別發愁,你看浩子,他爸也不咋地!咱是好兄弟,好兄弟就,就……你要是想要媽,我媽就是你媽!浩子,你也是,我爸也是你爸!」

  董浩&譚文宣:「……………………」

  謝謝了。

  並不想多一個爸,一個媽。

  不過被低情商安慰話洗滌腦子後,心裡那份沉甸甸的感覺不知不覺被驅散了不少。

  「走,取信去。」

  三個少年如風般眨眼又跑了出去。邊跑,大壯邊問:「你小嬸今天咋不在家?」

  「到公安局找我小叔去了。」

  譚文宣說。

  「公安局?難道譚嬸嬸是地下工作黨,獲取了重要情報要到公安局匯報?」

  「……」

  譚文宣:「她就是去找我小叔而已。你又看可什麼連環畫啊?」

  「《活捉「黑風」》」董浩提醒。

  「好看嗎?」

  問好不好看,大壯就很有發言權了。

  他連連點頭。

  激動起來唾沫橫飛:「好看,講的女兵們在女民兵連長海霞的帶領下,英勇機智粉碎了暗藏的階級敵人的侵擾和破壞,勝利保衛祖國海防,不過這本連環畫只有我有哦。你想看,得拿你那本龍生和虎生來換。」

  譚文宣不想換。

  「不換,你不給我看也不要緊,我小嬸在圖書館上班,圖書館什么小人書都有,我可以到那兒看!」

  「哇,那要不要錢呀?」

  譚文宣昂起脖子,驕傲了:「不要。」

  大壯和董浩頓時羨慕壞了。

  「你小嬸好厲害啊,如果也是我小嬸就好了,那就有看不完的小人書了。」

  譚文宣眼角抽抽,看不完的小人書,想得美呀。

  說話間,三人已跑到大門口。

  郵遞員半蹲著在郵包里翻找,身旁還站著三兩鄰居,也在等信。

  譚文宣三步做兩步走,躥到郵遞員跟前蹲下:「叔,有我家的信嗎?」

  郵遞員翻找動作微頓,擡頭。

  看了張嘴就喊自己「叔」的小孩一眼:「收信人是誰?」

  「譚樂生」

  「沒有。」

  「那奚明亞。」

  「你跟收件人啥關係?」

  旁邊的大媽提醒郵遞員:「小郭同志,奚明亞是他嬸嬸。」

  譚文宣點頭。

  郵遞員又擡頭看了眼小孩,郵包里扒拉了兩下,摸出一封信遞過去:「給,這封。」

  譚文宣看了看。

  郵票是熟悉的『嚴懲入侵之敵』,寄信地址……龍水灣?

  這是哪兒?

  「文宣,咱們找人鬥蛐蛐,去不去?」

  「你們去吧,我要在家看弟弟妹妹。」

  大壯泄氣:「就我和浩子兩個多沒勁啊,一會兒喊加油的聲音都比不過別人。算了,今天放他們一馬,咱們就到你家玩。」

  「你小嬸不在家,咱們偷偷玩收音機~」

  「不行。」

  譚文宣搖頭制止:「她不在家,咱們不能沒經過同意就進她的房間。」

  「為啥?」

  董浩不解。

  他在家裡哪個房間都能進,哪裡都能翻。

  「……反正不能進去。」

  他小嬸那麼幼稚,眼睛還那麼利,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去她的地盤,一會兒不得拿話嘲諷自己?

  「那打桌球,你來嗎?」

  「來。」

  「我去拿拍子和球,你跟浩子把桌子擡到院子裡,對了,還得找個竹竿做中線。」

  「好。」

  大壯回家一趟,拿著球拍一路招搖,呼啦啦的,屁股後面又跟了一群人。

  有小孩,有大人,男男女女都有。

  桌球嘛,就沒幾個不會玩的。

  自從71年小球撼動大球,打開外交僵局,桌球就迅速普及開,一躍成為國球。上到6、70老人,下到幾歲小娃娃,都有一手「抽砍、推擋、拉削」的好功夫。

  只不過,不是家家都捨得花錢買球拍。

  所以大院裡一有人搭球桌,立馬能圍一圈人,大家都來蹭著玩。

  很快,跨院熱鬧起來了。

  奚明亞還沒靠近大門,就聽到自家院子裡一片歡聲笑語,夾雜著球撞擊桌面的脆響,

  時不時有人興奮開嚎,也有人喝倒彩。

  現場氣氛很熱烈很緊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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