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藏

  潛藏

  之後的事情楚硯也知道不少，宋慈為了掩人耳目，和燕崢做了個交易，只為了讓他做個傀儡，只是大概宋慈也沒想到，有一天傀儡掙脫了線，反倒將這一盤棋重新扭轉。

  楚硯想到這裡就覺得燕深才是那個藏的最深的人，他微微嘆了口氣，燕崢在一旁似乎知道他的所想，淡淡的開口：「讓他替孤批幾天奏摺。」

  「……你有辦法？」

  「一丘之貉罷了。」

  安疏站起身來道：「依你現在的身體，還不能回中原去。」

  「為何？」

  「你身上的一夢前塵已經到了最後都階段，如果回去突發了，我們也別無辦法，到那時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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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你的死期。

  真正的無力回天。

  燕崢卻笑了笑，「這麼一說，谷主是有辦法了？」

  安疏看著他那雙像狐貍一樣狡黠的目光，無奈道：「有一個法子，但你必須留在谷中幾日。」

  「成交。」

  「他也要留下來。」

  燕崢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楚硯，雖然不用燕崢說他也會留下來，但經他這麼一說，楚硯感覺安疏那熾熱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更糟糕的是，安疏低低的笑了聲，然後開口道：「我記得有人和我說過，這位楚公子在我的侍女要給你的更衣下藥池的時候臉都沉下來了，還必須要親力親為。」

  燕崢聞聲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楚硯臉上，聽著一聲輕笑，楚硯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發燙，他突然覺得留在這裡不是個好的選擇，索性燕崢並沒有出言不遜，只是笑了笑，然後對著安疏道：「既如此，那孤就等著谷主的好消息了。」

  谷主給二人安排了住處，楚硯出來了才看見天已經黑了下來，還有一輪彎月掛在天邊，瑩瑩月光撒了下來，他突然問：「燕川怎麼樣？」

  「……」

  燕崢思索了一番，又皺了下眉，半天沒說話。

  「他不會留在皇宮了吧？」

  「嘖。」

  而在另一邊……

  一個模樣可人的侍女端著水晶蓮耳粥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她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帝王，一股低氣壓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她咽了咽喉嚨，目光再移到面前的門前。

  那扇門死死的關著，裡面的人不出來，外面的人不願破門而入。

  她是新來不久的，很早就聽說了現在的燕帝金屋藏嬌，不是，是在屋中關了個人，每當下朝的時候，燕帝就去那裡，每日的餐飯都不同，吃的都比較清淡，但不知道門內那位是什麼身份，居然放著這後位不要，抵死不從。

  她越發好奇那屋內的人是何等絕色，而且身邊的人不說話湳諷的時候有種威壓，她也不敢繼續待著了。

  「陛下，奴婢有一個法子，請讓奴婢試一試。」

  她聽見燕深喉頭微動，嗯了一聲。

  她才緩緩的呼了一口氣，端著粥走上前，敲了敲門輕聲道：「姑娘，奴婢給您送來了粥還有點心，這，你看這樣我們也不好交差……」

  她剛要再說些什麼，面前的門突然打開了，她顫顫巍巍的擡頭，那句姑娘如鯁在喉。

  那分明是位男子！而且眉眼和燕帝有幾分相似。

  只是那雙眉眼看向她的時候有一種淡淡的憂愁和擔憂。

  她立馬退了幾步，將手中的東西給了燕帝，跪下道：「奴婢罪該萬死。」

  燕深根本沒聽她說話，手裡的粥還溫熱著，他走上前，語氣分外開心：「你終於願意見我了，這是水晶……」

  他話未說完鵲被燕川冷聲打斷：「燕深，你用不著這樣。」

  那名侍女還未走遠，聽到這話登時豎了豎耳朵，她走到遠一點的地方只能聽清些模糊的字眼。

  「燕川。」

  他輕聲喊他的名字，何其溫柔，與朝堂上那個冷聲下令的人完全不同。

  燕川這幾日也是有些乏了，此刻被抓住手腕也沒有及時掙脫，緊接著燕深就走了進來。

  「趁熱吃吧，我聽他們說，你這幾日都不曾好好吃飯。」

  「……」

  燕川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些餓了，甚至都有些眼花，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直到一口溫熱的粥下了肚，那種恍惚的感覺才慢慢散去。

  「燕深。」

  他看著碗中的銀耳和蓮子微微出神，不由自主的問：「你為什麼想當皇帝？」

  等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見燕深一直盯著他的臉，然後低低的笑了聲：「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就是閒散慣了，想找點事情做。」

  燕川知道他這是不想說，也就懶得再去問了，沒想到燕深突然問他：「如果那一天……」

  他頓了頓，沒說出口，燕川擡眸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這頓飯吃的沒滋沒味，但好在有些東西墊肚，吃完後燕深就離開了，他估摸的應該是要批奏摺或者處理公務，橫豎出不去這屋子，他乾脆躺在床榻上，思緒萬千，眼皮越來越沉，直到緩緩合上。

  夢裡是大雪紛飛的冬日，雪地上，有著一個個小小的腳印，街道上人煙稀少，雪堆積在松枝上，連天都灰濛濛的。

  燕川感覺到眼皮越來越重，伸出去的手都出了重影，冷，太冷了，身上的布衣怎麼都不夠，冷風從褲腿往上竄，叫人防不勝防。

  他終於無力的跌倒在了一處人家門前，手指無力的輕叩在門前，卻在挨著門的最後一分停下。

  「慢些喝。」

  燕川感覺自己的身上都在慢慢回溫，那些堆積在身上的雪都被人拍落了，他的眼睛還是看不清那個人，只記得聲音很溫柔，慢慢的往他嘴裡送粥，他含混不清的說：「謝謝……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

  他只想知道這個人的名字，耳邊的轟鳴聲卻越來越大，他焦急到不行，手心卻傳來那人溫熱指尖的觸碰。

  「這是……水？」

  他說完這句話後已經不省人事了，再醒來的時候就是福安笑眯眯的看著他。

  「醒了？」

  「要跟咱家回宮嗎？」

  水？

  那是誰呢？

  燕川皺著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和水有關的人，他連聲音都忘記了，只有那碗粥的味道似乎還在唇齒中，久久不散。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燕深早已推門而入。

  「這時候反倒連敲門都不必了？」

  他說完後才覺得這話有些恃寵而驕，乾脆不說話了。

  燕深也不生氣，將食盒放在桌上，他淡聲道：「過來用膳。」

  燕川突然感覺燕深今日難得皺著眉頭，往常他來時總是彎著眼睛，給人一種很好接近的感覺。

  他剛坐下接過手裡的碗，問：「出什麼事了？」

  燕川擡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這是關心我？」

  「誰關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我是怕哪一天你死的不明不白，我……」

  「你怎樣？」

  「要你管！」

  燕川不想跟他多說，燕深卻突然道：「你想回平洲嗎？」

  他手中的筷子一抖，燕川看著他，關了他一月有餘，這是打算放了？

  燕川拿捏不定他的主意，畢竟出爾反爾的事情也不在少數。

  「你答應我別逃，我就帶你回去看看你的家人。」

  燕川想了想，確實一個月太久了，他不希望宋施擔心他，也不想讓她知道鵲城的這些事。

  「好，我答應你。」

  燕深果然說到做到，翌日就帶著他坐上馬車前去平洲。

  到了平洲後，燕川熟輕熟路的找到了住處，宋施看到他的一瞬間笑著道：「鵲城的事太忙了些？」

  「你的那幾個朋友現在怎麼樣了？」

  她說完後才看到身後的人，那人神色如常，朝她淡淡一笑。

  「這位是……」

  「雲深，燕川的好友。」

  宋施點點頭，卻不由的起疑，這個叫做雲深的似乎眉眼之間與她的川兒有些相似，但仔細一看的話又像是錯覺。

  既然來了平洲城，燕川肯定想多待幾日，燕深隨著他的意願也就多待了幾日。

  那是一段短而平靜的時光，燕深很少說話，更多的是他和宋施在說，有時候宋施會問他有沒有心悅的女子，他都笑著含糊過去了。

  等待夜色降臨，他看著床邊的人，有些無奈道：「做什麼？」

  「今日你說你沒有心儀的女子。」

  燕川閉了閉眼，「是啊，我不舉，那些女子跟了我也要倒霉的。」

  「我不信。」

  燕川不知道他是不信什麼，他總不能把衣物脫乾淨了讓他看吧，他只好嘆口氣道：「你不信什麼？」

  燕深反而不說話了，兩人就那麼四目相對著，誰也沒有再開口，直到燕川嘆了口氣妥協：「上來吧，別做其他的。」

  緊接著身上淡淡的香氣就傳了過來，燕川不知道他身上的薰香是什麼，但是淡淡的，很好聞，讓人很快入眠。

  等到他已經睡著了，細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他的呼吸綿長。

  燕川轉過身來，借著月光看他的臉，手指摸上他的側臉，很輕不敢驚動他半分，只聽見他小聲道：「這麼久才來，你會不會怪我？」

  他的聲音很低，很快就消散了，得不到回音也無所謂，燕深認定的，就算是天南海北，也一樣要找出來。

  燕深看著他的容顏，低聲道：「這裡的月亮遠不如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