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蠱
2024-09-13 16:47:12
作者: 覆星
母蠱
冷宮外面雜草叢生,走過的時候會有吱呀吱呀的聲響,門口站了幾個侍衛,他們見到燕崢後畢恭畢敬的道:「陛下。」
燕崢點點頭,「退下吧。」
一眾人有秩序的從楚硯面前離開,他問道:「這些人可信嗎?」
「放心,沒那個可能。」
「她就算逃也逃不出鵲城。」
聽到燕崢這麼說,楚硯也放下心來,殿內有一盞油燈,此刻被風吹的亂舞,燕崢一眼就瞧見了在一旁坐著的宋慈,宋慈一身布衣,她笑道:「你還是來了。」
「你將本宮送入冷宮,到最後還不是得入這冷宮湳諷里,只為了……」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楚硯,楚硯咬咬牙,衣袖下的手攥成拳,這女子的心狠手辣和兩面三刀他算是見識到了。
雖然那個時候他是不得不做了那些事,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而燕崢也沒有多說,他心中也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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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母蠱拿出來。」
燕崢冷聲道。
宋慈沖他笑了笑,然後手指靠在油燈邊,看著火焰上一直飛的飛蛾,投入火種後才淡聲道:「崢兒,你瞧,這飛蛾,明知道是死路一條,卻還要義無反顧的栽進去,你說,這像不像我們?」
楚硯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宋慈看了他一眼,忽的笑了:「意思啊就是,哀家不怕死,也不怕你們死。」
這意思就是不肯說了,燕崢走上前,冷聲質問:「東西你轉走了?」
宋慈但笑不語。
「現在在誰的手裡?福安?還是……」
宋慈仍不說話,一雙鳳眸死死盯著他看,她突然抓上燕崢的衣袖,近乎瘋癲的說:「都會死……都會死啊!」
「你,還有你,我們,我們都要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瘋子。」
燕崢一甩袖,將人摔在地上,宋慈還是笑個不停,她雙手撐著地,臉色卻變得猙獰,她開始不知道胡亂念些什麼,楚硯聽不懂,或許那是突厥語。
等到出了冷宮,楚硯問燕崢,燕崢才淡淡的開口:「那是突厥的一首歌,昭示著落幕的太陽。」
「落幕的太陽……」
二人走出冷宮,冷風吹的衣擺飛起,楚硯擡頭去看,太陽正要緩緩落下,他回頭再看了一眼,那緊閉的大門,他知道,宋慈永遠出不來那裡,她的太陽再也不會升起,跟著今日的太陽,一同落下了。
從宋慈口中問不出什麼,只能從福安身上下手,楚硯想了想,飛鴿傳書一封到了平洲,說明來意後,讓燕川回來鵲城一趟。
燕川來到鵲城已經是三天後了,鵲城下了一場大雨。
他穿著蓑衣一路進了城,楚硯在城門口撐著傘等他。
「沒想到居然下了這麼大的雨。」
燕川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接過楚硯手中的油紙傘,疑惑道:「皇兄沒來?」
楚硯無奈道:「公務繁忙。」
「哦對,也是。」
他訕訕的說了這麼幾個字後不說話了。
楚硯明白他是不知道怎麼面對福安,那個收養他且待他不錯的太監,此刻已經鋃鐺入獄。
「無事,你去了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聽到楚硯這麼一說,燕川才緩緩嘆了口氣,他認真道:「我會問出母蠱的下落。」
楚硯倒沒覺得這個事情有多重要,如果宋慈想,那母蠱可能永遠不會叫人知道,如今福安被補,她還能有恃無恐,想來他的嘴中也不會有什麼真話。
但他還是對著燕川道:「多謝。」
「生疏了。」
「幾日不見,你還真是……」
「真是什麼?」
楚硯也說不出來,只好換了個話題問:「你打算回皇室嗎?」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回去鵲城,當他的皇子,榮華富貴,吃穿不愁,燕帝還是他的兄長,自然不會多加管束他,或許謀個一官半職,又或者當個閒散王爺。
「還是不了。」
他笑著搖搖頭,握著傘柄的手微微用力,他輕皺著眉頭,道:「既然已經脫離出去了,又何必再回去?」
「說的也是。」
楚硯想了想,燕川說的也不無道理,皇室中,虛與委蛇有之,兩面三刀有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也有之,更多的,還有暗潮洶湧,一個不小心,就會深陷泥潭,無法自救。
他想到這兒忽然想到了燕崢,那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謀劃著名讓身為太后傀儡的他,掙脫束線,以退為進,讓真正的操控者明白,今時不同往日。
燕崢沒有虧待福安,即使讓他在大牢里,除了地上是黑漆漆的一片,床和膳食都是乾淨新鮮的,福安也聽了燕崢說的話,沒死在大牢里,他對燕川那麼好,自然也生了執念,人啊,最怕的就是有了牽掛,連掌握自己的生死大權時還是會猶豫。
鎖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福安背對著他們,大牢里最上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戶,他此刻看著那裡落進雨水來,跟著腳步聲越離越近。
他輕聲道:「是小德子來了啊。」
他回過頭,一頭黑髮此刻已經有了些斑白,隨意的散在肩膀,一雙混濁的眸子裡盛滿了燕川的倒影。
他伸出手,燕川拉住他顫抖的手,楚硯自覺的走了出去。
燕川坐在他的床邊,喊道:「義父。」
福安就一直看著他,那雙眼眸里滿是濕潤,他什麼話都沒說,兩人就那麼坐了良久。
「義父,放手吧。」
這是他這麼長時間除了那句義父唯一說的話,就是勸福安回頭是岸,別在沉湎過去。
「回頭。」
「回頭……」
「已經,回不去了。」
福安喃喃自語,他無聲的笑了笑,手掌覆蓋著燕川的手心,那些陳舊的紋路,磨損後的手掌,讓人鼻尖一酸。
「為什麼?」
「娘娘於我有恩。」
燕川不明白,只因為恩情就能將那麼多人置於水火之中,到底是何其殘忍,何其愚昧。
「平洲城那麼多條人命,難道因為你的恩情就讓他們都去死是嗎?」
「他們的命就如草芥一樣,隨意採摘?」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閉了閉眼,復而睜開。
「我已無法回頭。」
他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半句,擡眸看著燕川,溫聲道:「你是要問母蠱的下落吧?」
燕川頓了頓,繼續道:「義父,你知道,我不是……」
「那些話就不必多說了。」
「你想知道的那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娘娘並沒有把母蠱給我,無論你們怎麼問,我都是這一個答案。」
「但我知道娘娘確實給了一個人,她叫那人非必要不要用,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人的真容。」
燕川站起身,他垂眸看著這個已經頭髮有些銀絲的人,甚至有一種還想再和從前一樣勾著他的小指,或者擁抱他,但現在不行了。
「我知道了。」
他走到鎖鏈的地方,轉過頭來問:「義父,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對嗎?」
他等了很久,福安只是看著他,他再也不想等那個答案,半條腿已經邁了出去,耳邊傳來福安淡淡的聲音。
「我不知道。」
「但是燕川,離開鵲城吧。」
他擡步,走出了大牢,大牢外楚硯在外面百無聊賴的玩弄一根雜草,他看著燕川的神色就知道了七七八八。
「對不起,楚兄。」
「無事。」
他拍了拍燕川的肩膀,沖他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了。」
「義父說,太后確實把母蠱給了一個人,但那個人是誰他也不知道。」
楚硯點點頭,這倒無所謂,反正只要母蠱沒死,他就還活著,那人這麼長時間沒有下手,說不定還有什麼需要他做的,或者還要用他去做什麼。
他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去找一趟燕崢,把這些事情跟他說一遍,畢竟那人若是只想要些金銀珠寶還好,就怕他覬覦著不該想的東西。
而且,現在對方都沒有露出馬腳的話,很明顯是後面的那一條。
想通這些後,楚硯感覺劇情變得有些太燒腦了,這就連太后的心腹都不知道母蠱在哪,他們大海撈針豈不是更廢時間?
等到他把這些話全都說給燕崢聽後,那人不動聲色的批改著奏摺,楚硯氣不打一出來。
「若是他要以我要挾你怎麼辦?」
他將印蓋了上去,聞聲也只是笑了笑,「他來便是,孤讓他有來無回。」
「這種時候就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楚硯扁扁嘴,突然道:「你不會有什麼後招吧?」
燕崢擡眸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沒有。」
「那你怎麼一點都不害怕?」
「怕什麼?」
「你不怕對方直接把母蠱殺死麼?」
燕崢被他逗笑了,乾脆放下手邊的東西,半笑不笑道:「好了,說說你的想法。」
「孤聽著。」
楚硯被識破也不生氣,朝著他笑了笑。
「這其一吧,就是他不知道母蠱的作用,不敢擅自殺死。」
「其二,他知道母蠱的作用,從而布了一張大網,等著你和我跳進去。」
「守株待兔。」
燕崢挑了挑眉,「但他必然不會一直在暗處。」
「確實,所以我們得放長線,釣大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