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團
2024-09-13 16:46:55
作者: 覆星
疑團
回到廂房的楚硯把福安說的那幾句話翻來覆去的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太后究竟要他做什麼,現如今他已經不能監視燕崢了,也無法得知他的行動。
窗外的風呼呼的吹著,楚硯擡頭看著天花板,思緒早就飛到了九天之外。
太后苦心經營這麼久,絕不會在宮中做出任何行動,那樣的話,眾大臣也會將她架上刑場。
這一夜,楚硯睡的並不好。
翌日,天晴。
陽光透過窗欞灑落進了屋中,楚硯閉著眼,細長的睫毛似蝶翼般微微顫動。
「楚公子!楚公子!」
門砰的一聲,有人邊喊他的名字邊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小德子拿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看見楚硯正從床上爬起來,顯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小德子急的團團轉,走上前沖他大聲喊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楚硯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耳朵,另一隻手推搡著小德子那張突然放大的臉,皺著眉問:「出什麼事了?」
小德子原地喘了幾口氣,才緩緩道:「今日早朝,突厥突然發兵犯我邊境,已經打開仗了,陛下還遲遲不增援。」
「哦。」
楚硯應了一聲,揉了揉額角,頭有些昏沉沉的。
「打仗了!楚公子!」
楚硯捂住耳朵沉聲道:「我都聽見了。」
「你聽誰說的?」
他記得不錯的話,小德子是無法去上早朝的,而且福安的話也不太可能跟他說這些。
小德子哼了一聲,「這事都傳開了,那些三品官員把事情添油加醋一說,鵲城那說書的都說要變天了。」
「……一群老匹夫。」
楚硯低聲罵了一句,「陛下不管麼?就任由這些風言風語,亂百姓的心?」
小德子搖搖頭,「我聽說陛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第一步就下令將鵲城城門關閉,還有人謠言說什麼燕國要換一任陛下了。」
「眾說云云的。」
楚硯反笑道:「按燕崢的脾性可不會叫人這麼評判他啊?」
「這……我也不知。」
兩人沉默了一瞬,楚硯看著窗外出神,突厥,蠻族,這時候犯境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百思不得其解。
寒山關的信到鵲城也要三五日,等到了鵲城再幾經輾轉,那個時候已經和突厥打了個你來我往,幾個來回了。
這時候是調兵前去,還是固守己見已經是一個重大的問題。
朝堂之上更是亂成了一鍋粥,有大臣讓現在就發兵增援,也有人說現下兵力若是調去,主城便極容易被攻陷,因為突厥想要入城並不止闖過寒山關一道防線。
還有一條更近的。
攻下平洲再一路南上,走水路,再攻下昇平縣與安義縣,若是失守便再跨過大壩,經過地勢險要的龍雀山山谷,就能攻打鵲城。
平洲雖沒有送來急信,但燕崢若是先增援了寒山關,讓平洲失守,也是自掘墳墓。
就連楚硯也知道現在的形勢太過嚴峻,他想起鵲城的百姓,那些安居樂業的情景若是化作顛沛流離,屍骨無存,那真是太叫人心寒了。
他沉聲道:「現在去泠胥殿。」
小德子頓了一下,小聲問道:「去找陛下?」
楚硯剛邁出沒幾步,後面的人就緊緊追了上來,語氣認真:「但陛下不是把你趕出來了嗎?」
楚硯腳下踉蹌,他滿頭黑線,轉頭怒道:「哪壺不開提哪壺!」
「……」
小德子頓時閉上了嘴,安安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但不多會又開口道:「我們就這樣走進去嗎?」
楚硯不怒反笑道:「難不成翻牆進去?」
「可是,現在我們也進不去啊?」
小德子指了指前面,楚硯瞧過去,登時反手捂住了小德子的嘴,將人拖遠了點。
就在泠胥殿前面不遠的地方,有幾個全身黑衣的人在站崗,泠胥殿此時靜悄悄的,只有他們走路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等到楚硯退了好幾步,手腕被人死死的捏住,捏的生疼他才鬆開了小德子。
小德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直言不諱道:「其實不用怕……」
楚硯睨了他一眼,有些頭疼的想,福安到底帶了個怎樣的寶貝在身邊。
「你覺得他們看到你和我。」
他指了指二人的衣裳。
然後又指了指二人的胸膛。
「看起來就不像什麼好人。」
「……」
說完後楚硯自顧自的朝著牆走去,留下小德子一人站在風中晾了半天才噠噠跑了過來。
「楚兄!你會翻牆嗎?」
楚硯想起之前翻牆的失誤,他閉眼想,這一次一定要重現自己的實力!
「當然,你要是怕了就回去。」
小德子搖搖頭,堅定道:「我隨你一起。」
兩人一同走到牆邊,楚硯迅速的爬上了旁邊的樹,看著底下的人問:「能上來嗎?」
小德子擼起自己的衣袖,躍躍欲試。
只是他抱著樹往上爬了半天都毫無疑問的從樹上滑落下來。
在他滑落n次之後,楚硯蹲在牆邊的腳都麻了,他閉了閉眼,語重心長道:「你就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德子似乎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摸了摸鼻尖道:「楚兄,我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
楚硯頭都不回的翻了進去,他剛一落地,正起身,眼眸突然瞥見一雙黑靴,他猛然擡起頭來。
一張熟悉確定面孔落入他的眼眸里。
劍眉星目,笑時如同明月當頭,不笑時似一汪深邃的湖。
那人長身玉立,垂眸看他,嘴唇動了動,吐出一句帶著妖異調調的調侃。
「孤以為,哪個小賊居然敢偷到泠胥殿來了。」
楚硯不以為然,拍了拍肩膀上的塵灰,開門見山道:「鵲城都快傳瘋了,我們的好陛下不派兵增援寒山關。」
燕崢表情未變,語氣淡淡的。
「他人說辭,與孤何干?」
他眸光突然犀利起來,冷冷笑了一聲。
「孤倒沒想過,有人真把自己當成鵲城人了。」
「還是說,你在這裡待的太久,連來時路都忘的一乾二淨。」
楚硯笑了笑,「怎麼會。」
「只是想看看陛下,此局怎破罷了。」
二人你來我往,沒有一個人退後,有的只是冷漠無情的利刃,和虛與委蛇。
楚硯繼續開口道:「看樣子陛下是任由著那些謠言越傳越難聽。」
「這不像你啊。」
燕崢睨了他一眼,「哦?你認為孤該如何?」
「或者說,你覺得以孤的脾性,孤會怎麼做?」
楚硯一步一步走近,他的手指抵在燕崢的胸膛,燕崢垂眸就能看到他細長的睫毛和烏黑的發。
「我猜,陛下想要御駕親征。」
「……」
燕崢的左手摸上他的髮絲,親昵的捲起一縷來,嘆道:「阿硯有時冰雪聰明,但又有時過於愚鈍。」
楚硯打開他的手,冷笑一聲,「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崢笑道:「我們阿硯自然是極好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燕崢挑了挑眉,「什麼?」
心裡似乎有團無名的火被他這副無所謂的樣子點燃,逐漸燃燒了理智。
「我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這一切?」
燕崢看著他,目光淡淡的,就那麼平靜的落在他的身上。
隨後他一句話未說,轉身進了殿內,楚硯以為他想和上次一樣不說,就想跟著一同進去,但不多久,燕崢就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還提著酒罈。
「陪孤喝一杯。」
「鵲城的燒刀子,也是格外醉人。」
楚硯看著他,還是伸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酒盞。
燕崢替自己斟了一杯,又替他斟了一杯,伸出手後沖他昂了下頭。
楚硯不情不願的伸出酒杯,然後燕崢往下壓了壓和他酒盞相碰。
燕崢一口喝了下去,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罈里的酒水隨著他的動作泛起又落下。
楚硯也學著他的樣子一口悶了下去,緊接著他的臉就展現出了異樣的紅色,「咳咳咳……」
酒水順著他的唇邊溢出,眼睛裡含著淚水,嘴唇因為酒水的潤濕變得紅潤又亮亮的。
「哈哈,這是燒刀子,阿硯連這個都忘了?」
楚硯看了他一眼,隨手擦去了嘴角的酒水,喊道:「再來。」
燕崢挑了挑眉,伸手把酒罈推了過去。
……
楚硯自詡酒量不錯,但幾杯燒刀子下去他居然暈暈乎乎的,連路都有些看不真切,他伸出手想要觸碰什麼,卻被一人握在手心,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
「阿硯,孤一開始想要你留在宮裡。」
「可孤後悔了。」
「那日的河燈上,你許下的願,孤同意了。」
「什……什麼?」
楚硯張了張嘴,結果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眼睛閉上的最後一秒,只能看見燕崢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邊。
像一陣風一樣,溫柔又親昵。
燕崢把人打橫抱起,把人帶進了殿裡,他親自仔細的把被子角掖好,身邊進來一個暗衛。
「把人看好。」
「是。」
燕崢回過頭,楚硯安靜的躺在他的床上,沒有那些張牙舞爪的神色,就顯得格外的……
他頓了下,笑著搖頭。
現下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或許可以等到萬籟俱寂之後,再折一枝梨花相贈,衣袍被風捲起,燕崢步步生風,他再一次以身入局。
只為了……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