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

2024-09-13 16:46:47 作者: 覆星

  一夢

  陣陣的喘息在耳邊傳來,握著楚硯的那隻手冰冷無比,刺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燕崢……?」

  他又輕輕喊了一聲,視線黑漆漆的只能看清模糊的人影,燕崢一直沒有開口,楚硯越發著急,他抽出手來想要去觸碰他,結果卻被燕崢死死抓住手腕一直不停的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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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噹啷一聲,楚硯的後腰撞在了一旁的書桌上,他痛呼一聲,剛發出聲音,就有一股帶著血腥味橫衝直撞的抵入口腔。

  「你……燕崢你幹什麼?」

  楚硯胡亂的掙扎著,對面的人抽出手,手指在他唇上抹了抹,像是泄憤那般,十分用力。

  「咳咳……」

  楚硯大驚,伸手胡亂的摸他的臉,整張臉都是濕潤的,帶著寒意撲來,就連他也被這樣莫大的陣仗嚇的一跳。

  「你怎麼在這裡?」

  漆黑的一片裡,窗外的月光撒進來,照在燕崢的臉上,那張臉上有幾道深的血跡,那雙眼睛盯著他的時候帶著種不容置疑的語氣。

  「我……」

  燕崢閉了下眼,他衝著楚硯道:「出去。」

  「你現在這樣恕我無法袖手旁觀。」

  他說著,掙脫開燕崢的手,反而更靠近了幾步,他拽著燕崢的手臂,想要先去點一下燭台。

  燕崢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不用,離開這裡。」

  楚硯停了下來,認真道:「若是今日我不來,你會怎麼辦?」

  「與你無關。」

  楚硯咬牙道:「燕崢!」

  此刻燕崢也沒什麼好脾氣了,他幾個箭步走上前,手指捏著楚硯的下巴,惡狠狠道:「孤早就說了,有些事,你最好少動點別的心思。」

  「是啊,一夢前塵帶給你的,就是這副鬼樣子,我說的沒錯吧?」

  「孤的耐心有限。」

  楚硯絲毫不懼怕,甚至帶著些許嘲意,「你在怕什麼,若我想殺你,現在就可以叫人過來。」

  燕崢嘆了口氣,「若孤想殺你,你連泠胥殿都出不去。」

  楚硯眨了眨眼,隨後走到一旁把跌落的燭台撿了起來。

  燭火很快照耀了整個殿內,包括眼前的景象。

  燕崢的臉上滿是血跡,地上拉著一長串的血跡,顯得分外可怖,當事人卻還在這裡神色淡淡的,他的身上卻是冷的,楚硯不死心的又去碰了碰他的手臂,還是一如既往,沒有變化。

  「做什麼?」

  「在看看你是不是活著。」

  楚硯隨性慣了,說話也只是為了刺當時燕崢說話太兇。

  但眼下對面的人沒有說話,楚硯卻感覺自己有些說錯話了,他乾巴巴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燕崢擡眸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或許你說的沒錯。」

  「???」

  楚硯滿臉問好,他不明白燕崢此刻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就是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等我一下。」

  燕崢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不多久,楚硯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衝著燕崢喊道:「過來點。」

  燕崢看著他手裡的手帕和水後頓時瞭然了,他還是坐過去了些。

  楚硯拿起他的手,用手帕仔仔細細的擦了起來,那些血跡已經幹了,但楚硯卻不知道傷口在哪裡。

  他小心又仔細的查看著,燕崢垂眸看著他的動作,不禁失笑一聲:「不用太輕,別怕。」

  聞言楚硯便加重了力度,燕崢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等到手臂上的血跡已經擦乾淨了,還有臉上的,燕崢拿過他手裡的帕子,「這便孤自己來就好了。」

  楚硯點了下頭。

  他坐在一旁端詳著燭火,偷偷側過一點去看燕崢,他伸手用帕子仔仔細細把臉上胡亂擦了一通,好在看起來沒有那麼猙獰可怖了。

  「你身上沒有傷,血是從哪來的?」

  燕崢回道:「一夢前塵。」

  「它會在冬日裡發放一種寒毒,讓我全身變得冰冷,但同時會一步步改變我的身體。」

  他說到這裡偏頭看著楚硯,一字一句道:「遲早有一天,孤也會變成那副模樣。」

  那副模樣?

  楚硯想像不出來,但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悲戚,他只好好言道:「萬事開頭難,誰也不知道等待你的到底是什麼。」

  燕崢不說話了,時間好像禁止了下來,楚硯轉頭去看他,卻發現他額角的汗滴正在往下落,他緊咬著牙,閉了下眼,「真是陰魂不散。」

  楚硯皺了皺眉,手摸上他的手臂,皮膚觸碰的那一刻,他猛的收回了手。 「你從前都是怎麼做的?」

  「怎麼做的?自然是熬過冬夜,便無事了。」

  「若是有一天……」

  燕崢擡眸看了他一眼,這時候他也有心情笑,甚至是很少見的笑的開懷:「孤沒那麼容易死,話說阿硯的表情真是難得一見呢……」

  「你還真是……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講這種話。」

  「楚硯。」

  這一聲既低又帶著微微的喘息,輕的像窗外的飛雪,一伸手就融化在掌心。

  楚硯咳嗽了一聲,沒理他。

  「楚硯。」

  又一聲,楚硯根本無法袖手旁觀,更準確的說,是他無法在看到那麼一灘血跡後無動於衷。

  但他還是一臉嚴肅,面容微微皺起,嘴唇一張一合。

  「做什麼。」

  「和孤留在宮裡。」

  楚硯深深的嘆了口氣,他突然感覺到無論如何都逃不開了,這深宮或是紅牆,他像一粒雪,帶有目的性的落在燕崢的大氅上,心甘情願的潤濕他肩頭的一角,如飛蛾撲火,又如自投羅網那般心甘情願的奉上一切。

  「好,我答應你。」

  在聽見答覆的那一瞬間,燕崢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楚硯被他盯的後背毛毛的,擺了擺手:「我看看陸仲元給的荷包里有什麼能用上的。」

  「聽他說……好像有危險就能……」

  後面的話燕崢已經有些聽不清了,漸漸的,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風雪一個勁兒的敲打著窗戶,可他卻感覺此刻非常安心,他閉上了眼,有多久呢?

  多久沒有這般好好閉上眼了?

  他不知道。

  楚硯一看他閉眼了,他整個人都慌張起來,先是探了下鼻息,確認還有呼吸後放下了心,趕緊把人抱到床上,身上的寒毒還沒有退卻,楚硯握著他的手,輕輕的呵氣,卻沒有半點用處。

  冷,太冷了。

  這樣下去不行。

  楚硯胡亂的把荷包打開,發現裡面是一些藥瓶,還有一個包的像粽子一樣的東西,那個東西他沒打開,零零碎碎的瓶子裡,有解毒的,也有別的藥,他看了半天標籤,以防萬一還是問了下系統。

  [系統?這陸兄給的藥能不能用?]

  [不會給主角吃死吧?但確實是解毒的藥。]

  [如果是藥谷的人做出來的,應該會有點奇效吧?]

  系統這時候像是宕機了一樣,很久都沒有回話,留著楚硯在外干著急,他想了想還是將藥瓶打開灌進了燕崢的嘴裡。

  「希望如我所願。」

  他說完後再一次握住燕崢的手,靜靜等著藥效發作,這一次,他終於感覺到那股寒意撤去了一些。

  不過床上的人咳嗽一聲,顯然沒有醒的意象。

  楚硯深深的嘆了口氣,道了句失禮後翻身上了床,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難以抑制的開始跳動,他閉了閉眼,將人擁入懷中。

  「燕崢,你又欠我一次。」

  窗外的風雪漸漸停了,夜色漸深,床榻上的人伸出手,一把把人撈入懷中,他睜開眼,對面的人閉上的眉目都描繪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輕輕觸了下他的臉頰,很快又收了回去。

  「看樣子已經沒事了。」

  楚硯睜開眼,他試了下燕崢的額頭,溫度已經慢慢回來了,他勾起一個淡淡的笑意,這次還是多謝了陸兄了,若是他日相見,必要好好謝過才是。

  眼皮越來越沉,楚硯一直擔驚受怕的,醒來很多次,看到他沒事了終於可以安心的睡覺了,他閉上了眼,很快傳來了綿長的呼吸。

  黑暗裡,只有燭台上的火焰燃燒著,慢慢的,就連火也熄滅了,只能依靠著窗外微弱的月光才能看清模糊的一點。

  燕崢睜開眼,嘴角微微勾起,他的眸光里只有著楚硯的側臉,忽然想起來,這個人的神情,愉悅的,悲傷的,或者是堅韌的,怎樣的都見過,到現在,他一直躲避的那個問題才慢慢浮出水面。

  龍雀山山谷里,他與太后對弈,將外族驅逐,給太后示威,這盤棋毫無疑問是他贏了。

  但為什麼,身在棋局裡的一顆棋子偏偏讓整盤棋局變得撲朔迷離,讓他開始保下一顆隨手丟掉的黑白棋。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開始飄忽不定,開始考慮別人,明明這是帝王的大忌,而且這個人……

  燕崢垂眸看著他,伸手摸上他的脖頸,手背上的青筋繃起,只要輕輕一用力,他就會急促的呼吸,連臉都變得通紅,甚至能在驚醒的那一瞬間,連大叫都做不到。

  他鬆開了手,翻了個身看向窗戶的方向,雪堆積在松枝上,沉甸甸的,四周萬籟俱寂,無人知道他一閃而過的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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