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如黑色巨浪朝著小舟翻覆
2024-09-13 11:54:33
作者: 藍小柒
「你委屈個屁。」
沈玥強勢打斷他的抱怨,甚至還在他的小腿上踹了一腳。
「委屈就滾!」
看著沈玥滿是嫌棄的臉,風清揚秒慫。
摟住沈玥就開始哄,「不滾,寶寶別生氣,老公給你道歉。」
沈玥一臉的嫌棄,用巴掌推開風清揚的臉。
「那就給我老老實實說話,斟酌用詞,小心點,別惹我生氣。」
「知道了……」
面對沈玥,風清揚簡直慫的沒脾氣。
和面對我時候的橫眉冷對簡直不像一個人。
所以這也是另外一個層面的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嗎?
沈玥張羅著讓我和紅姐落座。
席間紅姐和沈玥就職業規劃的事情聊了聊,沈玥拍攝的那部劇現在正在播放,眼看有點小火的跡象,算是升了咖位,所以未來的發展需要好好商量。
風清揚作為沈玥的男朋友,在一旁也弱弱提出自己的要求。
整個過程,我反而像個局外人,始終沉默沒怎麼說話。
倒是紅姐在氣氛正融洽的時候對風清揚提出了約歌的要求。
聽到這裡,風清揚嘲諷的目光瞬間看向我。
紅姐,「你也不用看梨梨了,這是我的主意,你如果關注過網絡動向應該也知道,梨梨這次的新專輯,提出抗議的人很多。」
「他們都一個心愿,那就是希望看到你和梨梨再次合作。」
「聽聞薄總之前和你交情匪淺,而且還有沈玥這層關係,風先生,能不能看在這些面子上答應合作?」
這句話讓沈玥也困惑起來,轉頭突兀的用打量的目光上下掃描風清揚。
「你會寫歌?」
沈玥詫異極了。
眼睛裡面的震驚看起來都要碎了。
風清揚答的散漫又乾脆,「不會。」
我聽到這句話,第一直覺是他不想和我合作,所以才用這樣蹩腳的藉口來敷衍。
「我覺得也是,你要是會寫歌,我就給你倒立吃屎。」
沈玥眉飛色舞,語調間全然是對風清揚的了解。
這種自信,像一隻大手輕輕捏了下我的心臟。
我想到了薄宴時之前和我說的話,風清揚曾經被一個女人傷害,得到很重的情傷。
風清揚大概是不想在沈玥面前提到那段過去,免她多想,所以才不肯當眾承認吧。
我想到這裡,有些釋然,又有些扼腕。
為我們不能合作惋惜。
而紅姐顯然詫異極了,看了眼不動聲色的我,又瞄了瞄風清揚。
「可是我聽梨梨說你就是風清揚啊?」
「只是之前一直是薄總在跟你約歌。」
這是我和紅姐在來包廂之前就約定好的,如果風清揚不肯承認自己身份的話,就由紅姐來揭穿。
做一場戲,讓風清揚不得不承認。
「跟我約歌是約歌,可是我也只是一個經手人呀。」風清揚似是戳穿了我和紅姐的計謀,眼神中幾分淡嘲。
甚至眼神中還帶出了幾分挑釁看向我。
紅姐這下懵了。
「不是吧?」她探尋的看我一眼。
沒從我這獲得答案,嘴角的笑尷尬起來。
「怎麼我從梨梨那聽說的說法不同呢?」
風清揚倒是自如的放下手中杯,意味深長,「很簡單,因為她也是蒙鼓人。」
我睨了風清揚一眼。
四目相對間,不知為何,我居然生出一種直覺:那就是風清揚說的很可能是真的。
剎那間,有什麼東西快速的從我的腦子裡飛馳閃過。
可是速度太快了,快的讓我根本抓不住。
這一局,最後竟然以失敗告終。
離開的時候,沈玥竟然還輕拍我的肩膀,「boss,別傷心,我相信風清揚說的是真的,因為他只會玩,根本沒什麼才華。」
「他要是會作曲,我現在就給你表演倒立吃屎!」
沈玥言之鑿鑿的拍了拍胸脯。
可是我看著她篤定的臉龐,有些不忍心提醒她。
畢竟誰都顧忌自己的男友有什麼難忘的白月光。
風清揚之所以這樣抗拒承認身份,不過是因為不想過往被挖掘出來,影響和沈玥之間的感情而已。
沈玥性格直爽,神經也粗的厲害,根本沒看出我的猶豫,擺擺手挽著風清揚的手離開了。
留下我和紅姐面面相覷。
紅姐,「我再想辦法單獨堵他一次,你和他攤牌?」
只能這樣了。
簡單調查了下風清揚,發覺他在北城的活動軌跡只有兩點一線。
去辦公,去接沈玥,回他們同居的公寓。
有時候他們在公寓裡面一呆就是幾天幾夜,可想而知他對沈玥的感情有多深厚,才願意那樣一直膩在一起。
說實話,看到這樣沒羞沒臊的小情侶,我更多的是艷羨。
思緒總是不由自主的飄到薄宴時那邊去。
仔細算起來,我和薄宴時的好日子加起來也不過兩年。
少年少女貪戀彼此的味道,在巷尾的薰風中接吻。
羞恥的全身每一顆細胞都在顫抖。
淺淡的甜還沒來得及在心頭掠下痕跡,重重的蔓上濃酸。
硫酸蝕孔,又空又痛。
好容易攔下風清揚還是在他去接沈玥的路上。
保姆車直接截停科尼賽克,車窗下落,露出風清揚那雙慍怒的眼。
他指尖夾著煙,隔著青藍色的煙霧眯著眼看我,開口直指重點。
「我不是風清揚。」
頓了頓,怕我不明白似的,「如果說清楚點,我是身份證上的風清揚,卻不是讓易水寒一炮而紅的詞曲家風清揚。」
看著我眸底的半信半疑,他手腕伸出窗外,虛空點了點,菸捲上的灰倏然消散空氣。
「詞曲家風清揚的確給你做了曲子,你想要嗎?」
我毫不遲疑的點頭。
這個瞬間我想到了薄宴時之前在苦苦挽回我的時候,對我提到的,他說:「給我翅膀,想要多少風清揚的歌給我多少。」
我想一定是薄宴時之前管風清揚約的歌,他雖然去了,但風清揚不好不履約。
「上車。」
我略有遲疑,然後摳開車門,在風清揚身邊落座。
車子啟動之後,風清揚抬手給沈玥發信息。
這兩個人不愧是在熱戀中,這一發就發上了癮,直到車子在一棟別墅區停下。
穿過門庭,最終在一棟中式建築停下。
我曾經在報紙上見過這個別墅區,以典型的中式建築聞名,房價更是令人咂舌。
這裡的建築飛檐翹角,白牆青瓦,有一種大氣恢弘的美。
風清揚下車,用指紋打開大門。
大門徐徐打開,首先映入耳膜的就是涓涓的水流動的聲音。
鳥鳴清脆婉轉,被我們進門的動靜驚動,騰飛。
城市的喧囂好似被一堵薄薄的牆阻隔在外,這座別墅自成一片幽靜的天地。
靠牆邊有竹,稀疏幾杆竹下,假山流水,原木涼亭垂墜白紗,木桌木椅,斜倚在欄杆旁,伸手可觸溪中錦鯉。
風掠而過,竹葉沙沙,白紗簌簌。
一條白紗掙脫了麻繩束縛,在風中鼓脹,舒展。
這裡好似脫離了世俗,是凡塵一角桃花源。
我困惑的看向風清揚。
「這裡是他的創作基地。」
「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風清揚略有停頓,嘴角弧度淡嘲,著重強調,「所有。」
不知為何,心頭閃掠過一個詭異的念頭,我下意識的趨近,踏上涼亭,手貼著欄杆,彎下腰去,手指在幽綠的手中撥了下。
溪水被曬的微微發燙,指尖收回的時候,我下意識將目光落在竹林下的木桌木椅上。
坐在木椅上,手撫原木沒有打磨光滑的木質面上,我好似貼近了什麼,被大手攥緊,酸澀的難受。
接著耳畔落下風清揚散漫的聲,「他經常在這裡譜曲作詞。」
他撩起眼皮意味深長的覷我,「他真的很有才華,可惜我不喜歡。」
「他的歌總是太喪。」
「寫盡了他的戀愛腦。」
「一個大男人,誰也想不到他那個外表下竟然藏著這個東西。」
我的心被什麼倏然重撞,猛跳一下,飛快抬起眼皮看向風清揚。
這一刻我掩飾不住內心的震動。
一直在心頭拂掠而過的零碎念頭突然飛快組合在一起,匯聚在一起鼓動喉嚨,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個猜測。
風清揚是薄宴時!
風清揚此刻嘴裡蔑視的戀愛腦是薄宴時?
我瞳仁細微震顫。
日光穿過竹葉,斑駁的光影在我的臉上掠過,時明時滅,我顫抖著眼皮睫毛,瞪大水汽漸氤的眸死死的瞪著風清揚!
「你猜出了是不是?」
「他蠢不蠢?」風清揚嗤笑,邁開步伐,寬大手掌突然用力拍向涼亭欄杆,他依舊是那副桀驁睥睨的姿態,但是眼圈卻在日光下一寸寸的紅了。
「他他媽的就是愚蠢,大好前途,未來可期,只要他想,只要他肯放手,多少比你好的女人都趨之若鶩要撲上來。」
「可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他說沒意思。」
風清揚的眼圈越瞪越大,濃密的黑睫輕輕顫動,像是兩個撲棱翅膀的蝶翅,襯著濕紅的一圈,一臉的切齒,恨鐵不成鋼。
「你有什麼好?」
「之前他是高攀,你是高高在上的名門千金,可你這微末的優勢在他回薄家之後就不值一提了。」
「比你好,比你更優秀,比你更漂亮,更小意溫柔的女人比比皆是。」
「可他,偏偏非你不可。」
「甚至因為你被折磨的半人半鬼。」
「聽過他寫的歌吧?之前我調侃說的,拋棄風清揚,把他折磨的不人不鬼的人是你呀!」
如果是之前聽到這些,我一定會被打擊到。
可是在看到了閣樓裡面的東西後,我很快消化了這個事實。
「這裡是他的房子嗎?」
風清揚嗤笑了聲,「你這個老婆對他的了解可真微末啊。」
「不錯,這裡是他的房子。」
「不出意外的話,這裡已經作為遺產被你繼承了。」
「這裡裝著他歌曲家風清揚的一切,你要是有興趣就慢慢看,我還要去接沈玥,不奉陪了。」
風清揚眼底的蔑視都不帶遮掩的,從褲兜里掏出一串鑰匙,凌空朝著我丟過來,轉身走了。
鑰匙撲在地面上發出沉悶一聲。
我走過草地,蹲下身,將那串鑰匙用力攥至手心。
推門而入,黑色調不期然撞了滿眼,腳下是厚重的地毯,毛絨絨的質感像是陷入了海綿。
我抬腳踢掉鞋子,光腳踏入其中。
大片落地窗由一樓延伸至頂樓,黑色絨布窗簾將陽光完好隔絕在外。
客廳黑色真皮沙發後是大大的原木桌子,桌上凌亂的擱置著吉他,在吉他旁是譜曲冊,紙張凌亂,在橫線上下的音符倏然跳躍入眼。
客廳的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樂器。
貼牆放著一架施坦威鋼琴,氣勢磅礴的雄踞一角,琴凳上被風拂過一角窗簾,懶懶的倚在琴凳和鋼琴的黑白琴鍵妖嬈的曳動身姿。
我情不自禁靠過去,曲起兩根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舞。
如水的音樂在空氣中流淌,是略重的音,突兀的撞入耳膜,好似打破了沉寂,擰的心臟一緊,接著氛圍又沉沉的死寂下去。
我貼著鋼琴旁的牆壁,垂著脖頸歪頭看琴凳。
黑紗不知羞恥對風扭腰弄姿,琴凳隨著窗簾的掩映明滅光影。
在重重疊疊的明暗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頎長的身形。
他長腿曲起,嶙峋腕骨懸空,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在黑白琴鍵上跳躍。
耳膜中撞入了一連串的嗡鳴。
接踵而至,是我專輯中最受觀眾好評的名為「暗黑交響曲」的旋律。
沒有歌詞,是默劇。
如黑色巨浪朝著小舟翻覆,排山倒海,浪尾捲起白色巨大泡沫,人影微渺如蟻,在仰頭乘風破浪;
如獨自一人踽踽,煢煢孑立,在世界的盡頭仰望那巨大的寂靜黑色山嶺。
氣勢磅礴,震顫人心。
我的心臟在磅礴富有節奏的旋律中震顫不止。
掀開眼皮,薄宴時濕發漆漆,淋漓的水滴答在皙白病態的臉頰上。
他瘦削的顴骨微凸,顴下的肉微微內陷,哪怕瘦成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那優越的骨相仍舊襯的英挺俊美,只不過和從前的桀驁相比,多了幾分病態脆弱易折,卻依舊峻挺的驚人。
似有所察,他掀開薄薄的眼皮,瞳仁裡面一片漠然空洞,突兀的對我扯出一個笑容。
我為這一眼驚艷。
胸膛下的心跳微微如鼓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