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字字誅心

  「這樣吧，我在漢源認得一些人，你也別忙了，我讓人去打聽？」車大嫂主動道。

  人家心意教人感動，杜雨燕卻不敢笑納，「姐，不用了！」

  那人找不找……一點都不重要。

  「什麼不用，這事我做主了。你是我妹子，人又聰明能幹。」車大嫂輕拍杜雨燕，「該有個好男人來依靠。」

  杜雨燕徹底無語。

  男人真不如一塊勞力士更靠得住。而她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獨立女性，更樂於享受自由的人生。

  這就是時代的鴻溝啊！

  第二天早上，杜雨燕帶著杜老太，坐上了前往漢源的順風車。

  

  一切都非常順利，憑王老爺子一句話，杜老太順順噹噹住進漢源市第一人民醫院的病房，很快做完各項檢查，甚至還拍了七零年代最先進的CT機。

  ……結果很不樂觀。

  老太太被確診為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腸上皮化生，也就是胃裡長出了本該在腸道才有的細胞，換言之，是癌前病變。

  王老爺子一回來，便把杜雨燕叫了過去。

  老太太的身體狀況，保守治療相較於手術更穩妥。王老爺子的意思，先把病人的炎症消下去，等血象恢復到正常水平，再開始系統性的中醫治療。

  專業的東西，杜雨燕不很懂，唯一慶幸的是，老太太的病情，沒到她最擔心的那一步。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治吧！

  雖然醫院減免了一些治療費，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杜雨燕每天一睜眼，就有筆錢要出去。

  那種因為手頭拮据引發的焦慮感，不可遏制地在她心中滋長……

  這天，市一院二樓婦產科病房，一個扎著綠頭巾的女人坐在走廊最西頭一張長椅上。

  端著藥的護士經過，似有似無地看了一眼。

  杜雨燕扯著頭巾，眼觀鼻、鼻觀心，裝沒看見。

  她是過來送雞蛋的，此刻旁邊竹籃里，是有人跟她要的貨。

  治療焦慮最有效的辦法，自然就是掙錢。

  杜雨燕思來想去，還是倒買倒賣適合她。在深入分析過市場之後，杜雨燕也找到了路子。

  無論什麼時代，最好賺的都是女人和孩子的錢。

  這段時間，杜雨燕賣過紅糖、奶粉，還有毛巾、牙刷、嬰兒用品甚至虎頭鞋，不過銷路最好、利潤也最高的還是雞蛋。

  在空間超市，雞蛋論斤賣，折算下來六分一枚，杜雨燕一毛一賣出去，與供銷社同價，賣點在於她這雞蛋不但新鮮、個頭大，還不要票，每回又多饒人家幾個。

  如今婦產病房的母嬰市場，因為杜雨燕貨真價實、薄利多銷，以及總能滿足客戶差異化需求，基本被她壟斷。

  「我剛琢磨呢，怎麼你還不過來！」一位五十來歲的婦人走到跟前。

  「大娘您坐，先看看東西。」杜雨燕趕緊站起。

  婦人驗過貨，十分滿意，「不錯，都說你的東西好。」

  「您覺得好，別忘了幫我宣傳！」杜雨燕笑眯眯地道。

  「不數了，大傢伙都說，你做生意本分。」婦人說著話，手便伸進自己懷裡。

  「我看你好半天了，又來賣東西，這邊是病房，知道你在擾亂醫院秩序嗎？」走到跟前的是剛才瞄杜雨燕的護士，上來就扣了個大帽子。

  王老爺子好心安排她們過來，杜雨燕不想給人臉上抹黑。每回她做買賣，一條綠頭巾加杜老太的一件大襟褂子，力求全無存在感。

  可還是被盯上了。

  「還不走？！」護士提高了聲量。

  杜雨燕並不爭辯，趕緊接了婦人的錢，掉頭走人。

  這邊看來不太好幹了，好在市一院隔壁就是婦產醫院，杜雨燕已經開始接單。

  「姐……」有人喊了一聲。

  杜雨燕回過身，一個扶牆站著的孕婦正望向她。

  這一層病房，杜雨燕掃了好幾天樓，該摸的情況，也摸得差不多。

  孕婦不過二十出頭，家裡好像沒什麼人，也從沒跟杜雨燕買過東西。

  兩人之間的交集發生在前幾天，孕婦在廁所突然暈倒，杜雨燕正好撞見，不管也不合適，便把人背回病房，見她家屬不在，又去請醫生，後頭又幫她擦洗半天。

  瞅見那護士不在了，杜雨燕笑著上前，「好點沒有？」

  「姐，我……買你點東西吧！」孕婦說著，拿出幾張票子。

  看來是聽到了動靜。

  杜雨燕按住她的手，「沒事兒，你歇著吧，我回去了！」

  就在杜雨燕轉身的剎那，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李麗英，我們談談！」

  「你來做什麼？」孕婦眸子驀地一緊。

  杜雨燕腳步頓住。

  「我媽讓我跟你說，只要簽了《諒解書》，等我弟出來，就讓你們結婚，我們家會好好待你。」

  「不可能！」孕婦情緒瞬間不對了，雙手捂住耳朵，踉蹌著要往後退。

  「你就不能好好聽別人說話？」女人立時不悅了。

  走廊上不少人望過來。

  「她身體不好，有什麼事兒，以後再說吧！」杜雨燕趕忙扶住孕婦，目光定定落在女人臉上。

  女人瞟了瞟杜雨燕，顧自繼續，「跟我們賭氣沒用，你要認真考慮自己的將來，我媽也是為你著想，畢竟沒結婚就……」

  「嚴惠芳，我跟你父親已經談過，有什麼事可以找我，不要打擾麗英！」女人的話突然被打斷。

  一個男人疾步到了跟前。

  女人一臉錯愕，注視了男人好半天后，唇角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杜雨燕起初也有點懵，不過這時已經反應過來，頭往下一埋，打算悄悄溜掉。

  她得是多不走運，才能在這麼大的漢源，遇上並不樂見的人。

  有人往前挪了挪，明擺著故意擋住了杜雨燕去路。

  「我一直認為，你和你弟弟不一樣。你知書達理，知道體諒和尊重別人。現在看來，我可能對你有點誤解。」擋著杜雨燕的傢伙明明沒有罵人，可聽著卻……字字誅心。

  女人離開的時候，杜雨燕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

  「回病房吧！」那人叮囑孕婦一句，大掌卻扣住了杜雨燕手腕。

  「黎瀟你幹嘛，給我放手！」杜雨燕臉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