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一座城

  手術不知何時才能結束，而且，直至現在為止，眾人都不知道老爺子究竟發生了什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媽，爸究竟是怎麼回事？」陸潮生接到曉萌打來的電話便匆匆趕來，但在電話里，曉萌並未對老爺子的情況做一個具體仔細的說明——因為她也並不知道老爺子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在他到來之後，艾倫已經開始為老爺子做檢查，之後便是手術，他甚至沒有機會看一眼自己的父親，更不知道他此刻正在經歷怎樣的折磨。

  「我……我也不清楚，下午的時候，我看老陸狀況挺穩定的，便躺床上休息了一會兒，後來蘇芒來了，說是來看看老爺子，我便跟她說了會兒話……」

  

  陳妍希努力回想著這幾個小時裡所發生的事情，只是年紀大了，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楚，所以說起來也是斷斷續續的。

  「你說什麼？蘇芒來過？」聽到這裡，陸千辰敏銳的捕捉了些什麼，一種不詳的預感在他腦海里划過，只是那種感覺轉瞬即逝。

  蘇芒是他從大學時便認識的朋友，現在更是他的女朋友，來老宅看看老爺子陪陳妍希說說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是啊，蘇芒可是個好孩子，這段時間，自從你爸爸變成這樣子之後，她隔三差五就會過來看看他，還會陪我說說話，幸虧還有她惦記我這個老婆子，不然，指望你們兩個兒子的話，我早就無聊死了。」

  陳妍希一邊說著，一邊衝著陸千辰嘆了口氣，受傷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孫怡人是個直性子，又對蘇芒早有不滿，見老太太這麼護著蘇芒，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不是這個蘇芒的話，您兒子和兒媳婦也不見得會變成今天這樣子，您老倒還真把那個女人當什麼好東西了……」

  「你說什麼呢？」陳妍希聽到這話當場就把臉耷拉下來了。

  她雖然一直不太喜歡陸潮生這個孩子，但他身為陸家的孩子，在她眼裡天然的便比旁人高了一個等級，當初他和孫怡人一個平民姑娘談戀愛的時候，老太太心裡便有諸多不喜，只是未曾表現出來罷了，此刻她又說些與自己意見相左的話出來，老太太看到她更是渾身都是毛病了。

  「行了，都少說兩句吧，現在重點是要回想一下爸究竟怎麼會好端端地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的。」陸千辰忍不住蹙了蹙眉頭。

  「一直站在這裡挺累的，我看艾倫的這場手術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不如我們去客廳裡邊坐著邊等，或者叫人搬幾把椅子過來也好。」程曉萌關切地開口道，她是擔心大家精神高度緊張的情況下站這麼久了容易頭暈，尤其是老太太年紀稍大，還是注意一點的好。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曉萌又吩咐傭人倒了幾杯蜂蜜水端上來，不管老爺子那邊的手術進行的怎麼樣，照顧好眼下這幾個人的身體骨也很重要。

  「媽，您繼續回憶一下，父親在變成這樣之前，可曾見過什麼人，吃過什麼東西？」陸千辰循循善誘，他總覺得，老爺子不回平白無故的變成這樣子。

  「對啊，那個蘇芒不是說來看老爺子的嗎，她會不會給老爺子吃了什麼藥？」心直口快的孫怡人也開口道，不出所料的得到了老太太「饋贈」的一個白眼兒。

  「蘇芒雖然說是來看老爺子的，其實就是來找我說說話，後來她接了一通電話，說是公司里還有事，便先走了。」陳妍希仔細回想著。

  「她來我們家的事，您怎麼從來都沒有跟我提起過？」陸千辰有些不悅地看了一眼母親，開口道。

  「蘇芒是擔心讓你知道會讓你心裡過意不去，她說了，你工作忙，不可能時時來陪我，她既然是你的女朋友，為你代勞照顧爹娘也是應該的……」陳妍希一邊說著，一邊用目光掃過了坐在兒子身側的女人，此刻，這兩人的雙手還緊緊的握在一起。

  「蘇芒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對於老太太如針般的目光和話語裡的言外之意，小女人都佯裝沒有發覺，轉而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憑藉她女人的直覺，她意識到蘇芒與老爺子的病情脫不了干係，再加上之前老爺子曾被人不明不白的拔下了氧氣管，而自己則被作為頭號嫌疑人被懷疑，這些事情背後迷霧層層，讓她禁不住對蘇芒多了一絲懷疑。

  「怎麼，你還是懷疑蘇芒嗎？你怎麼不想想，如果不是你做出了那樣不堪的事情，老爺子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子？現在倒還有底氣來懷疑蘇小姐了？」

  陳妍希還並未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並不明智，此刻，坐在自己對面的四個人才像是一個陣營里的，而自己，則是另外一個獨立陣營里的人。

  「您別血口噴人，哪裡有證據能證明是曉萌把老爺子的氧氣管給拔了？充其量只能從監視器里看到那天曉萌去病房裡看過老爺子而已，怎麼就能確定這件事是她做的了？」孫怡人張口為好友打抱不平，她一直堅信這件事情背後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只是一直沒有找到證據而已，儘管如此，她暗地裡還是做了不少調查，雖然沒查出來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天中午出現在醫院走廊里的人，不僅僅只有曉萌一個。

  「哪裡來的野丫頭，也配跟我在這裡論理？」陳妍希自視矜貴，本以為自己的兒子都應該與門當戶對的貴家千金在一起，結果一個兩個卻偏偏都對平民家不識禮數的野丫頭情有獨鍾，真真是氣煞她也。

  「阿姨，我勸您一句，在沒有實質性證據前就給人扣屎盆子那叫血口噴人，況且今日老爺子這件事我覺得奇怪，從醫院裡出來之後至今，老爺子一直安安穩穩的，雖然一直陷入昏迷之中，但也從未出現過像今日這般駭人的景象，如果我是您的話，我就會好好想想，到底是由什麼原因造成的，而不是動輒便隨意怪罪一個無辜清白的人！」

  孫怡人巧舌如簧，一時間竟將陳妍希說的愣住了，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怡人，阿姨畢竟是長輩，你也少說兩句，不要得不饒人。」程曉萌雖然知道怡人是為自己鳴不平，但在這樣微妙的時機，她不希望對方因為自己而影響了老太太對怡人的印象。

  只是可惜，她的一番好意並未收到預料之中的效果。

  「'得理不饒人'？好一個得理不饒人，所以你也認為是我無理取鬧咯？」老太太冷笑一聲，表情甚是嚇人。

  「哎？」程曉萌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在老太太眼中竟成了對她的惡意嘲笑，一時也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阿姨，您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陳妍希拿出一家之母的架勢出來，倒是讓曉萌有口難辯了。

  「媽，怡人說的不錯，那日的監控錄像確實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況且在沒有實質性證據之前就懷疑是曉萌拔了爸的氧氣管，這也太過武斷了些。」陸千辰皺了皺眉頭，這番態度倒是讓小女人吃驚不小。

  她尤記得，那日陸千辰這傢伙像是吃了炸藥一樣，衝進自己正在錄製節目的現場，將自己帶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裡，當時他的眼睛一直在向外噴火，看起來像是隨時都能吃人，與此刻的模樣相比可是相距甚遠。

  「你——」

  老太太氣的渾身顫抖，陸潮生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也透露出他的立場來，陳妍希這才意識到，在這件事情上，自己是孤立無援的。

  就在這個時候，傭人帶著一個穿著一件黑色皮衣身材修長的姑娘上樓來。

  「誰是陸千辰？」

  那姑娘看起來眉清目秀，眉眼中自有一股溫和的氣質。

  「是我，您是……」

  陸千辰看著眼前的姑娘，面露疑惑。

  「我是艾倫的助理，他打電話來叫我送樣東西。」姑娘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衝著對方微微一晃。

  陸千辰起身衝著對方走過去，正準備從那姑娘的手中接過小藥盒來，姑娘卻「噌」的一下將藥盒收了回去。

  「這東西不是給你的，艾倫電話里說，要我來到之後告訴你一聲，他給你說老爺子手術成功率的時候，多說了一個小數點……現在，我要進去幫忙了。」

  姑娘說完之後，雷厲風行的去了洗手間換上白大褂，然後握著手中的藥盒推門進了臨時搭建的手術室，剩下一屋子坐在沙發上的人面面相覷。

  「潮生，多說了一個小數點是什麼意思？」對數字一貫不敏感的怡人並不理解為何在這姑娘說完話之後，整個屋子裡的人臉色都變的煞白，忍不住附在潮生耳邊，小聲問到。

  陸潮生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道：「也就是說，老爺子手術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三，是千分之三……」

  陸千辰雖然知道艾倫這個人平日總是嘻嘻哈哈一副不靠譜的樣子，但卻怎麼都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會在這樣緊要的關頭給自己開了這樣大的一個玩笑。

  手術的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三的話，便意味著這場手術隨時都有可能終止——因為人若是死了的話，手術也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陳妍希「噌」的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說什麼來著？我本來就說這場手術的成功率不高，你們卻偏偏堅持要做手術，現在手術的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三？！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如果老爺子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我……我……」

  陳妍希說到這裡，整個人都無力地癱軟在了桌子上，顯得格外傷感，後面的話她已經說不出來了，唯有兩行眼淚從眼眶裡慢慢劃出，一滴滴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