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默契如歌

  這一次，沒有人出聲反駁老太太的話，老太太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看得幾個小輩心裡沉重萬分。

  其實他們又何嘗不明白，老太太如此色厲內荏，不過是因為此刻躺在那手術台上的人，是她朝夕相處的丈夫。

  身為妻子，她比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更關心老爺子的安危，而在找不到出口發泄內心的恐懼與不安的時候，她便只能強行找一個出口來將胸口積鬱的不安給發泄出來。

  「媽，您先別這麼難過，艾倫已經進去半個多小時了，現在還沒出來，說明手術還是很順利的……」陸千辰忍不住開口安慰道，相對於此刻看到的母親這般無助的樣子，他寧願對方依舊是不依不饒蠻不講理的——至少那樣能證明她仍有蓬勃的生氣。

  「千辰，媽媽也害怕呀……」陳妍希握住兒子的手，淚如雨下。

  雖然此刻眾人的心情全部沉重不堪，總裁大人還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別的事情，比如……艾倫給助理打的那通電話。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艾倫是先給助理打的電話，才告知了眾人手術的成功率，也就是說，艾倫所告知眾人的那個手術成功率，是他故意誤導大家的。

  對於一場手術來說，百分之三的成功率並不算高，甚至算得上低了，但這個數字並不足以讓陸千辰對這場手術失去信心——因為主刀者是艾倫，而他對艾倫的了解又遠超在場的每一個人——所以他依然會贊同手術。

  

  但如果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三的話，又要另作他論了。

  這個數字稱得上極小，即便是一貫信任艾倫的陸千辰，也需要慎重思考一番才能做出決定，雖然會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他會贊同這場手術，但那個時候，不僅耽誤了大量的時間，還會收穫兩張來自潮生和老太太的反對票。

  這些因素參雜起來，甚至會到底手術的成功率遠遠低於現有的千分之三。

  所以綜合來考量，艾倫是故意誤導眾人，那個百分之三點數字，只是為了讓眾人迅速做出決斷而已。

  想到這裡，陸千辰竟發覺自己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既然艾倫堅持這場手術，那就意味著，雖然這場手術的客觀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三，但對於艾倫來說，他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

  這個數字，總歸是要比千分之三大上許多的。

  就在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曉萌扭頭對上了他的雙眸，雖然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但卻已經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他衝著小女人輕輕點了點頭，雖沒有一句話，但對於這兩人來說，一個眼神，一個輕微的動作，便已經足夠。

  臨時搭建的「手術室」里。

  艾倫見到助理進來，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琳達，你怎麼才來？」

  被喚作琳達的姑娘沖他翻了個白眼兒，開口道，「你缺不缺德啊，只有千分之三成功率低手術你告訴人家百分之三？信不信回頭出去被人家家屬一頓暴揍？」

  艾倫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就算這場手術的成功率只有萬分之三，在我手裡也能變成百分之百。快過來幫我擦擦汗，快掉下來了。」

  琳達似乎對於他這般自傲的態度造就習以為常了，拿起一塊面紗一邊在他額頭上擦著，一邊說道，「你是沒看到，當我告訴他們你少給人家說了一個小數點兒的時候，滿屋子的人瞬間臉都綠了……真的，哥們兒，你這麼整人真的會被打的。」

  「我說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哎，我叫你帶來的東西你帶來了嗎？」艾倫先是不滿的沖自己的助手翻了個白眼兒。

  「帶來了，要幾粒？」琳達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手中的藥盒。

  藥盒裡裝的是艾倫前段時間研究的一樣藥物，可以與腸道中的某些藥物元素反應，這項試驗當年艾倫研究到一半就扔下去搞別的研究了，琳達來到實驗室里對這個藥物起了興趣，開始繼續研究，目前只在小白鼠身上做過試驗，還沒有進行過人體試驗。

  「這老爺子是第一個使用這個藥做活體實驗的樣本，你說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琳達浴血擔心，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

  「你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艾倫斜眼睨視著自己的助手，臉上帶著幾分不屑。

  「我是對病人沒信心。」琳達老老實實回答道。

  在艾倫之前的檢查中發現，老爺子的血管里流淌著某種少量對藥物元素，這種藥物元素的主要成分是一種人體中必備的微量元素，但如果人體中攝入了超過指標的這種微量元素，會有相反的效用效果，阻礙血管里血液的流通，從而導致病人產生全身痙攣以及呼吸不暢的病症。

  這種病症出現之後，若是不盡行血液檢測的話，是很難發現端倪的，如果不是前段時間，艾倫為了檢驗琳達對這項藥物的後續研究而查閱了許多相關資料的話，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就通過幾樣外在指標就快速斷定老爺子是受這種微量元素所擾。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在老爺子出現了這種狀況之後，極富經驗的家庭醫生對於引發病症的原因為何束手無策——因為他們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著一層。

  況且，即便心中對此有所懷疑，因為之前沒有研究過相關課題，更沒有足夠的時間做血液檢測，也一樣找不到解決辦法。

  在琳達到來前的半個小時裡，艾倫觀察了老爺子的血管，推斷出這些藥物元素主要聚集在哪些地帶——雖然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之下找到這一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他還是完成了。

  琳達將藥物取出之後，將外面包裹著的糖衣去除，依比例勾兌之後，用針管注射進了病人的體內。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要安靜等待藥效了。

  畢竟這是第一次使用這藥物進行人體試驗，琳達的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老爺子身體裡插著的各種管子依次連接到一台正在工作中的儀器上，上面不斷跳動的數字代表了他此刻身體的各項指標。

  在藥物注射進身體之後，老爺子心臟的跳動頻率便開始變的極為不規律起來，一開始是從平緩稍低的跳動頻率一路增長到了一個較為高的跳動頻率，之後便是漸漸降低到正常人的跳動水平，然而這樣的景象並未持續多長時間，五分鐘之後，心臟跳動的頻率便開始直線下降，儀器也開始發出急促的「滴滴」的警示聲。

  隨著儀器上代表心臟跳動的折線慢慢變成一條平穩的直線時，琳達手中的藥盒「咚——」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手術失敗了。

  艾倫和琳達面面相覷，之後兩人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儀器上的那條直線上。

  病人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準備心臟起搏器！」艾倫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指令。

  「可是……」家庭醫生看著儀器上的數字，目瞪口呆。

  「可是什麼可是，快準備心臟起搏器！」艾倫一改方才談笑風生的模樣，衝著家庭醫生低聲怒吼著，對方唯唯諾諾，乾淨給心臟起搏器插上電源。

  一直守在外面的陸千辰等人當然也聽到了那句「準備心臟起搏器」，眾人再也坐不住，紛紛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焦灼地等待著的他們當然明白這句話的背後帶著怎樣的含義。

  一下，兩下……

  艾倫一下又一下的給病人做著心臟復甦的努力，然而三十秒過去了，病人的心跳卻毫無起色。

  又是三十秒過去了，一切指標照舊……

  臥室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眾人一臉期待的看向門裡，看到的，卻是一臉垂頭喪氣的三個人。

  「對不起，我……」

  艾倫不敢去看陸千辰的目光，他最怕的事便是辜負對方的期望，但是這一次，他還是辜負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艾倫的臉上，陳妍希抬著手掌，臉上怒氣沖沖。

  「你這個醫生，算什麼救死扶傷的醫生？明明只有千分之三的成功率，為什麼要騙我們？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老爺子也不會這麼早就離開我們！」

  此刻，陳妍希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那一巴掌是她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打過去的，看得琳達目瞪口呆。

  他果然還是被病人家屬給打了。

  「潮生，你帶媽去樓下休息一會兒。」陸千辰皺起眉頭，對著弟弟使了個眼色，他想進去再看父親一面，但這樣的場面顯然並不適合陳妍希。

  「不，我不去休息，我要進去看看老頭子！」陳妍希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陸潮生的手臂，邁著顫巍巍的步子衝進了臥室了。

  床上，瘦瘦弱弱的老爺子正靜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是睡熟了一樣。

  然而他身邊儀器上的指標卻暴露了一切，他的心臟的跳動已經停止。

  「老爺子，你不要拋下我呀，你不是答應過我嗎，還要再陪著我一起走很遠很遠的路，還要把以前欠我的都彌補回來，你答應過我的呀，怎麼能不作數呢？」

  陳妍希一聲聲哽咽，淚一滴滴落下，打濕了老爺子身上蓋著的毛毯，只是她的呼喚並未換來任何奇蹟，老爺子依舊只是躺在那裡，毫無知覺。

  看著眼前的景象，年輕的小輩們眼圈也禁不住泛紅，兩個女孩子的眼角更是不由自主的開始往下掉眼淚。

  在淚眼婆娑中，程曉萌無意間瞥了一眼儀器，卻驚奇的發現，上面的數字竟然開始跳動起來。

  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慌忙擦乾了眼淚，再看過去，上面的數字卻毫無變化。

  然而在下一秒，她清晰的看到，儀器上的數字竟然真的在跳動。

  「千辰，你看。」程曉萌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伸手拽了拽身側男人的衣角，示意他去看，下一秒，房間裡響起了陸千辰驚詫的聲音。

  「爸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