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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涉水尋津(三)

2024-09-10 20:14:45 作者: 郁都

  第129章 涉水尋津(三)

  賀蘭月愣了一下,這才聽懂謝蘇先前那句話的意思,震驚道:「你說不是瘟疫,而是下毒?」

  謝蘇平靜道:「這幾日我都在天清觀,已經見過很多病者,又有精通醫術和擅長用毒的朋友一同查看,可以確信是有人在水中下毒。」

  賀蘭月受人僱請,來查這一次桃花疫的起源。上一次金陵城中桃花疫泛濫,死了很多人,與其說後來這疫病是被人治好的,不如說是城裡的人死絕了,這才不再有病患增加。

  桃花疫銷聲匿跡這麼多年,一朝捲土重來,反倒比上一次還要兇猛,這疫病的來源確實可疑。

  他查到最先染上桃花疫的就是這群小乞丐,卻沒想到這不是疫病,而是有人下毒。

  他一路跟隨狗六兒到此,原本是心中起疑,桃花疫蔓延極快,這些小乞丐們日日待在一處,何以其他人都死了,狗六兒卻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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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蘭月原本也只是將其當作一條線索,可是察覺狗六兒徑直往寶雲坊中來,以為他是來找那種仙藥,更覺得奇怪了,所以一路跟來此處。

  此刻聽到狗六兒說出報仇的話,賀蘭月心中又驚又疑,再有多少想問的話都暫時壓住了,先聽聽狗六兒怎麼說。

  半個多月之前,狗六兒外出乞食,在街頭巷尾等了一天,卻沒什麼收穫。

  到得傍晚,他跑去一家酒樓,等在後廚的小門之外,想碰碰運氣。

  這家酒樓的廚子心很善,有時會施捨給他們一些飯菜,偶爾還能吃到一些葷腥。

  可酒樓的老闆卻不許廚子給他們吃的,有一次狗六兒偷偷跑到後廚,正巧看到那個心善的廚子被罵得狗血淋頭,自那日之後就沒有去過。

  可今天他實在太餓了。

  狗六兒悄悄走到後廚,抽了抽鼻子,卻沒聞到那個廚子身上的味道。他剛剛踮起腳想往裡面望一望,就被新來的廚子發現了,嘴裡罵著小乞丐,抄起傢伙就出門追打。

  狗六兒連忙跑出了那條小巷,蹲在牆角,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

  街上人來人往,沒有人會往他這裡看來一眼,有人從他身邊路過,還會因為聞到他身上的酸臭味兒而捂住鼻子。

  後來有人丟下半塊燒餅,讓他填飽了肚子。

  再後來有一個人打從他身邊走過,將手裡提著的吃食扔了一份在他面前。

  竟然是一隻燒雞。

  他咽了咽唾沫,將還溫熱的燒雞抱在懷裡,一路飛奔回去,獻寶一般把燒雞帶回到大家的面前。

  每個人都饞得嘴裡流口水,眼睛裡冒光,可是誰都不肯先吃。直到夜裡所有人都回來了,才高高興興地分吃了那隻燒雞。

  狗六兒也饞,可是他今天帶回這隻燒雞,簡直神氣得不得了,很瀟灑很大方地說他已經吃過了,把自己那一份讓了出去,吞咽著口水,看他們吃。

  那天夜裡每個人都高高興興,晚上做夢也是在吃燒雞,手指上還有燒雞的香味,被嘬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第二天,吃過那隻燒雞的人就發燒了,有的輕一些,有的重一些。

  到了第三天,更多的人開始發燒,他們身上起了一團一團紅色的疹子。

  第四天,第五天,紅疹開始變成膿瘡,他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第六天,小九死了。

  桃花疫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狗六兒不知道。他只是知道,那晚吃過燒雞的人都死了,而他記得那個給自己燒雞的人身上的味道。

  狗六兒說完,也已經不再哭了,他臉上髒得很,眼淚流過去,衝出幾條清澈的道子。

  謝蘇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來寶雲坊,是追著那個人的味道來的。」

  狗六兒點點頭,神色又沉寂下去:「可這裡面的味道太多了,太雜了,我……聞不出來。」

  賀蘭月挑眉道:「臭小子,那你是不是也早就聞出我身上的味道了?」

  醉月樓里人太多,一個錯眼就可能把人跟丟,更何況狗六兒身形矮小,往人堆里一鑽就消失了,必須跟得很緊才行。

  賀蘭月自恃修為,就算是不加掩飾,尋常的修仙之人都察覺不到他的靠近,可狗六兒天生的狗鼻子,一聞就把他聞出來了。

  所以自己追到天井來的時候,狗六兒聞得到帷幔之後有另一條通道,倏爾鑽了進去,那是為了躲他。

  後來狗六兒又從那暗門裡面出來,躲在謝蘇身後不敢出來,也是因為聞到自己還沒有離開。

  他想明白這些事情,伸手在狗六兒頭上一拍,卻也不嫌棄他頭髮髒臭枯結,又叫了他一聲臭小子,語氣相當不善。

  可狗六兒扭頭看他一眼,忽然跪了下來,朝著謝蘇咣咣咣磕了幾個響頭。

  賀蘭月第一個想法是,這孩子頭真硬啊。

  第二個想法是,小乞丐聰明得很,看得出什麼人心腸最軟,愛管閒事,求他最好用了。

  狗六兒直起身子,眼睛亮亮的很是鄭重堅定,向謝蘇膝行了一步,伸手想抓他衣服下擺,又想起自己手上太髒,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

  「我想求你們幫幫我,我看出來了,你們都是修仙之人,有大神通,可以……可以飛來飛去,求你們幫幫我吧!」

  眼看著他又要磕頭,明無應懶聲道:「幫你可以,可是你怎麼回報我們呢?」

  賀蘭月一怔,狗六兒也一怔。

  賀蘭月是不知道明無應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還真好意思要一個小乞丐的報答。

  狗六兒則是絞盡腦汁,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是拿得出手的。

  明無應好整以暇道:「你先站起來,慢慢想。」

  狗六兒順從地站起來,下定決心一般,斬釘截鐵道:「你們都是修仙之人,我本來也什麼都沒有,就算有什麼,你們肯定也看不上。我……只有我自己,只要你們幫我報仇,我就歸你們了,是要煉藥還是生吃,都行。」

  賀蘭月愣了愣,隨即放聲大笑。

  謝蘇擡手扶額,實在不知道修仙之人在金陵城中的名聲竟至於此。

  「身上骨頭沒有二兩重,啃著都硌牙,還是算了,」明無應漫不經心道,「等幫你報了仇,你就到清正司去,做個小雜役掃掃地,要是有點天賦呢,就學幾個術法……」

  謝蘇轉過臉,看了明無應一眼。

  箐。

  明無應道:「學了術法長大了出來騙人啊,多好。」

  狗六兒怔怔地點了點頭,片刻後才發覺這就是答應的意思了,一時激動,又想跪下磕幾個頭,發覺自己的肩膀被賀蘭月扣住了,跪不下去。

  「走吧,」明無應隨口道,「再不走的話,那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藥可就要被別人買走了。」

  謝蘇今夜來寶雲坊中是為了尋找溫緹,不想先是遇到狗六兒,又與賀蘭月重逢,知道了這麼多事情。

  離開天井之前,他回頭向那道簾幕後的暗門看了一眼。

  明無應十分敏銳,問道:「怎麼了?」

  謝蘇搖了搖頭,只低聲道:「等桃花疫的事情結束了,我想再來一次醉月樓。」

  明無應看他的時候,只覺謝蘇眼底有種莫名的情緒,卻沒有多問,只笑了笑,說道:「好。」

  醉月樓中的拍賣場確實如謝蘇所想,是在地下,只是進入拍賣場的路不止一條,他們進去時走的便不是自己先前走過的那條走廊。

  今夜這拍賣場中客人甚多,高台之上不斷有侍者在展示珍寶。

  他們在外面耽擱許久,但襟前都簪著紅芍,進來的時候也沒有被人盤問。

  連狗六兒的身上也放了一朵紅芍,路過一桌醉得東倒西歪的客人時,賀蘭月還順手牽羊,給他拿了一隻面具。

  拍賣場下,最是消息流通的地方。

  過不多時,謝蘇已經從他人交談之中聽到今夜售賣的不是仙藥本身,而是藥方。

  前幾日的仙藥已經要用黃金來買,那售藥的人已經賺得盆滿缽滿,今日出售藥方,誰不知道這就是生錢的好東西,紛紛來爭搶,更不知今夜要炒出何等的高價。

  接連看過高台上幾件拍品,謝蘇倒發覺醉月樓中售賣珍寶的方式與逐花樓很是不同。

  這裡好像只是醉月樓提供給寶雲坊中所有賣家的一處場所,競價之時,買家本人就在台下,是要亮明身份的。

  若無意外,稍後他們就可以見到那個手握仙藥藥方的人了。

  左右還有些時間,謝蘇游目四顧,想在場中找一找溫緹。

  可是所有客人的臉上都戴著面具,且此處人實在太多,氣息十分雜亂,若要以術法尋人,只怕會驚動醉月樓。

  謝蘇只得作罷,又想起了什麼,靠近明無應,低聲道:「剛才我撥了玉玲鐺。」

  明無應卻笑了笑:「我還在想,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說這件事。」

  「我見到一個女子,身形裝束都和溫緹一模一樣,當時相隔太遠,我來不及探查,只好追了上去,卻被背後一個人推進了一道暗門之中,走到了醉月樓的地牢中去。」

  「地牢?」

  「裡面關的都是鮫人。」

  明無應道:「你見到的那個人未必是溫緹。」

  「我也這樣想,應當只是為了將我引到那裡。」謝蘇輕聲道,「師尊覺得,金陵城中這些怪事,國師可有牽涉其間嗎?」

  明無應笑了笑:「你也覺得老東西身上有些不對勁,是麼?」

  謝蘇猶疑片刻,還是說了:「我覺得,他知道我是誰。」

  明無應看他一眼,忽道:「這幾天他不在天清觀,你就沒有想過把那面山河璧偷回來嗎?」

  謝蘇微微一怔,已經知道明無應是開玩笑。

  明無應側目而望,看見謝蘇神色,嘴角一勾,卻故意嘆道:「那我偷。」

  他又正色道:「不過呢,童老頭兒那個天清觀里應該有不少機關,我去偷東西,你不能坐享其成。」

  謝蘇莞爾,從善如流道:「那我給師尊望風。」

  明無應要的就是這句話,漫不經心道:「好啊,我偷東西你望風,你我就是一對賊……嗯,那個。」

  他故意拖長了聲調,後面的話卻不肯說了。

  謝蘇心道,賊什麼?

  他無端想到先前賀蘭月說的承影劍作聘禮的事情,明無應早就過來了,全都聽在耳中。

  下一瞬謝蘇又微微臉熱,自己怎麼會想到這個?明無應方才那句語焉不詳的話,自己心裡以為的又是什麼?

  台上數盞明燈,台下卻是有意營造出一種昏暗樣子。

  這手法同逐花樓十分相似,令台上珍寶沐浴在明光之中,賓客們卻是誰也看不清誰。即使在台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別人,也不會引得旁人察覺。

  只除了那個被看的人。

  「師尊看我做什麼?」

  明無應揚了揚眉:「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了?」

  又在強詞奪理。謝蘇不說話了。

  拍賣已近尾聲,台下眾人翹首以盼,台上,兩位侍者捧一木匣,姍姍來遲。

  是仙藥的藥方。

  明無應靠近道:「你看那是誰?」

  謝蘇原本不想理他,目光卻已順著明無應所示的方向望了過去。

  那高台有兩處台階通往下面,其中一處台階旁,不知何時有一個女子擠到了最前面。

  是溫緹。

  她掩身於台下一眾賓客之中,不易察覺,可獨身走到台階邊上,被上方明燈照亮輪廓,就顯眼得很,一看就看到了。

  明無應笑了笑:「她做事跟你是一路的,實在想要,只好先搶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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