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偷聽

  想起往事，皇上眉宇間滿是沉沉的肅殺：「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麼辦？」他能護的了公孫杞一時，卻護不了一世。想來，公孫杞也不願在這裡躲一世。

  「杞暫時……咳咳。」話未說完就劇烈咳嗽起來。

  「是又犯病了？」皇上眉間皺褶加深，一如了秋，公孫杞的身體就每況愈下，這幾日聽說又開始咳嗽起來。

  公孫杞好不容易止了咳嗽，啞聲道：「這次還好，只是咳嗽的勤些。」

  皇上臉上浮現了自責：「當年若朕能早一步，你也不至於被扔在寒潭中泡了數日，也不會落了這一身的病。」

  公孫杞微微笑了笑，面上帶著平和與感激：「若沒皇上，杞早就不在人世了……」

  林墨北腦子嗡嗡作響，原來公孫杞身子弱是因為當年元國政變時，被扔在寒潭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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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的刺殺也是元國所致？

  這些，他一直都知道！所以那日在靈犀寺他才會說，時機未到！

  他這是要復仇？！想起那起國讎家恨，林墨北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郡主怎麼不進去？」小福才帶著宮女捧著食盒魚貫進來，一眼看到內間外的人，笑著招呼。

  林墨北暗自皺眉，還不待回答，小內間裡就走出了一個人，對上他的眼睛，她有些心虛。

  這可好，偷聽一次還被逮個正著！

  公孫杞看著她，沒錯過她的神情，抿了抿嘴沒說話。

  「我……」林墨北想說抱歉，偷聽了他們講話。誰知剛開了個口，內間裡皇上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長樂來了？快進來。」

  林墨北應了一聲。

  公孫杞轉身走了進去。林墨北止住話頭，跟了進去。

  皇上正懶懶的倚靠在炕上，看林墨北進來，坐起身笑道：「胳膊疼不疼了？」

  林墨北搖頭，在炕下的錦兀上坐下，道：「不疼了。安醫正的藥向來有用。」說著瞟了眼公孫杞，他身體不舒服，不知可讓安醫正瞧過了。

  「聽說你給太后手抄了一本經書？」今日他去向太后請安，太后向他提起，語氣里滿是中意。

  林墨北點頭：「是抄了一本，太后能喜歡是我的福氣。」說著又想起了公孫杞送經書的事情，不禁又瞟了他一眼。

  他就安靜的坐著，手裡端著一杯茶，也不喝，就在手裡緩慢摩挲轉著圈。

  林墨北心裡有些悶悶的。原來他心裡藏了那麼多的事情，那些仇和恨壓在他心底這麼多年，卻從未聽他提過一句。

  每日風輕雲淡的樣子倒真像皈依佛門的俗家弟子。

  小福才已經命人擺了飯，皇上起身沖林墨北招了招手，笑道：「今日給你做了小餛飩。」說著又看向公孫杞：「還有你喜歡的蟹黃粥。」

  在他們面前，皇上沒有帝王的冰冷和高傲，就像一個尋常父親般。

  二人和聲道謝，各自落座。

  御膳房的手藝自是不必說，湯頭鮮美，餛飩餡的口感勁道鮮香，餛飩皮滑糯。往日這可是能讓林墨北胃口大開的食物，只今日卻有些吃不下，特別是對面坐著一個暮氣沉沉的人，看得她更是不舒服。

  用了膳，清荷端了藥來。

  安醫正近兩日換了藥方，奇苦無比。每一次吃藥都是煎熬，看著深褐色的湯汁，林墨北擰起了眉。

  皇上特意聞了一下，微微皺起了眉，道：「換了藥方了？」

  林墨北苦著臉點頭。

  「少喝一頓也是沒事的。」皇上看林墨北這般，有些不忍地說著。

  知道皇上疼自己，但這種疼法讓林墨北又是好笑又是感動，眨眼道：「那怎麼行。」她還想儘快養好傷，回府呢。

  端起已經放溫了藥，一飲而盡。

  「呃……好苦。」林墨北手忙腳亂的捏了一塊話梅含在口裡。

  皇上看的心中發澀，這小丫頭如今長大了，喝藥都不朝他撒嬌耍賴了。

  再想起武安侯前次找他下棋說的事情，不禁生出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和有女將嫁的不舍。

  公孫杞目光落在她左臂上，輕紗寬袖遮住了她綁在胳膊上的夾板，露在衣袖外的手指蔥白細潤，已經消了腫。看著，如水的眸光變得冷沉起來。

  或許該適時反擊一下，縱然傷不了仇人性命，但也決不能讓他終日痛快，寢安食香！

  說笑了會兒，皇上就要去批摺子了，公孫杞提出了告辭，林墨北忙也跟著說告辭。

  皇上看著二人，笑呵呵道：「回吧。都早點休息。」

  二人應下，轉身離開了勤政殿。

  廊檐下清荷提著八角五彩琉璃宮燈等著，而公孫杞的小廝未帶任何照明之物。

  小福才看著忙道：「快去給公孫公子準備燈籠。」就有宮女要去。

  林墨北笑道：「不必麻煩了。我送公孫公子就是。」

  「這……還是奴才去送吧。」小福才聽林墨北這樣說，忙自告奮勇。

  長信宮距離紫竹院還是有些距離的，一來一回林墨北怕是要受累的。

  他跑一趟沒事，若讓林墨北受了累，皇上和師傅那裡他可沒法兒交代。

  「不用。剛剛吃的有些多，正好走走，消消食。」說著看向一旁的公孫杞，笑道：「請吧，公孫公子。」

  公孫杞看她一眼，淡淡道：「如此就勞煩郡主了。」

  「好說。」林墨北挽了個笑。

  清荷前走帶路。

  白日裡熱鬧奢華的宮殿，到了晚間就有些冷清，幸而琉璃宮燈透光極好，加之月色也清亮，倒也不難走。

  「還是先送你回去吧。等會兒將燈借我就是。」離了勤政殿，公孫杞溫聲說。

  身後沒有人回答。

  他止住腳步，轉身去看，就見小丫頭慢行他幾步，垂著頭，蹙著眉不知在沉思什麼。

  眼見著就要撞在自己身上，公孫杞好笑的伸出了手指，點在她額頭上。

  林墨北止住腳步，抬眼去看額頭。沒錯過他無奈又好笑的樣子，頓時一囧。

  「雖然有燈籠照著，但也要看路啊。」說著朝清荷伸了伸手。清荷忙將燈籠遞過去。公孫杞接過了燈籠，照亮她腳下的路。

  「還以為公子生氣不理我了。」林墨北笑著打趣。見他眸光一掃朝她看來，忙垂了眼眸，道：「抱歉。」

  公孫杞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淡淡扯唇道：「本就不是秘密，沒什麼可抱歉的。」

  他的身份雖不是秘密，但當年元國政權更迭時的事情從未有人傳出過點滴經過，至於元國派殺手屢次刺殺他的事情，朝野上下更是一點風聲都沒傳出過。

  今日卻被她無意偷聽到。

  他本不想讓她知道這些的，在她的印象中，他想保留住溫和可親的一面，而不是現在這樣滿身血仇，註定一生陰詭血腥。

  林墨北聽出了他話中的蒼涼，抿了抿唇，縈繞在口邊的安慰終究沒說出口。

  氣氛有些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