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訪問洛府

  黃昏之後，雪猛然就停了。

  簌簌的狂風，也好像停在牆角。被積雪壓出一串一串冰凌兒的枝頭，沒了風的鼓動，好似被凝固一般定在半空。晶瑩剔透的冰凌籠罩在冬天柔弱的晚霞里，那淡紅中透出暈黃的淺淺薄光，如同裹了漫天冰雪一片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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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穿透紗窗，將五顏六色的光線照入房內。被籠罩其間的身影，孤寂中散開一絲絲的沉重。

  指節分明的長指，輕輕在軟榻一側的木案上扣過幾聲沉篤聲響。如輕咽過的悠嘆聲從唇間抿出，頎長的身影從榻上站了起來，朝著隔著厚實擋門帘子的滿口，淺喚一聲，

  「尤溪，準備一下，本世子要去一趟大學士府。」

  「是，小的立即下去準備。」話音一出，立馬就匿在外頭冰封的雪裡。在外室研磨的尤溪聽到聲響，立馬躬身退出去。

  等的尤溪回來的時候，夏目也一併走出房門。

  去到學士府的時候，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壓抑的漆黑，像一隻發狂的獸，正在慢慢的吞噬，殘餘於天際的最後一縷光明。

  在一番垂死掙扎之後，遺留於天邊的殘霞，終歸抵不過黑暗的侵蝕。被消匿了蹤跡，天色大暗下來。學士府門口的燈籠，被下人掌起，微弱卻瀲灩的燈光幽幽落下，在門前雪地上濺開不大不小的光暈。

  「尤溪，上前叫門。」因是雪天，又入了夜。夏目沒有騎馬，而是選擇坐轎子。在轎子停下來時，夏目隔著轎簾小聲吩咐著尤溪。

  尤溪會意，馬上上前去叫門。很快，就有人出來將夏目恭迎入內去。

  沒有想的太多，也沒有做的太多。夏目從轎子裡下來，入了學士府，直接說明來意。

  知曉夏目的身份，下人們哪裡敢攔，恭恭敬敬的，將夏目迎入府中。見到洛雲柯的時候，是在洛雲柯的書房。

  跟夏目的書房並沒有太多的差異，洛雲柯的書房，也是一片簡潔而乾淨的陳設。一方書桌，桌上擱置著文房四寶。堂中有香爐，爐里薰香正燃著，淡淡的隱香飄滿整個房間。

  兩片山水畫屏，各自擺在書桌兩側。靠著紗窗的地方，還隔著幾口青花白底的瓷缸，上頭零落的放著一些畫作。皆是卷著，倒也看不出來，是不是洛雲柯的手筆。

  只是見著夏目進來，洛雲柯從案前起了身，迎著夏目，

  「微臣洛雲柯見過世子！」

  頷了頷首，夏目邁步入房內，虛抬一下手扶起洛雲柯，

  「洛大人不必多禮，若是平日親近一些，我還得喚大人一聲叔叔呢。」

  「世子客氣了，微臣不敢當。」如今秋凜梧已經登基為帝，夏目正經的叔叔，乃是當今聖上秋凜梧。無論如何，洛雲柯也不敢去與秋凜梧相提並論的。儘管，秋凜梧曾經是他的徒兒，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徒兒。

  面對著洛雲柯的疏離恭謹，夏目沒有太多的在意，而是輕輕挑了挑劍眉，輾轉出一抹淺淺的笑來，

  「洛大人不請本世子入內去坐坐？」

  洛雲柯這才清醒，趕忙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將夏目迎入屋內。

  落座之後，立即有婢女奉上香茶。夏目先是端起茶盞，在手中悠悠的把玩了一會兒，才是放到唇邊小呷一口，想起自己的來意，出口問道，

  「洛大人，前些日子曾接到過你的來信，說是讓我在西陵，幫您尋一個人。不知道，那人可是尋到了？」

  「尋到了，尋到了。」聽的夏目說起這事兒，洛雲柯的腦海中立馬浮現出洛思年那嬌稚的容顏。素來清冷的心，也不由的軟了，就連眉眼都浮涌著薄薄的暖意。應聲回著夏目。

  「哦。」滿心的若有所思，夏目別有聲色的淡回一聲。

  洛雲柯一心陷在失而復得的歡愉里，並沒有看見夏目眼底的不同尋常。只是自顧的開口，

  「麻煩世子跟王妃了，在世子跟王妃回京時，下官本該親自上門道謝的。怎奈事情太多，就給耽擱了，還勞煩世子親自上門來，真真是下官的不是。」

  「洛大人客氣了，此番過來，本世子也是好奇。識得大人的都知道，大人性子清冷，與本世子的父王頗為相近。本世子也是尋思著，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大人如此念念不忘。又或者說，是好奇像大人如此清俊絕塵的人，生出的女兒會是怎樣的。所以，才生了心思過來瞧瞧。倒是希望，沒有打擾了大人才是。」到底是在官場也算混跡些年，客套的話說起來，夏目自成一套。

  有板有眼的，正經回著洛雲柯。

  「多謝世子。」夏目的圓滑，讓洛雲柯忍不住刮目相看。仍是低了低頭，給夏目道聲謝。

  明里暗裡的，夏目委委探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來。倒是也沒了心思，再在大學士府里多留。正要起身請辭，忽然聽見一道清脆的女音，從門口傳來，

  「大人，妾身可否入內來？」

  聽著這樣的問話，夏目心裡隱約有底。整間大學士府，能夠自稱妾身的，除了洛雲柯的夫人，清平郡主秋清姒外，還能有誰。

  噙著嘲諷的笑痕，夏目低著頭，將請辭的話壓在喉嚨間等著秋清姒的到來。

  因是夏目在場，洛雲柯總不好不讓秋清姒入內來，只能點頭，

  「進來吧。」

  於是，秋清姒踱步而入。在見到夏目的時候，秋清姒眸色微微一訝。夏目已經起身，給秋清姒見禮，

  「見過清平郡主。」

  「見過世子。」雖說秋清姒也是皇親，但若論親近，自然是比不得夏目跟皇帝的關係。日後，夏目是繼承其父親的王位，成為親王的。所以，秋清姒立馬回著夏目的禮。

  「都說郡主與洛大人夫妻情深，如此看來，還真是不假。讓人好生羨慕呢。」沒有糾結於虛禮之上，仿佛也忘卻了，那日在宮牆之內與秋清姒的不愉快。夏目抬頭後，目光慵懶的看著秋清姒，若有似無的吐出一句。

  這一句話下來，可是梗的秋清姒好生難受。偏生的，又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硬生生的受著。

  瞧著夏目，哭也不得，笑也不得，只能就著那話回道，

  「讓世子見笑了。」說完，又是轉頭看向洛雲柯，

  「大人可是在與世子商議要事，妾身可是打擾了？」

  「沒有沒有。」不等洛雲柯回答，夏目搶先出聲，

  「因是前些日子，洛大人親自修書入西陵於我。讓我幫他尋找一十來歲的小姑娘，說是他女兒。後來沒有尋著，洛大人又來信不必尋了，說著找到了。我心裡好奇，洛大人這樣絕塵的人物所出的閨女是何樣的，便是過來看看。」

  「是麼，世子有心了。」洛思年的身份，沒有人比秋清姒更清楚。特別是在夏目別有深意的目光，總讓秋清姒覺得如芒刺在背，心裡儘是濃濃的不安。

  可到底是為什麼不安，秋清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總覺得，夏目好像知道了什麼。恍惚間，又想起那日，在宮牆之內，夏目是見過洛思年的。當下，心裡就越發的焦灼起來。礙著洛雲柯在跟前，不敢隨意說話，只能斟酌後道，

  「年兒雖然流落在外多年，到底是大人的女兒。那氣度與大人，還是極為相似的。妾身隱約記得，世子好似是見過年兒的。就在和陽長公主的賞菊宴上，我們家年兒明年就及笄了，若是世子有心，倒是可以讓王妃來與妾身談談。」

  不得不說，這秋清姒著實厲害的緊。一句話下來，就把夏目給坑了。

  這樣的話，夏目是接不得的，乾乾一笑，

  「郡主真是愛說笑，這樣的玩笑看不得，若是傳入我母妃那兒，我還不得被扒了一層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誘拐了洛大小姐呢。好在洛大人開明，如若不然，誤以為我覬覦於大小姐，還不曉得如何整治我。在下，甚是惶恐呀。」

  夏目這話，說的半真不假的。其中推辭的意思，明白的很。

  洛雲柯也是聰明人，洛思年又是他唯一的女兒。既然夏目無心，他也不會強行將洛思年推到夏目處去。

  只是淡淡的頷了頷首，撇開這樁事，

  「年兒還小，好不容易回到我的身邊，自然是要多留幾年的。這樣的事情，日後再說吧。」

  剎那間，夏目就明白了洛雲柯的意思。當下不多做解釋，而是起身請辭，

  「好了，也再次叨擾多時。天色已經晚了，那我也不多打擾，告辭。」

  「世子慢走。」不留夏目，洛雲柯抱拳作了個揖，目送夏目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