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想起是誰

  夜色凝了漫天的寒光，濺了人一身冷意。

  月華如練，從敞開的紗窗外流瀉而入，落在被燈光照的澄亮的地磚上。倒映其間的身影，仿佛都被凝峻了幾段淒冷的悲涼。隱隱約約間，穿梭在燭火跳躍的光影中，能聞見低低的咽泣聲。

  溫軟馨香的廂房，迫人的壓抑如一張巨大的網，鋪天蓋地的將整間廂房籠罩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旖旎燭火中，秋清姒端坐在堂前的身軀，散發出來的氣息，都是極度的嚴寒。

  洛思年就跪在秋清姒的腳下，腰背挺的直直的，臉上掛著未乾的淚痕。委屈跟苦澀浮在她的唇角，每一個微妙變化的神色，都是楚楚可憐的讓人心疼。然而，秋清姒卻只跟沒有瞧見一番，落在洛思年身上的每一個眼神，都冷的讓人髮指，

  「方才在宮裡的時候，如此的囂張跋扈。如今回到府里，怎生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怎麼，還想到大人跟前，告我一狀不成？」

  秋清姒所說之事，洛思年是萬萬個不敢。

  要知道，她能有如今的身份，全是憑了秋清姒的成全。如若秋清姒真在洛雲柯跟前失了信，那她的好日子，也就不長遠了。

  當下，洛思年立馬重重的磕下頭來，

  「女兒不敢，母親對女兒恩重如山，女兒是萬萬不敢的。今夜之事，是女兒做錯了，母親懲處女兒亦是應該。女兒無怨無悔，只怪自己太過貿然，做了錯事。」

  「別把話說的那麼好聽，我亦是不會饒你。」儘管洛思年說的句句誠摯，而秋清姒卻絲毫不為所動。冷冷的瞥過洛思年一眼，秋清姒的眉頭皺的緊緊的，好似將兩座山丘，定在她的眉間，

  「我老早就與你說過，如若無事，萬不可去招惹睿王府的人。一來，我們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二來，睿王乃是陛下的親兄弟。雖說睿王遭了難，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可便是因為如此，那睿王世子跟睿王妃在陛下心中，才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就連雪貴妃娘娘都卯足勁兒去拉攏他們母子，你倒好，竟然還鬧騰到睿王府去。」

  「女兒，女兒以為，那不過是婢女。當日女兒在她手中吃了苦頭，女兒心有不甘，才是做了錯事。母親，您就原諒女兒這一回吧。」若是說起睿王府，洛思年也是不敢輕易得罪的。

  可誰知道，那寒衣不過是睿王府的一個婢女，睿王妃竟然會維護她至此。莫說洛思年想不明白，就連秋清姒跟雪貴妃，也是想不明白的。

  只是眼下，事情已經鬧到這樣的地步。無論是雪貴妃還是秋清姒，都不知道此事到底在路之晴的心裡留下多大的結。一時間，秋清姒也只能將所有的起，都落在洛思年身上。

  到了此刻，洛思年是真真的知道錯了。自從宮裡回來，秋清姒便是將她帶到房裡來，二話不說直接讓她跪下。

  從回到洛家之後，洛雲柯一直將她捧在心上，當成洛家真正的小姐來養著。洛思年已然將自己受過的那些苦拋掉，也算是養尊處優的身子，哪裡能受得住這麼重的懲罰。跪下幾個時辰，洛思年的腿腳酸的直直發軟。

  差點，沒給跌在地上。

  瞧著洛思年微微搖曳的身子，秋清姒非但沒有絲毫的垂憐，反而擰緊了雙眸，冷喝一聲，

  「跪好。做錯了事情，總是要付出代價，如若不然，你就長不了記性。曉月，你別忘了，你可不是什麼洛思年，你只是本郡主從窯子裡帶回來第一個孤兒。若不是本郡主，如今你的指不定在那個勾欄院裡邊，賣肉賣笑呢。若是你長不住這個記性，回頭誤了事情，耽誤你自己事情，壞了本郡主的大事。那本郡主可就不止將你罰跪，這般仁慈了。」

  「是，女兒知道。女兒認罰，女兒一定緊緊記住今日之事。日後，定然不再犯。」秋清姒的話，一字一句，全都落入到洛思年的耳中。

  不停的在提醒著她，她真正的身份。更是如一根銀針，狠狠的插入到她的心中。那種疼，密密麻麻的，就好似螞蟻啃咬一般，撕心裂肺。

  不敢反駁，也不敢爭辯，更不敢為自己求情。洛思年只是緊咬著唇齒，默然的跪在地上，不停的在心中，告誡自己。

  「你既是明白，那便是最好。好生跪著吧，本郡主下去歇著了。霜兒，吟兒，我們走。」洛思年的話，讓秋清姒臉上的冷色微微褪去幾分。悠悠然從軟榻上起了身，帶上身邊的白吟白霜，秋清姒從洛思年跟前走了過去。

  出了門口後，秋清姒往自己的臥室而去。

  入房裡後，白霜想起洛思年發白的面色，有些於心不忍，上前勸著秋清姒，

  「郡主，小姐畢竟年紀還小，難免做事有不周全的地方。眼下已經入了秋，夜色清冷的，不如就讓小姐回房歇著吧。若是著了涼，被大人知曉了，只怕……」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是為她求情。」走到堂前榻上，秋清姒屈身坐下來。看過白霜一眼，駁了她的請求，

  「沒錯，她年紀是小。可就是因為她年紀小，我才越要如此。這丫頭，自從入了府里後，便是有些趾高氣揚了。要知道，她這樣的身份，若是加上這樣的心性，對我們而言，只會是壞事。」

  「可是郡主，大人那邊？」明白秋清姒的意思，白霜算是絕了對洛思年的同情，卻也對秋清姒生了擔憂。

  要知道，如今洛雲柯可是一心一意的將洛思年當成是他的女兒，若是讓他知道。洛思年此番被秋清姒如此懲罰，只怕秋清姒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然，秋清姒卻不以為然，

  「大人那邊你不必擔心，她不說出去，不會有人知道的。」

  「可是，萬一小姐心中有怨，與大人說該如何？」即便秋清姒如是說，白霜還是不放心，又道。

  「哼。」秋清姒卻是冷笑一笑，哼道，

  「她若是真去說了，那她就是個傻子。她自己也知道，她能有如今的地位身份，全是本郡主給她的。她做出今夜的事情，本郡主罰她也是應當。若她連這個都受不起，真想去與大人說，儘管說去。大人的性子，我也是知道一二的，若是知道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也不過會責備我兩句，但對洛思年而言，只怕失望多過於我。所以，她不會說的。」

  「是，郡主英明。」經過秋清姒的一番分析下來，白霜心裡才是瞭然。

  「洛思年這兒，本郡主並不擔心。本郡主擔心的，是那個叫寒衣的丫頭。」撇開洛思年的事情，秋清姒再次皺起眉頭，想起另外一樁煩心的事情。

  「寒衣？」不懂秋清姒的心意，白霜陡然上前，應一句,

  「那寒衣也不過是睿王府的婢女，郡主又何必跟她一個婢女計較呢。」

  「婢女？」喃喃著白霜的話，秋清姒的眉頭，皺的越發緊，

  「若只是一個丫鬟，本郡主倒是不擔心的。只是，本郡主隱隱覺得，她很是像一個人。從初初見面時開始，本郡主心頭，便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糾纏了本郡主很久，至今都不能解脫。她的模樣，真是好熟悉，太熟悉了。」

  「她麼，那丫頭長的確實不錯。說句良心話，她長的比咱們家小姐還要好，周身的氣度倒也不凡。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還真看不出來，她只是一個婢女。沒準兒，還以為她是哪家的小姐呢。對，若是她與咱們家小姐站到一處，倒是比咱們家小姐還像小姐呢。」知道秋清姒對洛思年沒有那麼深的在意，所以白霜說起話來，沒有顧慮的太多。

  不過也是因這話，提醒了秋清姒。眸光驟然一亮，秋清姒只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

  「洛家的小姐，是她，是她。原來是她，她回來了。」心底猛然騰起的認知，使得秋清姒一時，陷入到茫然無措之中。

  看著秋清姒忽然就慌亂的神色，白霜心裡也很是著急，趕忙湊上前來，詢問一句，

  「郡主，您這是怎麼了？」

  「去，去將紫英給本郡主叫進來，快去。」恍惚間，秋清姒好似想清楚了什麼，看清楚了什麼。沒心情去回白霜的話，柳眉一凜，秋清姒讓白霜去將紫英喊入房裡來。

  白霜不敢耽擱，立馬就退出房門。等的白霜回來的時候，身後果然跟著紫英。

  紫英入房後，秋清姒就將白霜給遣了出去。

  「奴婢參見郡主，不知道郡主，有何吩咐？」先是給秋清姒見了一個大禮，紫英才是請示秋清姒的意思。

  抬了抬衣袖，秋清姒讓紫英起身，

  「起來，起來。此番讓你前來，是想讓你幫本郡主查清楚一樁事情。不對，應該是說，讓你查一個人。」

  「何人？」很久沒有見過秋清姒露出這樣的神色，紫英一時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遂爾問。

  「寒衣，睿王府的那個婢女，當日在和陽長公主的賞菊宴上，做出《四時詩》的女子。你好好查一查她，看她是何方人士，父母姓啥名誰，家中有多少個兄弟姊妹。總而言之，將她的一切，都被本郡主查的清清楚楚。」事無巨細的，秋清姒認真叮囑著紫英。

  看出秋清姒眼底的急迫，紫英頷首領命，

  「是，紫英遵命。」